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你的人,卡赛姐,我们拿到工具了。”黑色头巾一层又一层叠放着堆在脖子上,白色打印纹像是黑色花瓣上的叶脉,随风晃动的白烟从露出的鼻子喷出。
“要来一根吗?西兰牌。”手下拿出烟盒放在她面前。
“给我烟,还轮不到你呢。”卡赛推掉了烟盒,扭头看向车厢里放置妥当的仪器,要教会这群文盲使用手上这些破拆银行金库的工具,不是一件容易事。手下直接坐在她旁边,迈开腿,静静吸完一支1.5美元一包的西兰牌无尼古丁香烟。
“别把烟灰弹到这里,弄坏了机器,有你好果子吃!”卡塞大声哼斥着手下,说着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不出所料是红头子打来的电话。
手下白了她一眼,自讨没趣地走开了,卡赛清了清嗓子,接通电话。
“交给你办的事,办完了吗?”电话那边很嘈杂,像是在牌桌上。
“交涉很顺利,只是老头多要了我们点钱,我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你打什么烂牌啊!……嗯,办完了就赶快回来——”电话被直接挂断。
“真是……”卡赛厌烦地给手机充上电,屏幕上突然推送出一条新闻。
“NASA限量邮票从这周一开始在巴西售卖。”卡赛点开新闻,浏览了一会儿,想起安可经常拿着一本旧集邮册在她面前展示,去不到外面的她很喜欢那些精美的小贴纸。
“看上去价格不是很贵的样子……”她点开了导航地图,售票点离他们现在的位置不算太远,她又摸了摸旁边架着的枪——或许可以不用花钱。
“前面十字路口左转。”
“我觉得直走到营地更近啊。”司机疑惑地问道。
“我们去搜刮一点零花钱。”
“车上的货呢?”司机侧过头看了看后视镜。
卡赛脱掉被烫了好几个烟洞的黑色纱衣,只穿着一件打底衣的她,露出了褐色的皮肤,皮褐色的荒原里长着一些红色的梅花,将放在一旁的2.5公斤的防弹背心穿戴好,她重新披上粗布纱衣,将头巾拉高遮住口鼻,在腰间挂上了一颗破片手榴弹。
“两个人就够了,你看表,计时5分钟。”“咔擦”一声,卡赛已经给枪上了膛。戴黑色头巾的手下也没有闲着,踩灭烟后,他从腰间拿出M1911-A1现代版战术手枪,抽出弹匣,仔细检查弹夹里的子弹。
“好的。”司机用力打着方向盘,汽车无视冒红的交通灯转到下一个街区,隔着挂满灰尘的玻璃,可以看到脏乱街道上的行人,骑三轮车的小贩,收购电子废件的作坊,卡赛永远不会留念这个地方,只要有机会,她随时想远走高飞,去一个美丽的海滨城市,开一个花店也好,面包店也罢,安全地度过自己的下半生。
或许画面过于文艺,她的脑中突然浮现出红头子坠满横肉的脸,一下子打碎了她的所有幻想,将她狠狠地拉回现实,她紧握着AK-200突击步枪,她一直压抑着心里的仇恨。期望越多,与现实的冲击就有多大。
“过了前面的洗衣店就到了你刚刚发的那个地址,跑到这里,难道油费不要钱—”
“别废话!”卡赛狠狠地回了司机一句。
已经可以看到排队的人流了,车辆一点点接近售票点,一位穿着简陋的妇女和自己戴着眼镜的儿子正位于队伍中央,看着男孩眼里的激动光,她不禁惋惜,国家还有那么多看向深空的人。
她感觉灵魂多了一件负担,汽车开始减速了,卡赛一把拉开车门,一只手拿着枪往队伍前列走去,手下大声驱赶着人群,朝着天开了两枪,受到惊吓的人群从卡赛身边快速穿过,戴眼镜的男孩紧紧地抱住妈妈,那位母亲弯下腰来,先用身体住孩子,再用臂膀抱住,往一边逃去。
从男孩眼里看到的不仅仅是惊恐,还有破碎的愿望。
卡赛双手端起枪,将枪口对准售票员的脑袋,售票员那双瞪大的眼同样书写着惊恐。
“把所有值钱的东西装进袋子里!”手下用枪托敲开了售票亭的玻璃,在玻璃渣上铺上了敞开的白布袋。
“动作快!不然让你脑袋开花!”手下对着胆小的售票员吼道。
带着邮局帽子的售票员先把桌上的手机放了进去,接着用打颤的手拉开了抽屉,将里面花花绿绿的纸币用带着白手套的双手抓到白布袋里,嘴里还不忘念着“不要杀我”、“别开枪”的经典台词。
“还有那个。”卡赛枪口上扬指着墙上陈列新发售的邮集。
售票员迟疑了一下,将邮集同样被放入了布袋。
“走!”卡赛一声令下,手下拿起扎好口袋,顺手背在背上,两人小跑着向启动的车辆跑去,一只脚蹬上车,卡赛关了枪的保险,另一人上车后将车门用力关上,司机听到声响,对油门持续施力,三人驾车离开了现场。
