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7年“奇点”教会分裂以来,人文环境造势,产生了一波新的思想倾向意识独立狂潮,进而导致新教派“森林”诞生。
新教崛起,信仰“森林主义”的人反倒过来逼迫那些举止狂妄的奇点信徒,并肆意掠夺信仰其他主义人们的生存资源,发生了大量惨绝人寰的暴力事件,间接导致社会重心倾泻,社会结构空缺。
“森林”的出现一度认为是“文明的退步”。
由于“奇点”教会的地位、生命财产受到严重威胁,于是他们将“森林”冠以反对科技进步、危害社会之名,与新教徒之间进行了种种动刀动枪的宗教战争,而其中闹得最凶的便是2048年恶名远扬的“大瀑布镇清理案”。
在屡次遭到冲突血洗以后,位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州费城的奇点教派谋划出一个策略,派人经过长期阶级渗透,在“森林”内部秘密进行了一系列宗教灌输,大算引起“森林”的内部冲突,从而削弱对手势力。
在此期间,由于外部环境影响,“森林”教会的发展也是异常迅速,已从原先一些偏僻地区逐渐转向各大城市区域,随着新教徒的数量越来越多,新的观念、新的思想与“森林”旧传统之间也发生了大大小小的分歧。
“森林”内部环境不比“奇点”好多少,政府为了稳定社会秩序,下达了不少通缉令,并坚信以从上而下的方式就能瓦解这类非法群众组织;但大部分警察部门因为经费奇缺、长期缺乏管理,武装力量几乎与“森林”势均力敌。
“森林”教徒的势力范围从美洲也逐渐扩张到了整个西欧,并逐步渗透到了东欧的少部分主权国家。
2051年,3月3日。
美国,黄石国家公园,A率43.4%。
“生命和生态,既强调生,有形的、看得见的一方面,还强调死、否定、清除和循环的另一面。”披着绿色塑料雨衣的安德森,端着温开的茶水,对着用草药包扎完伤口的士兵说道。
“这是森林的基本范畴。”安德森看了看地上的篝火,潮湿的空气中,火灰飘出炕,火点呲呲,火焰的温暖让人难以抗拒它的柔情,篝火在雨中燃烧。
“任何数乘以0都等于0。因此,0是对任何数的否定和清除,呈现一个无形和看不见的世界。”安德森从篝火中拿了根烧了四分之一的木枝,用前端漆黑的碳质在地上书写这个椭圆的阿拉伯数字。
“在生态领域,正因为有0的分解和清除这环节,不断让出生态位,万物才能生生不息。”
“0的第二层含义是循环,从开始到终点的圆圈,自然界消消长长、生生死死的循环,自然万物不断更生和创新。无中生有,有是从无、从0、从空中产生的。”安德森把手里的树枝扳断扔进火里,溅起了点点火星。
“从0产生?”士兵端着手里的热茶,注视着窜动的火苗。
“否定与肯定、生与死,0在其中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当下经济社会出现的诸多问题,正因为缺乏良性循环这一中间环节。”
“安德森,莫尔他们回来了。”旁边木屋戴着厚手套端着烤面包的中年妇人大声喊道。
“我马上过来。” 安德森轻轻拍了拍士兵的背,拿着杯子然后起身说道:
“这可是21世纪的关键词。” 看着火堆,安德森心中感受颇多:
“自然的方向、生态的方向决定了人类的方向。以人类为中心不是唯一的标准,以生态为中心才是最终标准。”
“好的生态最终有益于人类,为人的目的而服务,因此,以生态为中心,这是人类安身立命之本。”
“把生态保护好了,就什么都有了。”安德森将放手中的茶杯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拿上雨伞离开伙房。
过了片刻,一个穿着蓝色牛仔裤,棕色冲锋衣的人走进了伙房,把枪靠在了啤酒箱上,之后坐在板凳上烤火取暖。
“夏延城怎么样了?你应该知道外面的事情的。”意外的女声出现在潮湿的空气中,有几个词的发音不是很标准,她摘下了兜帽,士兵才看清她的脸:
“我是从南方来的,抱歉。不过,怀俄明州的情况不容乐观。”士兵表现得很拘谨,看着他还没有完全适应这里的环境。
“他们…是你的家人吗?”士兵对眼前大概18、19岁的姑娘问道。
“他们杀了村里的所有人,包括我的父母……为了掠夺物资。”士兵眼睛先是放大了一圈,惊愕中察觉到了她的肤色,是印第安裔。
“你怎么活下来的?他们!?”
