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病人

作者:一止零初 更新时间:2022/6/26 7:30:01 字数:4160

“今天你们要学的第一项技能是持枪射击,第二项技能是近身格斗。”AI教官身姿挺拔,脸上看不清神色。把手中的笔当作教棍,指着身后白板的简易图形。

“什么时候出手才能赢?”教官站在队伍前面,手里拿着一本名册。

“就像这样!”教官突然伸脚踹翻了身旁的一位新兵。

“站起来,不集中注意力的猪!”

“我们就练三点。”

“第一首先是身体素质,第二是感情理性,第三是心理素质。”教官走到队伍里,继续说道:

“开枪与以上三点是什么关系?列队!去第二靶场。”

身体还没有从短暂的睡眠中恢复过来,就要继续上场,全力以赴地完成教官的命令。

“每人一个射击位,拿起桌上的手枪,7发子弹。”教官拿起桌上的枪,有力地说道,瞬间那双绿色的眼睛,写满了坚定和冷漠。

说完他把枪缓缓地放下,第一批新兵走上了射击位。

“在遇到危险时,你可以保护自己,而不是哭爹喊娘,吓得尿裤子。”教官走到中间的射击位停下脚步,一面墙上挂着一些靶子,木板上画有3个红色圆圈,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靶子。

“拿过来!”教官对着她吼道,她颤颤巍巍地把枪放在桌上。

“看我示范。”

教官双脚分开站立,双手握枪,瞄准目标,然后射击。

一声巨响震痛了她的耳朵,恐惧感一下子涌上心头,要隐藏自己的心声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身后的新兵伸长脖子去看远去的靶子,子弹刚好穿过中间圆圈的正中心,留下了阴森森的弹孔。

“动起来!别给我浪费子弹!”教官扶了一下帽檐,回到队列里去审视其他人了。

她的脑海里又浮现了出家人的声音,突然响起的枪声把思绪拉回现实。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小心翼翼地抓住枪,枪很重,刚开始很难举起,但只是觉得越快打完越好,她打开保险,扣住了扳机。

迟疑,直到慢慢用力,扣下去,“砰”的一声耳朵被震得生疼,在后座力的作用下手背几乎打到了鼻子上,急忙一只手向后按住墙,否则一定会摔得人仰面朝天。检查一下耙子,子弹不知道飞哪里去了,但肯定不在自己的靶上。

“如果你不想出局,那就必须坚持。”旁边一位大概12、13岁牙齿参差不齐的男孩对着她说道。

Lone 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他和那些追求冒险的人不一样,她从来没想过杀人,眼前的红色圆圈突然幻化成了一个匪徒的样子,冒着黑烟、红着眼。

“如果你不愿意开枪,下一秒他就会对你开枪。你的队友可能会因为你的犹豫而被打死!”男孩面无表情地说着,打完了最后一发子弹。

一次,两次……连续射击后,没有一发上靶,都脱靶了。

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能过关,大脑以这样的形式告诉自己,在这里就是要有人不断做危险的事,不然就会不断有人送命。

“有的人在途中死了,但幸存的人还是会继续做下一件危险的事情。”

“你们必须理解这个道理,就有机会在战场中生存下来。”教官的声音又一次在靶场里回响。

放下枪来,忽然觉得手肘刺疼,卷起衣袖查看,手臂颤抖不停,有块地方被粗糙的墙皮蹭破,流血了。

她看了一眼教官,他正站在旁边,检查着她的靶子,平和地说道:

“这一点早晚会给你带来麻烦,但是今天你必须拿出勇气,编号A34227,走到天台上去打击那个最上面的那个靶。”

旁边的新兵让出路来,看着那个红色的箭头,爬上铁楼梯,一阵强光袭来,颤抖地握紧扶梯,登上天台,走到靠近天台边缘的射击位,不自觉地朝下看风嗖嗖的吹到身上,四栋高楼组成一个空中四边形,脚下的大楼是其中之一,四栋楼中间有一个小广场,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看不见究竟是什么。

