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车队车载系统响起了一级红色警报,在混乱中,队伍后方投掷在地的磁雷炸响,声波回荡在这一眼望不到边的沙漠中,车队全体加快了速度,死亡的黑影在地下快速移动,像一辆高速行驶中的高铁。
从未知的方向传来,老旧的地震仪数值在不断升高。
“一级战备!”萨雷话音刚落,对讲机就发出了断断续续的电流杂音。只有周围环境存在强大电磁场的前提下,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没有任何时间犹豫,前方即将经过敌人控制的82号高地炮击范围,无法改道。规避掉头的道路被一道五米多高的石块废墟堵住,车队是出不去的。
“继续前进!各单位注意脚下!”地震仪的数值再突然在一个高点持续不变。
“敌袭!”
在来回翻腾的沙尘之间,存在着一条不知道多少米长的裂缝,被卷入这片沙漠的根源,双脚像是踩踏在那一块巨石之上,失去了平衡,向着裂缝深处坠落而去。
“轰隆隆隆隆……”
一个巨大的空洞,在雷达车底部已经形成,周围的沙烁连着破烂的地面四散碎裂,雷达车很快卷进了这个6米宽的大洞,烟尘中发出了刺耳的尖啸和机械制动的冲击声。
车辆没有刹住,与后方避让不及的货车发生追尾,直接撞落进坑里,刹那间巨大的身躯震颤着,随着不断旋动的大嘴吞噬了一整个雷达车,车辆的部件框架在锋利而有力的粉碎轮中相互交错,来回绞动下,卡住,变形,弯折,爆裂,粉碎。
只用了三秒,整个雷达车吞没在骇人的巨洞中,摩擦的火星点燃汽油产生了冲天烈焰,如吞云吐雾般,从口里喷出,滚滚烟尘向沙坑周围喷射着,伴随着震耳的爆炸声一同锁入了地下之中。
靠近左侧队伍的一边,从地下冒出的数百个节肢,从收缩弯曲闭合的状态向外卷散开来,怪物从沙地上向上腾空而起,就像泄洪堤坝喷出的洪流那般冲出去二三十米,身躯坠落的瞬间,活活压炸了两辆来不及躲开的战车坦克。
怪物没有任何缓冲的间隙,机体落在宽阔的沙地上之后,水泥柱状的躯体从前向后斜着快速滚动,利用每一侧伸出的利爪样节肢尽可能勾住运动中的活物,着地的那一面又猛地缩回,将猎物死死缠在身上,凭借着自身的重力和地面将猎物活活压死撕裂,在这样步骤复杂的机械重复中,怪物向左侧车队袭来。
“规避!”在引擎的轰鸣中,左侧指挥的阿图姆少尉对着对讲机嘶吼,大家即便做好了无数次的心理准备,在面对这个杀人如麻的“异形”面前,陷入了恐惧之中,大脑一片空白。
在沙地上快速旋动的柱状机械生命体将松软的地面撕开了数条深深的划痕,或者说沟壑,在坦克加速即将被卷入的一瞬间,阿图姆少尉所在坦克挣脱了满是锋利齿轮的钩枝,逃离内侧。
“左侧护卫编队损伤惨重!”砂粒裹着散落的肢体,厚重的钢板碎片全部压入了沙地之中,像是墓碑。
“开火!”瓦利德装甲运输车的45毫米自动炮,以每1.2秒一发的速度,发射尾翼稳定脱壳埋头穿甲弹,轰击机械的多个侧面,这种穿甲弹可击穿1000米处的150毫米均质装甲。
后方向的“朗塞”Ⅲ型主战坦克炮台瞄准,两颗穿甲弹从120毫米44倍径滑膛炮同时打出,一颗命中怪物的后侧面,怪物命中的一侧伸出的节肢规律地展开,形成了类似轨道的结构引导炮弹开表面,最后炮弹在沙地上掀开了一个大坑。