“别激动。”眼前的姑娘将手指放于唇上,做了一个“停”的手势,原来屋外帮忙搬运的安德森正在往这边观望。
“别磨蹭了!血水都要滴在地板上了!”那个中年妇女对着驻足停留的安德森喊道,安德森一脸疑虑,扛着一个带血的麻袋继续往屋子里走去。
“我叫崔丝沃,有什么事情来找我,那栋房。”崔丝沃指了指远处红顶的砖房,起身拿枪走了,留下了一脸愁容的士兵。
崔丝沃是森林教徒之一,但她却是被排挤的一员,森林教徒在上次的宗教冲突中战果累累,收缴了不少生活物资,而管理这片地区的地方政府为了不惹麻烦,让出了这片地区,本地村镇的居民为了维护自己的地盘与森林教会进行着很多次的斗争。
即便手段很多,但本地人终究还是输掉了,在清除中活下来的本地人寥寥无几,为了躲避追杀,崔丝沃通过一个残忍的仪式,加入了森林,她也因此成为了遗孤。
崔丝沃之前是一个美丽善良的女孩,经过连续几个月的腥风血雨,她不堪逃亡,迫于生存,选择舍弃自己的身份,混入“森林”这个烂泥塘里;心底的憎恨让她彻夜难安,作为成员,她反而还要帮那群杀人犯维护地区权利,她一度想寻找机会杀了他们,但毕竟一个人的力量过于渺小,不能得手。
之前她没有从来想到,她能遇到了一个外面的人,还是南方军的士兵。
在入列的新教徒之中,像她一样,还有几人也是在冲突清理后、通过仪式活下来的,但只有崔丝沃一直坚持复仇的念头。
士兵知道这件事之后非常震惊,他不敢去相信在这样落后、信息闭塞的地方会发生这样的事,安德森,那个刚才还为他取弹片、洗伤口、包草药的人,营地里那些看上去面相和蔼的人,都可能是杀人恶魔。
经过反复思考,他决定要晚上找崔丝沃问清楚这一切,带上那个可怜的女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现在他身上有伤,没有武器,在别人的地盘里,他只能任人摆布。
晚饭时刻,士兵面对碗里的鹿肉杂菜汤始终下不了勺子,草草吃了几口,他倒在一旁的草垛上,无意中看向了对面的用护栏围着的猪圈。
“明明物资匮乏,但这里的猪看上去大个、大个的。”士兵心里想着,独自回到了伙房,房里的火塘烧得只剩木炭,加了柴火以后,士兵烤着火,想着各种联系部队、离开营地的方法。
“今晚你就睡这吧。”安德森从伙房门口走了过来,递给了他一副用兽皮缝制的毛毯。
“明天我们会给你安排更好的地方的,睡觉的时候记得把火灭了,水桶在这里。”安德森说完之后顺手关上门,用一把大锁铐了起来,钥匙放在腰间。
士兵在确认门锁死的情况后,等到脚步声淡去,在面积不到20平的房内,他四处走动,用眼睛寻找任何可以离开的缺口,直到外面的所有人声消失以后,他才开始了行动。
“该死!”士兵看着地上熄灭的木炭,冷气从房屋的空隙席卷而来,天被厚厚的乌云覆盖,没有月光,门珊珊而动。
就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他听见了旁边猪圈传来的哼叽声,他靠过墙去,由于阴雨潮湿,靠近猪圈的那面墙砖有点松动,忍着难闻的臭气,他拿着破酒瓶在墙边用力划刻着,直到满地碎屑,抽出一块砖。
就这样折磨了几个小时,他钻进了那个破洞,进了猪圈,家猪眼睛发着幽绿的光,让他内心发悸,他有条不紊地把洞封上,蹑手蹑脚地翻出了猪圈,在沾满水珠的植被上擦去身上的污迹。
站在山腰上,他才发现营地的围栏一直延伸到山内,周围搭建了好几处木屋帐篷,拴着绳子的恶犬在干燥的窝棚里卧着,几处用废弃石油桶做的篝火,照明了营地出入必经的路段。
他身上的装备都被收走了,没有任何装备,他只能绕过岗哨去找崔丝沃,与她会合后再商量计策。
在他快要走到崔丝沃住的那个红顶房的时候,他隐约听见了一阵嘈杂声,他赶紧退到一边的树丛,直到清晰听见一个男人在低声吼叫:
“还说没有东西!” 他又听到了其他人的呼喝声,接着像是玻璃砸碎的声音,夹杂着泼水声与桌椅的碰撞声。
“我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他握紧拳头,在一堆碎石之间,他捡起了稻草地旁的铁锹,他躲在木栅栏边,小心翼翼地挪开栅栏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他皱了皱眉头,然后用长长的杂草丛遮住身躯,透过空隙,隔着屋外阴冷的油灯,他把稍微脑袋探出木栅栏,看见了院内的动静。
之前与她谈话的印第安裔女孩崔丝沃,被粗绳捆绑住双手扔在地上,在水坑中蜷缩着,她怒视着身旁站着的几个人,手腕已经肿胀了起来。
“这些人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他观察着形势,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只有这些了。”一个穿着白背心的男人从屋子里出来,手里拿着一袋东西。
“贱东西,真是没用!”
