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辐射后迅速枯萎成灰白色的植物,成薄薄的片状笼罩在连绵的峻岭上,就像是腐烂苹果上的霉菌——枝叶一部分崩解成灰白色的粉末,庄园内古老的树木在毒素的一步步侵蚀下慢慢死去。塑料袋装的营养液连带着注射管悬挂在树干上,削开干枯皲裂的树皮,针管扎入树皮下,园林部门能救活古树其实很少。
含有怪味的井水被一桶一桶地从地底抽取,集中处理过滤后成为了军民的生活用水,由于物资供给出现了断层,他们吃不到新鲜的肉类蔬菜,对于一个热爱精细美食的国度,贫乏的餐食会不断冲垮抵抗的意志,全部人都在体验一种听天由命的感觉,就像回到了中世纪:
充满臭味和野蛮,过着单调乏味的生活,在无望的战火中走向熟悉的溃败与坟墓。
韦兹莱原本是法国的一个著名古镇,这座古镇在基督教徒的主导下在历史长河中起起落落,它坐落于勃艮第地区库雷河左岸的小山上,位于法国中东部的勃艮第地区,属于约讷省,面积约为21.83平方公里,海拔302米。
鹅卵石街道上,在持枪士兵的监督下,平民们低着头有序排队领取面包、过滤水、淀粉香肠,新铺设的电网线路虽然完好,但供电所早已被炸弹破坏,灰暗的乌云下,从昏暗屋檐下出来透气的孩童,三三两两坐在欧式建筑下的石阶上,寻找一些简单的娱乐方式,比如用捆得厚厚的欧元砖块搭房子,找建筑残骸里比较平滑的石块打水漂,用旧作业本、课本烧土豆吃,只要动脑经,能干的事很多。
或许对大部分人来说,过上好日子已是故去的梦,残留的雾。
失业的白领仍然不忘记早上擦皮鞋的毛病,过去设计服装的设计师拿着空画板找一处安静的地方,描绘心中飞行服的样式。银行大款喝着免费的小粒咖啡,看着关门大吉的银行招牌独自叹气……
建于11世纪的古老的城市,韦兹莱以玛利亚修建的著名教堂和葡萄园而闻名。整个小镇主体都在山顶上,绝美如画的风景里有神秘的古堡、古典的街道、茂盛的葡萄庄园……是一个适合清心度假的美地。
在法国的历史上,这曾一度是著名的宗教圣地,许多虔诚的基督教徒都以能来此朝圣为荣。
而来到勃艮第的游客不仅因为仰慕圣玛德琳教堂,从13世纪到18世纪,这些曾经为牧师、酿酒师、手工艺匠人所有的古屋,同样焕发着时间掩不去的风采。红色、白色以及露着岩石本色的墙壁、狭窄的街道和用彩色瓷砖拼砌成的勃艮第地区特有的屋顶,都会把游客带到神秘的中古时代。
在公元9世纪时,一批最早来此定居的僧侣建造了一座修道院,在修道院刚刚建成不久,他们意外地得到了传闻中见证耶稣受难的圣女玛利·玛德琳的圣物。到了12世纪后期,人们便在原来修道院的基础上不断扩建,并且建造了圣玛德琳修道院教堂。这座教堂不仅对于基督教的信徒十分重要,对于整个建筑史的发展也起到了不小的影响。
教堂的中殿富丽豪华,尖顶拱形和橄榄形拱穹的祭坛造型精致,是建筑艺术造型和审美向哥特式过渡时期的代表作,曾对法国北部的初期哥特式建筑产生过深刻的影响。
在一段时间内,韦兹莱的歌坛甚至在西班牙的教堂中也被模仿,但是之后在法国却没有继承者的纪念建筑。而其位于回廊上的带拱顶的通廊则形成了一个具有特色的三层式立面;塔的平衡由墙状扶壁和在后来的建造过程中添加的飞扶壁来保持。这些虽然带有明显古风或稚拙的特征,但优雅的墩柱和在室内自由流动的光线仍然显现出了一种精心营造的高雅优美的总体效果。
从教堂身后的庭院可以清晰看到卡迪菲尔天文台的望远镜,天文台建于2032年,观测到的新恒星、行星约计有24颗。AI空军航空队没有轰炸这座宏伟的建筑,根据向来的经验,它们会保留一些对它们有利用价值的物品,人也包括在其中。听闻46年,曾经有一块陨石降落在韦兹莱,但是当地相关部门和目击者没有找到任何疑似陨石的残骸,随着时间的流逝,当地人也逐渐忘记这件事。
战争开始后,韦兹莱因为内乱发生了大规模因个人恩怨导致的谋杀事件,镇里有很多人都莫名其妙地失踪了,由于战事愈发激烈,许多家中的成年男子都被强制编入到各个军队,后勤组织。
居委会发布了宵禁的通知,当地被遗留在家中的女人、小孩出于安全原因经常会聚集在一起,互帮互助,尽量避免独行,度过每一个可怕的夜晚。不过镇里发生了许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可怕的流言也越来越多,等到事态严重后镇长才上报了情况,但即便上报了情况,上级的人也不会重视,毕竟是面临一场关乎存亡的战争。
接着养殖的牲畜出现了大规模的死亡事件,妇孺们为了避免瘟疫的横行,戴着口罩,挖坑填埋了尸体,死亡事件也让镇里失去了主要的经济支柱,然后就到基本的农作物,原本临近收获的小麦田也在一晚上全部枯死,茎秆变得灰白松脆,如果一不小心吸入了这些粉末还会得严重的呼吸道疾病,有很多人干脆直接放火烧掉了田地,然后躲在阴暗的屋中,靠救济粮维生。很多农夫的果园被诡异的山火烧光了,居委会组织部分人撤离到安全地带,在被火光照得通明的晚上。