右侧队伍在同样的黄沙弥漫中发出阵阵尖叫,一辆坦克被破土而出的庞然大物掀翻。高高抬起的头部在空中翻转,头部分三瓣三角形旋转展开,声波辩位,里面的蓄能激光炮在精密操纵下,从下而下上将右侧编队划分开来,高能激光切过坦克表面,融化了滚轧均质钢甲,切成了大块。车辆人员来不及喊出最后的遗言,弹仓引燃,整个坦克在爆炸中四分五裂。
“EMP!EMP!”快速反应中,反重型机械型EMP弹头,从法赫德步战车上的四联火箭筒里喷腔而出,锁定旋动的躯体。
击中的机械生命体的头部,旋刀和节肢在半空中突然僵直,摔落在沙地上,扬起了三米高的沙尘,由于无法控制方向,后端运动的部分冲向一旁,重复地盘绕着远离了车队,脆弱的三角结构与地面剧烈摩擦,损毁内部的蓄能设备,两分钟后躯体又重新变回了原样。
怪物头部断了一片无法重新聚合,巨物又一次冲撞着缩回地面,听见了四面八方传来的枪炮声,战车上火力全开,坦克不留余地地对未入沙部分发起攻击。
从远处冒出的火光,数颗炮弹划过长长的弧线,在车队附近炸开,一辆载着难民的货车被命中车身炸成两节,碎片像爆米花样,血雾烟尘随着余波将旁边的车辆染红。
这些不像地球上存在的东西收起了利爪,准备着下一次的攻击。萨雷的指挥车经过一次破地冲击,侥幸捡回一条命,无论车上的幸存的难民还是车内车外的士兵一片沉默,紧张的神经无法松弛,有的人已经失去了理智——出城就是一个错误!
车外的士兵们握着机枪的手还在颤抖,连续的射击中,手臂被后坐力震麻了,地震仪的数值重新回到了高点,在巨大的压力下,他们按照之前的经验瞄准地面,队尾的坦克射击手投掷磁雷,穿甲弹所剩无几,平坦的地形下,潜伏着致命的敌人。
地面的沙子剧烈震动着,突然地面碎裂,沙尘纷飞,面前敞开了一张不停高速旋动的大口,将飞驰而来的主战坦克碾碎,分解。射击手顺手丢了机枪,跳出坦克,在地面上滚动着,身后的坦克如同陷入流沙一般缓慢下沉。
又一次的EMP冲击,行驶的沙地摩托,向左侧冒出的刺状躯干靠近。
“已切换武器系统,SPM发射器已就绪。”
强烈的电磁推动下,12.7毫米钨芯脱壳穿甲弹顺着发烫的滑膛
打在了怪物底部防护脆弱的区域,连续射击,四散的节肢像雪花那样飞溅。
“人类不灭!”士兵们一边抵御着炮击,一边向翻滚的巨物发出了最后的怒吼。
“这些只是皮毛。”随着一道激光引导,身体向后弯曲,外骨骼背部的助推器让她避免与地面直接接触,手里的反器材狙击枪又一次开火,继续瞄准刚才伤口,弹壳划过防弹衣滚落在地上,她迅速起身,将手里握着的追踪器用力丢在怪物那块裸露的伤口上,从肩上拿出两发酸凝弹,填入沙地摩托一侧的SPM发射器,在怪物下地之前,瞄准追踪器上方那片区域发射。
沙地摩托识别车队方向,发射固定钢索,向一辆瓦利德装甲输送车靠近,及时避开了溅射的酸液,融化的机械部件包在了伤口上,保证追踪器不会被蹭落。在酸的作用下,受损的部分冒出电火花和难闻的锈味,怪物减小了旋转的强度,来回扭动着让沙地擦掉流淌的酸液。
“标记完毕。”指挥车的屏幕上多了一个红点。猛烈的炮火再次撕开了车队右侧,一些黑色灰尘飘扬在空中,一辆法赫德被155毫米的炮弹击中,炸开了一道大口,燃着熊熊火光,只要被击中,就没有生还的可能。
“左侧指挥受重伤,指挥权转给马勒内。”还在操控榴弹发射器的士官马勒内临危受命,利用发射器上的瞄准镜观察车队情况,车队行驶了60公里。
“距离雷区还有450米。”
“保护好扫雷车!把火力全部移到雷区的位置。”
“它们想把我们赶入雷区!不能让他们得逞!”
