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时间快结束了。”护士AI打开房门走进112A病房,拉开病床间的隔布,招呼着珊格娜离开,珊格娜抬手抹了抹眼泪,低头重新盖起油腻的铝盒放入随身的迷彩包,随即起身,最后向兰登点头告别。
“只是换个腿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兰登微笑着,那种淡然的神情又一次触动到珊格娜的心。
“走了。”
护士AI重新拉回病床旁的白色隔布,双手交叉放在腹前,像人类一样礼貌地目视珊格娜离开病房,待房门关上后,它撤到一旁,按要求完成例行的看护工作,给病人更换输液瓶,配置口服药,监督病人服药,更换集尿袋等杂事。
“患者兰登,你的坏肢切除手术将于明早9点进行,提前一个小时也就是8点整我们会给你做一个术前的常规检查,给你的坏腿具体测量下尺寸,以便于定制义肢,方便你的正常生活。”
“此外,晚上过九点以后你就不要再吃东西了,水也尽量少喝,输液用的药水就已经给你包含在内了。再过半小时,最后一瓶药就输完了,到时候我会回来给你拔针的,不用着急。”
“好好休息。”
……
主刀的医生AI从一数到五,在麻药的作用下,兰登说话都不经大脑,也不知自己在说什么,等眼睛再次睁开的那一瞬间,护士已经在清理现场,封存用完的一次性医疗用品,清洗手术台上的血污,偏头一看,主刀的医生AI已经转去其他手术台前。
“手术已经结束了么。”兰登感到身体还没有从麻醉中缓过来,手术室里是一派繁忙的景象,吊灯旁的医疗臂前端一圈又一圈有规律地旋转着,有一根白线悬在半空中,兰登猜测它在给另一个患者缝合创口,主刀的医生AI动作都很快,像是在图纸上进行测绘工作一样,如果他不是成为一名士兵,想必一辈子都不会看到这样的场景吧。
这样重复的场景,在那些医疗系AI的监视器里早已司空见惯,每一场手术都有录像记录,保存在医院的数据库里备用。
待麻醉药效过去,兰登被疼痛激醒,他发现自己已经回到病房静养,他额头不停冒汗,忍过了难受的夜晚。凑巧的是,在他回到病房的第二天一早,少将Lone带着随从竟然亲临华盛顿医疗中心,来慰问那些在战斗中受伤的南军士兵。
“这不是我们营的吉他小子吗?几日不见,怎么这么拉了。” Lone长官用她的机械臂敲打了兰登新安装的义肢。
“好痛!长官!”
“下次注意一点,不要像我一样,看。”Lone上举着手臂,向前翻开掌心,机械手指灵动着,语气带有股自嘲的意味,听到这样的安慰,面对眼前那个曾经对他们那么狠的人,兰登总有种对不上号的感觉。
“这几天第六战斗班没有什么任务吧?长官。”
“即便有,你也排不上什么用场,安心养病吧你。”Lone转身离开,准备前往下一个病房。
“珊格娜她还好吗?” 急迫中兰登一不小心把那人的名字说出了口。
“……管好自己,他们不会有事的。”独特的脚步声隔开在病房门外,兰登偏过头来看向输液管线上不断滴落的液珠,内心隐隐担心着,但又不能做什么,接下来等待他的还有艰苦的康复训练,只要能回到珊格娜身边,无论什么苦他都能经受。
2051年,6月11日,美国,华盛顿。
接到高空侦察机发来的情报,北方军在白宫东北处6公里的圣方济会修道院集结了部分驻军兵力,驻扎在白宫的南军第十七合成营第二步兵连收到上面指令,今晚9点整开始,第二步兵连将对意图反攻的北方军进行一次小规模的围剿行动。