一群人为了抢夺食物,残害同胞,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的。
不管怎么样,先救人,不能再耽搁了,士兵深吸一口气,他拿起了铁锹。
在地上的崔丝沃在看见草丛后的士兵后,眼神示意他不要过来,她的嘴巴被堵住了无法发声,崔丝沃拼命挣扎着,但是没有任何效果,她的脸涨成了紫红色。
一阵剧烈咳嗽声从背后传来,士兵警觉地转过头,一拳猛击过来正中他的左脸,一名中年人出现在眼前,中年人眼中充满血丝,他低头看着士兵,目露凶光,士兵没有犹豫,稳住重心,扬起铲子砍向中年人的胳膊。
“你们这群乌合之众!”士兵喊着,中年人侧身躲过,从腰间抽出匕首,向他的手臂刺了过来。
“呃!”士兵惨叫了一声,他感觉冰冷的刀刃在左臂皮肤上游走,肌肉被狠狠刺穿,血喷涌而出,铲子掉落在地。
他无暇顾忌手臂流淌鲜血的伤口,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他的脑海里出现了那些教徒屠杀的无辜者的场景,一瞬间,他的心里涌现出了强烈的求生欲望。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了中年人的肩膀,使劲拽着他的衣服,往后压,中年人被扯痛了,他甩臂出去,试图一刀捅向士兵的胸膛。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士兵突然抱着他的腰,把他往前带去,他们双双滚落在草丛之中,中年人的后背重重地撞击在石块上,士兵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凭借着经验,用身体压住中年人,然后用手死死按住中年人的脖子,向一旁用力一掰。
中年人的尸体躺在草丛里,士兵用手捂着流血的肩膀,趴在草里,躲过头顶手电筒照来的白光,等到光圈移开离他够远,他又爬起来,不敢多留,转身朝着远处逃窜。
但是,已经太迟了。
“噗!”士兵腹部出现出一道血孔,红绳从缺口中流出,走了一段距离,鲜血染红了长长的草地,士兵的瞳孔慢慢地放大。
“不要怪我……”高处的男人喃喃说着,他的眼睛里迸射出一抹怨毒的神采,士兵咬紧牙关,想继续朝着前方狂奔,但双腿无力。
这个时候他的耳边传来了马蹄践踏的声音,在远处举枪观望的安德森不屑地笑了。马上的另一个蓄着胡子的男人挥动马鞭,他胯下的马匹加速冲了出去,还没等士兵转过身,马蹄重重地踩在了士兵的肩膀上,他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唇微微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下场。
“你逃不掉了。”那个骑马的人冷冰冰地说着,朝地上吐了一口痰,看了他一眼,挥动了马鞭。
“啪!”士兵已经疼得叫不出来,他的脑袋撞到了地上,被马蹄践踏的肩骨已经碎裂,他整个人扑在草丛上,经受着铁蹄的践踏,眼珠突出,腹部的创口贴着地面的碎石,他的喉咙里咕噜咕噜直响,全是淤血。
“从0而生。”他的脑子里闪烁安德森说的那句话,他站不起来了,眼睛死死盯着草叶上的露珠,嘴唇破裂。
安德森仰头大笑起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士兵,语气轻蔑地说道:
“我的猪吃不了那么多。” 士兵的瞳孔猛地收缩,身体门的颤抖了一下,恍惚间,他听见骑马的男人踩着马镫下来,露珠反射着弯刀冷森的寒芒。
还有丢在地上沾着血水的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