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1年,6月2日,也门,希巴姆老城,A率56.1%。
在阿拉伯半岛的沙漠中央拔地而起的一片高层建筑群,仿佛是荒漠中显现的海市蜃楼,楼宇不可思议般地在连绵的沙丘中林立。那简练的外观,雷同的造型不由让人联想到纽约的摩天大楼。
这些用土坯为建材的建筑群高达30米,在中世纪来说的确堪称高层建筑。希巴姆古城建立于公元3世纪,坐落于鲁卜哈利沙漠南部边缘的繁忙商旅通道上。古城突出耸立于哈德拉毛河谷傍边的小山丘,数道季节河交汇于此。
在主要的季节里,河哈德拉毛河在这逐渐狭窄,希巴姆城三面映掩在茂密的棕榈树林之中。历史上希巴姆以采矿业著名是商队驿站镇和行政中心。
具考证这种高层建筑的由来是一种传统家族制度的产物:
当时家族分家后一般不在外面新盖房屋另起炉灶,而是在原来的房屋顶上加层扩建,从而逐渐形成了这种高层建筑。屋顶和顶楼都涂有雪花石膏,这种涂白实际上对建筑物起到了保全作用。如果没有每年一度的涂白,300年前建造的房屋可能早已被侵蚀掉了。
希巴姆东部城堡围墙中的房屋布局借鉴了穆斯林的城市风格。无论是相邻住户还是街区之间街道都是蜿蜒曲折的,因此尽管市区方圆不过1公里却无法取得通览全城的视角。而曲折的街道增大了视线障碍,各栋房屋彼此遮挡。
十六世纪的希巴姆城堡被军事防御墙环绕是基于垂直建筑规则建造的最古老最杰出的都市规划典范之一。在悬崖上的这座塔状建筑给人印象深刻由此这座城市得名“沙漠中的曼哈坦鸡尾酒”。
由于常年遭受沙尘侵袭,城内人员打扫清理的速度赶不上沙尘暴的频繁,涂了雪花石膏的楼顶几乎被黄沙覆盖。而且这种楼房建在沙地,楼宇之间的空隙比较狭窄,土壤沙质,建造一个这样大型的建筑群想必对地面的压力也是极为巨大,如果有地震发生,这类古建筑应该会出现严重问题。
“继续往前走!”一队穿着防沙服,头裹白巾的士兵在路旁警惕地巡逻着,在他们周围有一条稍微宽阔的道路通往希巴姆东部城堡。队伍在一条小巷子中停留了一会儿,一个穿着沙白色长袍的人从一栋房屋里走出,然后快速走向了那些士兵。
他来到一位军官面前,恭敬地向那位军官敬礼。那位军官看了他一眼,然后将头扭向一边,观察周围环境过后,他看着那个从房屋里出来的男子说道:
“我们接到举报,在这附近发现了一个身份未知、形迹可疑的人,但是不见踪影,请你告诉城内的百姓,要提供有关的一切信息,我们将派人进行抓捕。“ 穿着沙白色长袍的就是管理旧城的市长。
“这是上面的命令,必须严格遵守!”长官的语气透露出强烈的紧急性,他的脸色虽然看上去很平静,但是却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威慑。
他的这种态度让这位市长很是不爽,但是他却没有说什么。
这个长官的名字叫阿德莱德,他是一名优秀的侦查兵,在二十年激烈不断的交火中,他打非对称游击的经验十分丰富。即便局势不容乐观,为了防止AI渗透,他依旧坚守自己的职责,指导城里的居民一些安防措施。
这次他接到的命令是寻找一个人,并带回去交到上面处理。他知道这种大海捞针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如愿的,但他不可能违抗上面的命令,关于这方面的情报很少,他也无奈,只有挨个通知,扩大撒网。
“那长官,慢走!” 阿德莱德转过头,不屑地看了市长一眼。这种不屑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他根本就没把这个镇长放在心上。
沙尘席卷而来,让人睁不开双眼,阿德莱德身体不由后退了两步。他不悦地皱了皱眉头,转身回到吉普车上,启动汽车,
待这个趾高气扬的人上车以后,一个身穿褐色长袍,身材略胖的中年男子站在他刚才站的位置上,对着市长说道:
“今天晚上会降温,你们多注意。”
“你们快去吧,我会落实到位的。”那个人向市长行了一礼,然后也跟随阿德莱德的脚步离去。