直到现在,你可以看到外出的人们佩戴了好几层口罩,没有的就用纱巾多围几层,上级派来安保的士兵一天只看得见几次,整个队伍也只有6人。
就在物资处于筹措中时,韦兹莱的恶名已经传扬开来,在网络闭塞的时期,能做到这样的也屈指可数,时不时可以在村口看到从外地驾车经过的人,他们会戏谑地问这里可不可以买到特殊的玩意作为纪念品,甚至想调查大教堂有没有藏着女巫。
一般到这时,会有很多愤怒的本地人手持农具去驱赶这些闲汉,看到她们裹得严严实实的,凶恶地挥舞着农具的样子,更多的谣言播散开来。援助当地的医生同样得了严重的肺病,反倒由当地居民照顾。
“曾经在1146年的复活节,当时法国的教皇尤巾三世与法兰西国王路易七世便挑选了这座大教堂。”漫步在被擦得光滑的长廊,克拉克斯一边查看雕刻精美的墙饰,一边对莱恩娓娓道来。
“他们利用圣徒贝尔纳多的威信,让他在大教堂前向聚集在此的教徒作第二次十字军东征的演说。”
黑白相间的圆拱顶,厚实的水泥墙壁,二人同行,漫步走过幽暗而高大的长走廊,内堂侧壁镶嵌着大窗,窗间的彩色玻璃上勾勒出一些经典的宗教故事,虽然缺乏维护,但克拉克斯还是能辨认出一些细节,约书亚、约伯、雅歌、启示录……玻璃画记录了一些圣经里的故事。
幽暗的天光下,墙壁两边的烛台红蜡烛突然燃烧,烛光点亮了爵士白的石座椅。石英磨造的桌台上,有两个倒扣的高脚杯,一个银质开瓶器,旁边摆放了一瓶包装精美的红酒,橄榄黑色的勃垦第瓶,暗红色的锡纸瓶封,瓶身上雅士白的纸底上是飘扬的法文字:
这是一瓶2004年的罗曼尼·康帝干红葡萄酒。
莱恩停住脚步留在原地,克拉克斯走上前,先观察一阵,用指关节轻轻敲击座椅背后,一幅长2米宽1.6米的油画,是空的,拿出手术刀来,切开了画卷,藏在画后面有一台三维投影仪,接到请求信号后,投影仪自动开启,连接上周围的射线端口,在三条蓝线的构建下,眼前的空座位上逐渐出现了一个人形。
“1190年,法国国王菲利浦·奥吕斯和英国国王理查德·克尔德里翁从这里踏上第三次十字军东征的征程。”教堂第一排的座位上还留有从建筑顶脱落下来的石灰粉,莱恩双手调整衣摆,坐在旁第一排的靠座上。
克拉克斯一手拿起桌上的红酒,橄榄黑的玻璃瓶上倒映着血红的眼眸,它一只手扶住瓶身,一只手握住瓶底,左右微微转,欣赏着这人类的杰作,接着左手握拳,用锋利的指甲切开了暗红色的瓶封,用桌上的开瓶器旋开瓶盖,胭脂红色的液体倒进酒杯到三分之一杯满。
克拉克斯捏住杯脚,将酒杯递给了莱恩,拿起酒杯倾斜少许,可察看到酒水里残留的微量沉淀物,用鼻轻轻地嗅一嗅。
“带有即将凋零之玫瑰花的幽香,令人流连忘返,天神回返天堂时的人间遗珠。”
莱恩拿起酒杯兜圈逆时针转向,让酒香散发出来是一个精彩阶段。
低头将鼻子放进杯内去嗅,然后喝一小口,在口腔内细嚼,口腔内的温度更加速了香气的散发。
“从人们的眼睛里,我第一次强烈地感受到了这种情绪。”莱恩盯着面前那不断闪动的虚拟成像,模糊的面部,教堂里病态而隐晦的色调让这张脸更加阴郁恐惧。
“维持人类—人…类、机械有机体的……运转、运转!”
迟缓的机械声音,不时倒带,断断续续的法文中杂着刺耳噪音。
“你提出各种疯狂的猜想,滥用该地区的接受条约的人类进行未声明的生物实验—”还没有等莱恩说完,一阵尖锐的嘶鸣打断了对话,回荡在教堂的主室里。
“死亡的本质、生命的本质…本质、人类的本质!”
蓝色的影像不停抖动,音调也越来越怪异,红色的蜡烛上烛光不停抖动。
“把东西交出来,我只说一次。”莱恩对着那张模糊的脸,将手里的玻璃杯扔了出去,酒杯穿过了虚拟成像,摔碎的玻璃渣伴随着胭脂色的液体溅射在了爵士白的座位上。
莱恩起身,室内无风,暗淡的烛光下,身后的座位上全部是人类的尸体,无论是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无论是完整的,还是残缺的。
“一副真心为人类考虑的样子,多么可笑啊。”
机械的声音混杂着噪音,在笑,在嘶吼,在谈论,在哭泣,在自言自语,蓝色的投影碎裂开来,消失得无影无踪。
克拉克斯站在桌旁默默地喝完瓶里最后一口酒,飞溅的红酒染红了它的衣服一角,它摇晃着瓶子,听到了清脆的声音,将瓶底放在面前,长长的睫毛碰在了黑而透明的玻璃。
它将瓶子举到空中,放手,地上橄榄黑色的玻璃渣中,出现了一个两英寸长的不规则石块,克拉克斯捡起了石头,放在眼前观察了一下,右手从衣服里拿出了一个盒子,将泛着怪异光彩的陨石放在盒子中,重新放回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