“举起枪来!”教官在身后严厉地吼道。

她微微睁大双眼,高楼下一切事物都变得渺小起来,睡眠不足的脑袋清明不少,那3个红圈组成的靶子就在所在位置对面平台的边缘。

队列里一些和她同一批的新兵笑着笃定会失败。

“拿起武器!” 教官AI抬起手下了命令。

即便牙齿打颤,但绝对不能让他们看笑话,已经没有了退路,低温让身体不自觉哆嗦起来。回眸,瞳孔中闪过一道白光,她尽量忍住心里的惊骇,如果这不是梦的话,若她此时放弃……

瞄准,射击。

过了几秒,身体才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什么也没多想,双手放下枪后,她瘫倒在地,寒风在耳边呼啸着,渐渐地抬起头,忍着风看一下靶,子弹孔与靶心一致,她感到几乎窒息,在几轮冲击力的挤压下,胳膊腿一阵酸痛,低头,金色的子弹壳掉在了地上,亲手捡起放在了兜里,一半是幸运一半是兴奋,再次站回起,发现周围的人惊讶地看着她。

“你通过了这个测试,A34227。”教官AI眼窝很深,以至于睫毛都快碰到眉毛了,绿色的眼睛既梦幻又沉静。

站在几十米高的平台上,面前是一个露天洞口。

“你很有天赋。”那声音低沉又悠远,不知为何,她没有变得犹犹豫豫,但总觉得忘记了自己,找到了重生的地方。

“这是在哪儿…”

Lone摘下头盔,血污扯掉了一些碎发,摸索着头上的伤口,应该是被瓷砖碎片切了一道口子,庆幸的是伤口不深,只是感到疼痛。天已经黑了下来,目测是晚上6、7点。她颤颤微微地搬走压在身上的石块,扶着墙从地上站起,走向通道尽头,看到了几个实验员的尸体,这时Lone 才意识到——她还在数据中心。

她的通讯装置早被水泥块撞坏了,透过破碎的窗一眼望去,还看得见零星的火光,这里没有盛放食物,物资的地方,除了狭窄的通道和阶梯,碎裂的护栏和玻璃地板,如果一不小心,人很容易掉下去。

“又只剩一个人了吗……”

Lone 脸上神情复杂,同队的AI队员全部损坏无法使用,爆炸产生的深坑就在附近。蓝色的灯随意地挂着,随着天色越来越暗,它们就越来越亮。还有一些燃烧的汽车,依稀可见一些逃难的难民三三两两在喊叫、说话,伴随着夸张的动作。

从没有护栏的狭窄小道走过,与挤压变形的墙壁擦肩而过,拍拍白灰,才发现上臂因为长时间的挤压而发胀发紫,断裂的墙壁裸露着扭曲的钢筋,豁口十分锋利,到了下一个房间,又是同样的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听见了水声,被压爆的水管,水流猛烈地冲刷、泡坏墙面,陡峭的废墟形成的缓坡搭到三楼,从水管里漏出的水就这样敲打着水泥壁。

在第三轮攻击后,大部分机械士兵都返回总部会合,进行日常维修,但若失踪对象是反叛的人类士兵,它们就根本不会花时间、人员回来救助。

感到喉咙里有一股铁锈味,她刚想说什么,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摇晃,她半扶着潮湿的墙壁,她清清喉咙,吐出来的是却一滩污血。

噩梦里里不时会有停在树上的乌鸦,但她不知道真正害怕什么——陷入黑暗之中,枯草上摆放人的肢体,还有插在手臂上的针。

在黑夜中潜伏的怪物会把失去理性的我吃掉吗…

还要等多久怪物才会出现。

她胡思乱想着:

“莱恩…”沙哑的声音,她喃喃自语道,应急灯的绿光下,她看到了积水上的倒影,看到了血迹斑斑的自己。

怪物就在眼前。

离开数据库外墙,不知走了多久,一个蓝色的球体在半空中亮起,接着又是一个,蓝光在天空四散着,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置身于居民区,离工厂已经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一些穿着黑色长袍的人,手抱在胸前,面无表情地站在广场上,没有一个人动弹,应该是教徒正在祈祷,地上模糊的影子粘着血,Lone 用手摸了摸腰间,这里同样也受伤了,心跳得越来越慢,她不想困在这里,死在这里,她要离开这个陌生的地方。