“这些游走的棋子!” 等到吉普车离开后,那位市长低声咒骂了一句,然后转身回到房屋内。
“我们库里储备的水不多了。”微胖中年男子对着旁边的阿德莱德说道,阿德莱德先是查看了时间,点点头:
“我会解决。”
来到一处住宅,微胖的联络员从车上下来,与阿德莱德挥手告别,继续他的整理工作。
阿德莱德和他的游击队员们带上干粮,当务之急是去寻找水资源。在这个没落的地方,生活条件很差,伙食差得只能吃行军干粮,喝冻干稀饭。
旧城的伙食虽然很差,但是储备的武器质量还算不错。
“距离这里42公里的泰里姆有一个3层楼高的种植大棚,有新鲜的蔬菜,水果,我们可以拿钱换一些便于携带的罐头。”
“那事不宜迟,带上一个队走。”老城背后是一片赭红色的台地,凸起的面积宽阔而适合瞭望,台地中央的坡度平缓,四周较陡,直立于周围的低地丘陵但一般而言,像是推平的丘陵。除了这块地方老城周边地势比较平坦,因此也依据这块地形上修建了许多防御工事。
但这些工事由于资金不到位,有很多都没有来得及完善,不具有防御作用。
老城的东南方向有一条新修的公路,可以让一般的重武器车辆行驶,路面材料延展性好,强度高,不容易开裂。
在渐行渐远的风中,在那疲惫的眼中,缺水的人们像被线牵引的人偶一样,不得不为了生存而活。两辆经过改装的皮卡车驶过大路,浓浓的沙尘扑面而来,呛人的汽油味充斥整个鼻腔。
在风沙漫天的天空下,一个人形的轮廓若隐若现,在台地上独自行走着,看着这被历史遗弃的老城。
一望无垠的黄色荒野,巍峨屹立的老城,突如其来的沙卷风,给人一种苍凉而沉甸甸的压迫感。这座曾经繁华富饶的小镇变成了一座废弃的小镇,而且随着岁月的流逝,它早已失去了当初的光彩和热闹,它成了一个不毛之地。
这一切在阿德莱德的心中升起一阵悲哀。
“为什么会成如今的样子呢?”阿德莱德一边开着车,一边在心中暗暗想着,他想到了一个人,想到了当初那个长相潇洒,却突然暴毙,死在街角的人。
“要是没有那些该死的外来狗,他也就……”他不禁在心里气愤道。
死去的人正是他的哥哥卡斯利安,卡斯利安是一个天才,在十五年前,二十一岁的他就完成了一项世界级别的生物学研究项目。
世界科协为了奖励他,在第二年让他加入世科协,获得了一大笔流动资金。
卡斯利安对金钱和权势并没有太深的追求,他对于科协的赠予,只是报以淡漠的微笑。他只是希望在他有限的生命里尽量地帮助自己的家乡,帮助自己的国家,尽力改善这里的生活状况,但是最终他的努力却是无济于事。
他是一个伟大的科学家,但是最后却落得那样的结局……
阿德莱德的内心充满了忧伤,他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不再去想这件事。这时候,一辆吉普车出现在他们不远处的道路上:
“是运水车!”坐在车厢上的一位士兵挥舞着手里的白色塑料空水箱,电子幕上画着水滴的吉普车在两车相隔20米处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们拿上交涉的东西,以物换物。” 阿德莱德拉开车门,从吉普车上跳下来,冲车上同行的其他人说道。
“我们跟那些人不熟,起冲突了怎么办?”一位士兵摆了摆手。
“那就把枪放着,这是最起码的尊重,以及信任。”
“拿上所有的水箱!”阿德莱德说着,返回车上将腰间的手枪放在了副驾驶前面的车柜上。
“你不能这样。”坐在副驾的另一位兄弟拦住他。
“这就是规定。”
一行人拿着水箱靠近那辆运水车,运水车上同样下来了几个拿着自动步枪的人,规定中,运水人是可以拿枪的。
“把桶放地上,不要我重复两次。”持枪的运水人不敢松懈。
“快放!”阿德莱德对着其他人催促道,缓缓张开了手,运水人确认没有威胁以后,放下了枪。
“换多少加仑?”运水人一口熟练的阿拉伯语,用枪指了指桶。
“全部装满大约要25加仑。”运水人简单算了一下,开口道:
“我们只能给你们10加仑,水没有剩多少了,还有一个地方要供应。”
“多少钱?”
