加油站前,玻璃门被手持棍棒的暴徒打碎,墙上被喷了鲜艳的抗议涂鸦,便利店里货架翻倒,地上满是狼藉,室外摆满了空箱子,看来啤酒和汽水是热门的抢手货。收银机被撬开,里面的现金一个子不剩,冷柜已经被扫荡一空,
店里臭气熏天,还剩下一些零碎的零食,清洁用品没有来得及搬完。
持续的阴天,昏暗光线从脏兮兮的窗子照进来,风中飘落着阵阵尘土,地上洒落的纸张、垃圾,点缀着一大片带着血的碎玻璃渣,身着轻便的波兰士兵们聆听着废弃便利店的动静,好像有什么东西靠近。
侦查员朝着门口的方向挪了一步,脚下的碎玻璃也发出了极其轻微的响动,即便是在黄昏,还是发现至少4辆无人机在他们所在的撤离路线周围——在75号出口处和92号大道之间来回巡逻。
除了这个加油站,周围的森林在一周之内差不多枯死殆尽,不是干旱缺水,就是叶片上的有毒灰尘,城市大火的碎屑随着风吹到各地,废弃的镇子散发着污水和腐尸的臭气,烧剩下的房屋残骸、顽强生命的野狗野猫四处闲逛,高速公路上被丢弃的汽车排成长龙,还有很多、很多的尸体。
尽管留在这里等于自杀,但是勇敢的侦察兵们要为大部队检查过河桥梁的损坏程度,之后才驾车回到后方口头报告。
顺着向南的车道过20公里,这里还同样到处都是无法开动的汽车,成堆的衣服破烂,烧焦的塑料制品,甚至还有烧坏的农用拖拉机……肉眼可见,拖拉机上装着各式生活物品的包装,从掏空箱子外面刮上的层层血迹按理猜测,这里应该发生了相当规模的物资冲突。
从第一次进攻开始,卫生员就收到命令把各个地区的尸体清理干净,上个星期二,一道巨大的电磁脉冲在早上10点准时穿透城市,接到袭击公知的居民把能拿的所有东西都拿上,在汽车修理员的高价敲诈下,像露营那样打算驱车离开城市,似乎除了城市任何一个别的地方都更加安全。
据不完全统计,有数以万计的人去了山里或者沙漠沼泽,甚至连迪士尼公园都搭建起了绿油油的塑料帐篷,有很多游手好闲的人在里面游玩,限定的商品成为帐篷上的挂坠装饰。
无人看管的商城,大门被车撞开,以往冷冰冰的高档奢侈品商店现在成了人气第一,有的人脚上穿着一双,手上拿着三盒,背上的包里装着散货,开心地不得了。
没有人知道应该怎么办,政府也许会管控,也许对一切都有计划、有对策。面对突发情况,有人留守在城区住宿,有人顺着公路连夜离开,有的人相拥结婚,有的人撕证离婚,有人选择自杀……
更多的就是像这一类:
在安全区走来走去,面无表情,机器麻木,无法理解当下情况的严重性。现实和好莱坞电影演得完全不一样,起码电影里的主角总会组成一个小队——人类互相团结在一起打败突如其来的强敌。
火墙出现以后, 阴谋论的狂热者就开始议论——是政府的保密项目或者一起制造事件危机的秘密计划;是为了夺走人的自由,生活在恐惧里,断绝与其他国家的贸易来往的政治手段;钉子户用木板盖住窗户,囤积罐头和弹药,桌上放着坏掉的收音机,即便电视广播没有播放最新情况。
在最初的七天里,由于通讯设备遭到严重损坏,导致拥挤在难民营里的小伙伴们没有任何外面的消息,生活没有城市夜晚的灯光秀,没有大厨手打的奶油,也没有降落在政府大楼参加紧急会议的直升飞机。
由于城市三分之二的地区遭到严重的火灾,去年原本很亮的天色,现在除了火海,到处又灰又黑。左右轮换着视线方向,一条南北向的主要车道用红色的警戒线分隔开。
隔离带外沿,破损的路面没走几步就要停下来搬开碎石,幸存者四下打量扫视身后的火墙,花费了两个小时,三公里都走不了。
夜半时分,隔着帐篷可以听见外面坐在篝火旁边人们的谈话声。
想想几天前,当地的大学生们还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解大学物理, 突然电灯不亮,幻灯机没有了影像,所有人的手机先是黑屏,然后陆陆续续开机,屏幕上都收到了一条公知。整个教学楼都停电了,授课的老师指挥着学生坐在位子上别动,大学里停电在这个年代是很难得的情况。学生们分成两部分:
一些悲观派坐立不安地讨论着,一些乐观派因为不用继续上课而好奇地等待着会发生点什么,可过几分钟什么也没有发生。
五分钟后,伴随着天崩地裂般的震动,大家惊叫起来,靠窗的同学打开窗帘,刺眼的红色光照进教室。看着同样发红的天空观察到一架波音747飞机从1万英尺的高空翻滚坠落,到可以看到影子、看到整架飞机靠近山头削掉一片树木,爆炸产生的火球直冲云霄。