“在帮派领地分界线这样干很容易被其他人盯上的。”司机板着脸提醒了一句,手下清点着布袋里的钱,愁眉苦脸:
“这点钱确实不够油费。”
“对了,赛姐你要邮集干嘛?这都是一些上时代的破烂了。”手下看着沉默的卡赛,好像明白了什么,便没有继续说下去,拿了自己的那一份钱后,他又从防弹衣里拿出烟盒,点上一支烟抽了起来。
车辆已经行驶到了16号旧高架桥下,由于年久失修,桥面有很多被炸弹破开的大洞,边缘裸露着钢筋,光线从破洞直下,照在下面积水的路段,浑水泛着粼粼淡光,车辆在上面行驶,就像是在湖泊上划船一样。
经过下一个十字路口时,两辆黑色的捷克车,从左右两个方向一前一后并入中心车道,在向卡赛的面包车靠近。
“看吧,他们找上门来了。”司机来回看了一下后视镜,接着用右手开车,用左手从副驾座位上拿起一把加扩充弹夹的乌兹冲锋枪。
“真是倒霉!”手下将烟叼在嘴里,又从车厢壁上取下架着的HK MP5冲锋枪,从后车窗观察捷克车的一举一动,等待着卡赛的指令。
看到东街帮蛇头章鱼身的标志,卡赛已经拉下枪的保险,是谁那么快透露了消息,他们不可能会追到这里。东街帮是他们的死对头,两个帮派经常会因为领地划分而发生流血冲突,武装火拼,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上一次大规模冲突还是在两周前。
“你们俩对付右边那一辆,我来对付左边那一辆!”还没等卡赛按下车窗,一阵枪声在她的耳边响起,她迅速侧身弯腰,碎裂的玻璃渣子满头满脸溅了她一身,手下也没有闲着,端着冲锋枪就对着捷克车驾驶位一阵横扫。
鲜血三三两两滴落在白色布袋上,塞卡直起腰来,忍着左臂的剧痛,将枪口架在车窗玻璃的豁口上,枪托抵着右肩,连续扣动扳机,AK-200突击步枪的后座力虽然没有老款大,但仍然震得她胸口发麻,血液染红了半边黑纱衣。
司机猛地一个打弯,让面包车侧壁直接撞上右边捷克车前车身,捷克车里已经布满了血液和人的残骸,捷克车失去控制,直直驶向前方,撞翻路边的垃圾桶,加速冲进一家杂货店。
在汽车拐弯时,塞卡没有手支撑,直接摔在布满玻璃碴的车厢里,手下也没一刻闲着,换个弹匣,从被打烂的后车窗方向,向甩到身后的另一辆捷克车一阵射击,枪法很好,打掉了左前轮,捷克车前盖上全是小小的弹孔,左边脱落的横杠擦在粗糙的路面上,火花飞溅,引擎盖也冒起了黑烟,弹壳像是散架的葡萄串一般,随意地掉落在车厢里,直到一个火球将引擎盖炸飞,这场夺命的闹剧才结束。
受伤的三人回到了营地,在众目睽睽中,手下拖着司机倒在一旁的草地上,营地里一些人去扑灭车上的火,一些人把伤员搬到一边找医生,一些人从后备箱卸下抢金库要用的器械,红头子听到运输车辆被袭击的消息后,气得暴跳如雷,丢了牌,就往营地门口赶去。
“什么情况?”看着放在草地上的器械,红头子大声询问着小弟。
“液压机受损,其他并没有大碍。”
“草!要是开锁器坏了,我可饶不了那个**!”红头子看着冒黑烟的车说道。
“赛姐好像受伤了,你要不要去看一眼—”
“闭嘴!要是设备坏了他们都得背锅!计划不能有任何闪失!”红头子用力握拳把指关节捏得发响,扭头离开。
凌晨一点,卡赛才从营地回来,黑色纱衣下隐隐漏出层层纱布包扎的左手臂,她劳累极了,从中午到现在都没有吃上一口饭,老胃病又犯了,微弱的路灯下,一个人扶着手臂走在路上。炮火声与枪声已是家常便饭,她回到那个破败的夜总会,回到那个缝着大花布的活动房,拿出了钥匙,打开了门锁。
一听到门的响动,安可早已迫不及待地冲到门口一把抱住了难民小姐,按下电灯泡的按钮,卡赛看着坐上空空的吐司袋,心生愧疚。
“抱歉我回来晚了。”卡赛轻轻摸着那干枯的头发,脑袋里很是混乱。
安可没有说话,一直不肯放手。
“看,这是什么。”卡赛从纱衣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本精美的邮集。
“我一直想要这个!谢谢赛姐!”小家伙接过邮集,发现咔咔作响的塑料包装上有着干涸的血迹。
“你受伤了?”看着小家伙担心的眼神,卡赛拍了拍她的头。
“快去睡吧,我没事。” 卡赛从纸箱里拿出了两罐胃药,取出几粒,就着桌上的陈水一并吞咽后,躺在旁边的沙发上很快就睡着了。
安可从一旁拿出毛毯盖在了她的身上,关了电灯泡。
闻着霉味,在手电筒的照明下,她撕开包装,翻动着那本小小的邮集,沉浸在一个美丽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