运水人伸出了5个手指。
“成交。”阿德莱德从副驾那里拿过铁箱,递给了运水人五沓绿钞,站在旁边拿枪的运水人拿走水箱,放在水车旁,扭开白色的盖子,从吉普车后的水罐掏出了一根导管,刷了卡,导管深入箱内。
干净的饮用水顺着箱壁滑入箱内,这是整个鲁卜哈利沙漠最好听的声音。
同伴咽了下口水,这是一种来自本能的欲望。
“祝你们好运。”运水人说着,把灌满的水箱回到阿德莱德的脚下,一直等运水人上车驱车离去,他们才拎着水箱回到车上。
那辆车向着远处行驶,留下了一溜尘烟,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之外。阿德莱德把桶提了起来,将桶装在车厢的后备箱里,放好后,他坐进车厢内。
“走吧,我们也该启程了。”同伴纷纷上车,皮卡车引擎发动。
副驾驶的右臂上包裹着绷带,从肩包扎,手掌处有着一道长长的伤疤,伤疤很浅,但是却留下了一道狰狞的伤疤,一股淡淡的药膏的味道混杂着特殊的血腥味传入阿德莱德的鼻孔中,他知道,这么炎热的天气,伤口可能已经发炎了。
“要不再让马丁给你换一下药。”
“我倒没事。”副驾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带有多少感情。
“那就要一直坚持到泰里姆,那里有休息的地方。”阿德莱德说着,侧头看了一眼后视镜,身后跟随的皮卡车没有异常。
同行的人有的是阿德莱德的亲戚、有的是他认识了很久的朋友、战友,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爱好,后面开车的是马丁,他喜欢研究各种各样的辅助医疗技术,算得上是业内比较顶尖的医生。由于生物医疗管控,他的职业生涯注定不会很长久。
虽然处境困难,但是他们仍旧是一群精神饱满,生机勃勃的敢于挑战命运的人,在这里没有谁是懦弱、无能的,勇敢、热情、执着是他们毕生维护的东西。
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士兵坐在车厢上,他戴着褐色框黑色的夹片墨镜,脸庞棱角分明,留着比较明显的胡茬。
“要是卡斯利安还在就好了。”看着沙漠里废弃的医疗用基因库,副驾轻描淡写地说道,阿德莱德听到卡斯利安的名字,愣了一下。
“他已经死了,在我们回到这里之前,他已经死了。”阿德莱德的话语十分平静,本身就是在陈述一件事实,不过可以感觉到他话中透露出来的那股浓烈的杀气。
阿德莱德的话让车厢内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后车厢靠在弹药箱上,阿德莱德的舅舅艾穆利打破了僵局,说道:
“我见过那些远销重洋的产品,人造人有着更强壮的体质、更敏捷的反应速度和高超的记忆能力,很多人类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情,他们却能轻易做到,这全是卡斯利安的功劳。”阿德莱德沉默了片刻:
“我们的亲情无可磨灭,卡斯利安的技术在世界范围内确实救了很多人,人造人都是值得信赖的战士。”副驾驶的眉头皱起,看上去很难受的样子:
“人造人确实很强大,那是基于能上战场的人类已经几乎减员的情况下。”专心开车的阿德莱德心中已经不再波澜:
“血缘还会继续延续下去。”舅舅艾穆利抱着枪坐着,闭目养神。
副驾的左手搭在膝盖上,紧握着镇痛的膝盖,他思索着阿德莱德刚说的那番话,脑海中闪现过很多画面,在车辆不定的摇动中,他伴随着伤痛睡着了。
他们乘坐着运输车,行车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站在台地上的人,拉开拉链,掀开了紧紧包裹的防尘服,淡蓝色的头发闪着淡淡余光,蔚蓝的眼眸像是沙漠中的绿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