距离下班高峰期只有一个半小时,空荡荡的公路被炸弹破坏得非常糟糕,汽车可以提供暂时的掩护和遮蔽,硝烟的气味从燃烧点随着风向一直传到各处,还有被污染的河流,事出突然消防队队员看着无法启动的消防车,被切断供水的消防栓陷入了绝境,没有人救火,火势蔓延得很快,火灾产生的滚滚臭气让人感到窒息,无论是谁都不愿在这停留。
逃难的市民用布条遮住口鼻,在警察的指导下加快步伐离开这块被战争波及的地方,装甲战车从泥泞的乡间路开到大道,寒风从敞开的直升机舱门呼啸而过,紧急集合的士兵避开受灾人群,向着灾难的源头靠近。
中枪、烧伤的人在哀嚎,断开的高速公路上已经架设好了自动火炮,星星点点的火星,就像是落下的雪花,接着是一个巨大的火球从第九大道传来,散落的汽油才点着了,爆炸把附近的一辆坦克抛向前方,越过刚刚倒下的尸体,径直撞进办公楼的玻璃门,接着就是玻璃碎裂的声音,大块金属片如雨而下,被炸弹撕裂的油罐碎片以子弹般的速度向四面八方飞出。
在与油罐卡车持平的高度可以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量,运输车规避到大楼下的商铺安然无恙,而路边停放的小轿车油箱被点燃,连续的爆炸让佩戴夜视镜的狙击手被晃得暂时失明。避开路口踏上路沿,碎了玻璃墙的办公楼里,士兵蜷成尽可能小的一团躲避飞溅的玻璃,接着听到几声人的尖叫,火焰的温度高得难以置信,路面的沥青被烤化了,像是被太阳吞食一般。
身后的作为掩体的大块玻璃碎了,督战员吃一颗大口径的弹头死了,但没有庆幸的是没有发生的连环爆炸,距离停车场还有半个街区,士兵们掩护着车队向前冲着,倒地的伤员被拖出人行道,医务人员躲在掩体后缝合伤员的伤口,在无声的哭喊中,脸皱成一团。
对面的楼顶开火了,似乎是对方的狙击手已经发现了车队的行踪,大道面前的沥青马路就因为爆炸的高温融化了,波兰士兵们分开行动,一些从左边绕过去,另一队从右侧绕进入餐饮街。子弹像砂纸打磨般的高频射击,即使经过数月的训练,这些速成的新兵很难抵御这样的密集攻击,背靠在楼房的冰冷混凝土上换一口气,有一部分士兵逃脱退回安全地带,子弹从脑袋边呼啸而过,接着就是更多的尸体。
火光中撕裂的伤口冒着死亡的黑光,血淋淋的伤口让人很想呕吐。沿着楼边小跑到破损的停车场,从这里可以暂时处理治疗伤员,虽然战斗才用了不到10分钟。但感觉像是度过了2个小时,这里是一家被抢掠过多次的服装商店,除了空货架以外,断裂的衣架,吓人的假人模型,过分暴露的海报,写着“停业贩卖”的纸牌子。
医院旁边搭建的尸体处理库里上方有两座土黑色和灰色烟雾的烟囱,每天都有数百具的尸体用专门运尸体的卡车运往这里,旅游大巴也进进出出装满了难民,这里比起战场更像死亡集中营。隔离房间的门被狠狠用石块挡住,那些传送带上的尸体像货物一样送进焚烧炉里。
进入大堂里漆黑一片,士兵并肩而行,没有着急打开手电筒,而是用手指摸索着墙壁,在黑暗中保持一点基本的方位感。不用打开每一扇门,他们不是为了搜救,而是跟着地图寻找可以通往楼顶的楼梯,在冰冷陈腐的空气中呼吸,作战高筒靴趟过酸臭的热水,墙根的水管爆了,推开大厅尽头的一扇门,感到一阵清新空气吹来这里,是楼梯间,预测四楼平台是最佳观察地点,士兵们扛着半自动武器尽量小声上楼。
2分钟后,爬上扶梯来到楼顶隔间,门已经被开门器烧破了一个洞,他们能听到狙击手的步枪声,离门最近的士兵耳朵贴着,深吸一口气,拉下保险,尽量不惊动敌人,风吹门上的缝隙像一只动物垂死的哀鸣。士兵等待着信号——狙击步枪换弹的一瞬间。
在昏暗的光线中,透过这场大火士兵把手收回胸口,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祈祷,握住门把手,听到自己的心跳,推开门,身体一斜,持枪射击,枪声四起,在一阵惊慌的尖叫中,击毙敌方狙击手,夺下制高点。
一棵倒下的松树旁另一个士兵躲在树干后,喘上从沟边逃跑时的那一口气,等待燃着火的树林另一边的信号弹,冷酷的光芒之外,内心一片漆黑,在炸弹冲击力的作用下,没有具体的测量技术,离目标供电站有一些距离,而且还有一个自动机枪岗哨,高度紧张下,士兵脸上浮现起迷惑的神情,声音哽咽起来:
“告别我的家人。” 他苍白地微笑一下,擦去面额的汗水,冲出阵地,直到最后倒下不动。看着被打开花的后脑勺其他士兵没有动弹,对他的牺牲献上最崇高的敬意。
不要轻易下结论,他们会像烈士雕塑那样守卫这片土地。
警报嘶鸣,沉重的靴子踏过未寒的尸体,亲身经历枪林弹雨,脚下的土地被炮弹炸得裂开了,贴墙站着,确实听见机械运行的声音, 从围墙的窟窿爬过去,发现供电所另一处的门没有锁,它通向另一个长廊,都是没有标识的门。敌人的位置未知,有很多危险性,顺利进入的小队还在犹豫,面对没有痕迹的道路,顺着长廊顶部的金属管道,找到控制室,震撼弹爆破,强行突入,击毙叛乱的警察AI,打开了通风系统……
“报告,巨大物似乎已经停止运行,但是表面的高温隔着1公里都感觉得到,我们不能贸然行进,需要进一步的调查它的结构。”驻大楼观察兵小跑着进入了指挥室。
“究竟有多少人死在这堵墙上我不知道!他们的尸体被墙体碾过,烧成焦炭,化作灰烬,渣都不剩!”
“我不管损失了多少辆坦克多少辆无人攻击机,那些信誓旦旦乘坐直升机赶往现场的军官们,你们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吗!”一名身处前线的指挥官怒吼道。
穿着耐高温、防辐射制服的生化兵们顺着工程车开辟的道路,逐渐熄灭的火,周围的道路早已混乱不堪,但这块土地八成已经是废土了,技术员利用手上紧急修复的测试仪器检测当前环境的辐射值,数据很不妙,远远超过了人体能承受的范围,如果不是隔着层防化衣他们早已经蹲在马路边恶心发晕了。
因为道路实在是过于狭窄,很多稍微宽一点的军车都无法通行。即便强行开过去。轮胎也会因为其地面熔化金属的高温熔化。几乎有80%的汽车引擎失灵,排除敌人会打伏击的可能性,士兵正在艰难地向火墙靠近,这是一次反击的机会。
倒塌的大楼造成的大量建筑残骸一次又一次阻断了先锋队的道路,高楼层建筑几乎只保留着第一、二层。甚至最坚固的水泥地基都被铲开露在地面,挖出了数个三四米巨洞,这些洞又被滚烫的熔化物掩盖,土地焦黑,散发着致命的毒气,一般人存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与总部失去了通讯,驻守在城内的部队,只能自己去面对这样的灾难境况。这是他们第一次看见如此致命的武器,如果巨炮阵列可以炸平一座城市一个山头,那么这样的战争机器就是将城市完全变成平整的水泥基。
根据观测员所描绘的情况,因为部分重火力无法经过,火墙面前他们只能在后方为我们提供火力援助。不过能驱动的坦克所剩无几,要展开调查,只能靠战士自己的双脚。
“所有人集合!我们要对巨大物进行调查,不仅要徒步前行,还会可能遇到的充当护卫的敌人,尽量的不发生大的争斗而导致弹药的流失,它们是不会就此停止的。”传递信息的情报员又立即从前方部队赶到后方制定一个完美的作战计划。他们不知道巨大物何时又会继续启动,说明白这就是一场与时间的斗争。
即便巨大物通过一部分太阳能驱使零部件,那由火灾制造的层层乌云恰好能够阻挡这一能量运输途径,拿城市的地图来比量巨大物的具体宽度,虽然用于比对的高楼大部分已经被摧毁,但通过测量山脉的激光测绘技术,还是可能将整个巨大物具体测量。
根据之前世界各地遭遇的状况,将这道火墙瓦解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它所使用的一切材料,都比一般材料异常坚固,更具韧性。即便是当代最有名的材料学科学家都不一定能做出指甲盖一块这样的装甲。
驻城部队虽然动用了封存在库内的电磁炮,但没有充足的电力来源,很快就没有了能量,士兵只能坐以待毙,他们没有足够的弹药来支撑他们打完这场战役
绝望的情绪在逐渐蔓延开来,虽然不是第一次遭受过这样的情况,但无疑这是最绝望的一次,他们甚至连军团大致的伤势都无法估计。
在温度计水银柱的升高中,人们才看清了这个不可能存在于地球上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