巨物的攻击逐渐减少,面对生死存亡的雷区,车队拼死地调转方向,扫雷车发射弹幕,密集的弹幕试图引爆雷区,开辟道路,坦克旋转着炮台瞄准,但很难击中将半个机体埋在地上的蠕虫,反应装甲快速规避飞来的弹片。
货车上的难民在连连尖叫,路面不平,车颠得很厉害,死了快半数的兵力,指挥车里,萨雷镇定地将目光放到屏幕上的3个红点,突然指挥车遭到了炮击,一声巨响把耳膜震碎。
萨雷忍着剧痛,用手撑着身体,从座位下的盒子里,拿出了强心针,指挥车失去动力,侧翻在地。
“全队加速前进!”
“总指挥受重伤,指挥权交给索贝克。”汽车经过雷区,地上不时掀起烟尘,每个人都心惊胆战,一颗磁雷就可以让装甲车受到严重的伤害。
一米,两米,持续的高速移动让车队逐渐脱离了炮击范围。进了雷区,蠕虫便没有继续追击,突围剩余的人数已经是来时的四分之一,左右编队已经被打散。
生命消失在流沙之中,沙城之外,命换来的短暂安宁。
渺小的一粒沙子,抹去了他们的幻想,持续的电子干扰让车队间的联系变得渺茫。减速的车辆落于车队末尾,都被噬人的流沙带去,永远回不来了。
萨雷看着逐渐远处的队伍,把希望寄托在那些活下来的人……
沙地摩托油量所剩无几,人造人瑞克尔启动战术目镜观察周围情况,发现了倒在沙地上的伤员……
离开沙尘,远离了车队,她将车停在了一处被轰炸的褐色小镇。瑞克尔把摩托藏在了一处破顶的房屋内,用房间内一块干枯的桌布将其盖上,天色渐晚,狂风卷蚀着细小的沙粒。
负伤的二人必须在寒气袭来之前找到一处可以御寒又不被发现的地方,撤离前为了腾出空间,没有带上御寒的衣服,只有摩托车座位下不算厚实的防沙服和一床过夜用的毯子。
四处寻找,撬动地板,竟然发现一处安静的地下室,她先下去探一探虚实,确认安全后,她扶着伤员来到地下室,安置好以后,她返回地面,把能用的东西全部搬到地下,疏通被沙子压盖的通风口,瑞克尔将手电打开,照亮昏暗空间,外骨骼电量还可以坚持3天。
拿出急救箱,脱掉作训背心,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她果断把酒精倒在伤口上,避免细菌感染,忍耐着钻心的痛,消毒后,她耐心地用镊子把藏在伤口的弹头取了出来,口中咬住一端的绑带,往背后缠绕,切断束紧,处理好的伤口缠着纱布,洁白的绷带沾染了血液。
经历了数次的战斗,她的身上可不止这两个弹孔。
瑞克尔身上只携带有一壶水,大约有600毫升左右,看着萨雷干得破皮的嘴唇,她估计着着洗伤口用的量,打开了医疗箱,准备给伤势严重的萨雷做进一步处理。
瑞克尔做了一个手势,想让萨雷把头偏过来,帮他洗伤口换药。
萨雷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有点昏昏欲睡,眼前的那一点亮光把他的思绪又带回了年轻岁月,那个和平年代的幸福村落。
瑞克尔解开他头上的绷带,蘸着酒精的棉签清理不断渗血的窟窿,用纱布重新把这个血窟窿盖住,多上两圈,接着是耳朵……
“为什么要救我……”
“省点体力吧,少说点话。”
一个身中两弹的女性,一个瞎了只眼、没了耳膜的残疾人,在夜晚寒冷无人的沙漠中依靠着取暖。
“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我——”
“这只是任务而已。”萨雷把眼光放在身旁这位语气严肃的女子,金黄的短发,胸口与脖颈间有一个代号,她来自于欧洲的生命智库。
外面吹拂的冷风与多孔的岩石发出了悠长的沙之律鸣,这是家乡常听的声音。
“早点休息。”瑞克尔把毯子放在萨雷身上,自己披着防沙服,靠着墙而眠
“不要怜悯我,女人。”萨雷把毯子又盖回身旁的人。
没有对话,人与人造人就这样肩靠肩度过寒冷的夜晚,直到第二天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