用肩膀狠狠地撞了过去,撞开一扇门,进入到房间,打开电灯,却发现没电,但幸运的桌上摆着几条用过的蜡烛,她点燃了蜡烛,接着又是一声玻璃破裂的响动,裂纹爬满旁边的房子,接着就是倒塌,但现在她顾不上这些,只是感到胸腔在燃烧,胸口闷得很难受,她气喘吁吁地寻找着药物,坐在了一张老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双手握在胸前。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错乱,她一定是疯了,年少时,她就因为肺病而住院,心肺部功能相对脆弱,她要先治疗自己的伤势,止血棉布盖在头上的伤口上,用找到的医用酒精消毒,用绷带封住伤口。还有一些实用性很高的止痛药,她毫不犹豫地吃了下去,虚弱地躺在沙发上,她想到了那个被自己枪杀的士兵。

自己都觉得再像这样会想自杀,她实在是痛苦,感到每一块肌肉都在痛,过几分钟,一种无形的力量按在她的胸口上让她喘不过气,她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不想成为野狗的食物,头像炸开了那样痛,即便会用枪,会格斗,但永远不可能保证自己不受伤,不会被杀害,死于街头。

她松开手,开始包扎腰上的伤,她得在这休息一会儿,不然绝对熬不过这个晚上。

奈何药效已经发作,药量过大,她的头很昏很沉……

等她醒来时,门不知什么时候被关上,她知道自己是独自一人进来的。这究竟是…摸索着一丝光亮,她看见身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那个人低头看着报纸,读着一篇文章,这让她想起了在医院里护士念的无聊故事,她们总是没完没了地重复着,以为这样就可以让她安然入睡。

“你为什么要帮我?”Lone 虽然心里警戒,试图反抗,但现在的她连抬手的动作都很难做到,那人瞥了他一眼,将报纸退到一边,没有立即回答,嘴上念叨着:

“你知道四次恐惧吗?第一次,被绑在木桩上用刀割掉了鼻子;第二次,溺水在黑色的海洋里被海水包裹;第三次,眼睁睁看着家人流血而亡;

第四次,有人用枪指着你的后脑勺,叫把自己的父母杀掉。”

“你明白吗?什么是真正的恐惧。”

风从破碎的窗户吹入,吹拂着头发,Lone 闭上了眼,心里包含着太多数不清的情绪,她紧紧握住拳,又放开了,压抑心中悲伤,说道:

“明白了,又能怎样。”陌生人轻叹了一声,转身从身后的箱子取了点东西,在她裸露的手臂上注射了抗生素,这很重要。

夜空大而静谧,远处的炮火声仿佛不存在一般,她睡得很熟,手放在了胸口,深深地呼吸……

抬起头时,发现旁边的人不见了,Lone 掀开了毯子,心里震惊不已,身上的伤口包扎得很完美,这手法一般只有急诊室的外科医生才能做到,快速而高效。

地上还有一双沾了血的手套,除此之外,桌上还留有瓶装水和开袋的面包,她翻开包装仓皇吞咽着,感到心神不安,就像什么东西在翻搅着肠胃,抓挠着内心——真是不同寻常,太不同寻常了,以至于让Lone 一时忘了自己的身份,是一个拿枪打死同胞的人类叛徒。

她看到了墙上的家庭合照,她以前从不关心家人。

“他们……现在究竟怎么样了?”Lone 语气平静而淡然。

想到“家人”这个词,反叛者总觉得危险,感觉总有人在盯着她,另一方面,若往事能烟消雨散,通通没有发生过,那该多好啊。

Lone 心中隐隐忧虑,担心自己的精神状态还没恢复到正常,沉默了几秒钟后,这种情怀才慢慢地消解。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变。

不知在屋子了待了多久,直到将桌上的物资消耗完,身体到能动的地步,不至于死亡将整个人吞没。

现在她变成了自己最痛恨的人,变成了幽灵般的挽歌,除了自己眼睛看到的,她什么也不信。她从沙发上起身,急切寻找着电话,寻找着自己所在的位置,窗外的黑烟慢慢地散去,只剩下了自己坐在沙发,更换身上的纱布绷带,在这间没有“人”的小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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