晚上9点20分,第二步兵连第七战斗班、第四战斗班的士兵们分别突破了圣方济会修道院正西方向的圣十字修道院和圣使徒教堂,第四战斗班顺着一旁的昆西路快速逼近前方120米处的弗朗西斯宴会厅,隶属圣方济会修道院的波提翁库拉教堂就在宴会厅对面。
从外面看去,宴会厅是一座又矮又大的建筑,主厅外墙安装了一些看上去高大的窗户,但很多玻璃在交锋中震碎,只剩下涂着黑漆的框架,建筑二楼还有北军坦克在墙上开的大洞。
四班士官长斯沃特带着一个突击小队从楼梯突破,少尉拉斐尔带着另外一个突击小队选择夺下电梯。
穿过一道双层门,沿着黑色大理石铺设的路面从大厅走廊往前走,建筑中央部分是宴会主厅,宴会厅主要由白色大理石地板铺成,中间有一块区域则使用了黑色大理石和水磨石地板拼成一幅精美的圆形图案。
主厅天花板设计得简单而低调,反映了圣殿骑士固有的意识形态,即神圣的恩典,代表一种对纯洁的奉献和谦卑,路边排排路灯发出的灯光幽暗昏黄,照亮了建筑四壁,光线透进窗户让整个大厅显得光影婆娑,每说一句话,周围便传来隆隆的回音,神圣无比。
建筑二楼除了一些铺着红布的餐桌,还有一个角落修有几排阶梯,阶梯前放着长椅,应该是乐队用于演奏表演的位置,地上到处是翻倒的椅子,厅内的地毯被溅落的火星烧坏,破了很多大洞,结合着地上碎裂的玻璃合昏黄灯光,给人以一种迷离的破败感。
建筑内部有很多房间,幸好这个建筑不是太大,不然一定很容易迷路,因为所有地方看起来都是一个样。斯沃特的突击小队快走过另一个长廊顺着旋转楼梯往三楼靠去。
四班先锋的两个突击小队迅速占领宴会厅各层楼,检查隔间,上好弹匣,枪口伸出窗口,在后续装甲车安全抵达前,拉好枪线警戒。
拉上电闸,电梯通上电源,在电梯运行的短暂间隙里,一队背着大包的四班士兵闲谈道:
“亨利死了,那谁是六班的班长?”
“微斯克中尉。”
“那六班的伙计们估计小命不保啦。”
除了受伤的兰登和其他南军的伤员妥善安排在华盛顿医疗中心接受治疗,第六战斗班全部人员投入到今晚的围剿行动中,与四班、七班相比,他们的任务更加艰巨。
电梯在宴会厅顶层停了下来,第四战斗班的无人机小队和狙击手走端着枪,两人在前三人在后,陆续走出电梯门。
“周围确认安全。”狙击手谨慎地放下背包,拉开拉链迅速安装反器材狙击枪,给枪声装上昂贵的瞄准镜头,在之前的基础上略微调整,拉开枪架,到达狙击点位。
“我懂你的心情。大家都没料到。”
头顶是一片黑漆漆的天幕,群星隐匿,无人机小队的操纵员同样翻下背包,取出无人机快速组装,画面连上手柄上的手机屏幕,发动机启动,向上升起无人机,成功部署无人侦察机。
楼顶下的建筑四楼一处没有窗户的包间内,围着铺着红布的圆桌,四班班长托马斯正在和从目标修道院返回的三班侦察兵相互交换意见,商讨计策。
“波提翁库拉教堂布置有北军主要兵力,有2辆M1坦克和1辆A型无人战车。”
“我们不能打草惊蛇,第六战斗班已经顺利潜入敌人隐藏的圣方济会修道院,这是一块梯形的区域,六班的两个突击小队分别从第十四街第二个路口和第三个路口绕着波提翁库拉教堂走了,修道院绿化植被居多,适合穿插作战。”楼梯口传令的四班无人机小队队员进到房间,气喘吁吁地报告道:
“通过无人机观察,北军似乎还在修道院绿地挖掘了战壕,已经标记好驻留波提翁库拉教堂4辆车载的具体位置。”班长再次查看了电子地图:
“我们所在位置宴会厅前是教堂的正门入口,修道院只有一条路可以再次进入华盛顿城区,我们四班要跟上六班弟兄的进度,转移到修道院后门拦截北军防止敌人逃走,让后面带重火力的七班接替我们的位置,对波提翁库拉教堂发起攻击掩护四班转移!”
“明白!我这就去通知斯沃特和拉斐尔的突击小队!”
“要是放在平时,我们还有远距离火炮进行支援。现在炮兵连在路上被北军的压雷暗算,我们步兵连只能单独行动。”
压着脚步声,一队第六战斗班的突击小队携带着无托小口径BR-18突击步枪,枪口还装有消声器,逐渐靠近波提翁库拉教堂后面的房屋,看上去应该是原来修女住宿的地方和员工食堂,现在有可能是北军的藏身之所。
桑迪亚克低身伏在反步兵铁丝网前,用工兵钳迅速剪断铁丝,突击小队的队长、担任突击手的微斯克和小队的另一名突击手格瑞则分别负责前后方警戒,位置靠右的珊格娜主要注意其他情况,例如空中有无无人机巡查、建筑监控探头、侧方情况等等。
三人注意周围的地形,弥补视野空缺,在小队三角中心的奇恩则是小队的通讯员,要时刻保证通讯设备的安全。
“其他人都还好吗?微斯克,珊格娜,情况怎样?”格瑞关切地询问道。
战术目镜上出现两个小小的绿色圆框,这是回应一切正常的标识,桑迪亚克向身后的微斯克打出了“可以通行”的手势。
做完这一切,工程兵桑迪亚克没有过多停留,直接转过身子,匍匐着往旁边过了大约5米,他将枪口架在铁丝网下的缝隙,盯着北军夜间执勤的机枪手。
微斯克下达了“前进”的指令,通过铁丝网的缺口,微斯克带着突击小队成功穿插到员工宿舍外围,北军的主力部署在教堂方向,再三确认身后建筑无人之后,桑迪亚克用身躯遮住燃烧的火光,使用了铝热剂破坏门锁,门开了,微斯克戴上夜视仪走在前,狭小的过道里与桑迪亚克。格瑞保持标准的三人突击阵型,避开死角,三人从小门切入,留在身后的珊格娜则注意眼前的玻璃窗,堵截敌人可能的逃离位置。
“左边安全。”
“右边安全。”
他们发现员工宿舍设施老旧,房间门锁基本都是坏的,沉住呼吸,一间一间细心检查,冷汗浸湿了领口。
“一楼没有问题。”微斯克更换行动方案,奇恩守住前门,珊格娜守住后门,三人小队缓步走上二楼,目测还有6个房间。
检查到最后一个房间,桑迪亚克发现只有这间房的门锁是好的,不能莽撞行事。
微斯克慢步返回倒数第二间房,对于宿舍,每个房间的基本设施应该是一样的,微斯克伸手触摸确认隔间木板的厚度,衣柜、卫生间等等可以藏人的地方,直到头贴着墙,听一听隔壁的动静,房间用普通的压制板贴上墙纸制成,和平时学生课桌椅的厚度差不多。
格瑞的战术目镜上出现一个红色的三角框,里面还有一个点,这是侧方突击的指令。
桑迪亚克再次用铝热剂破坏门锁,然后举枪瞄准,锁芯在高温融化失去作用的一瞬间,格瑞一脚破门,房间里休息的一个北军军官吓了一跳,向一侧翻滚摔下床铺,隔壁间的微斯克听闻响动,隔着压制板连开三枪,直到战术目镜出现一个红色的“$”美元符号,这是确认敌人死去的标志。
翻看桌上的文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员工宿舍的视野比较开朗,微斯克很快摸清了北军在修道院的军力,让桑迪亚克绘制了一份简易的分布图,奇恩将绘制好的地形图传到后方等待消息的第四战斗班,围剿行动进入到第二阶段。
晚上10点整,风很大,携带迫击炮和单兵火箭筒的第七战斗班往波提翁库拉教堂方向开火,一下至少消灭十余名北军士兵,摧毁1辆M1主战坦克和1辆无人战车,教堂冒出了阵阵火光,浓烟升腾,机枪声不断,弹幕往200米开外的宴会厅扫射而去,窗口的南军士兵连忙躲避,根据火光和声音判断,屋顶的狙击手一发解决掉了教堂西侧的机枪手。
微斯克注目凝视,时刻汇报敌人的方位,北军的无人战车带着一队人正在往教堂方向赶去,无人战车携带了反器材火箭弹,会对宴会厅里的队友造成严重威胁。
在对近距离目标进行应急射击时,迫击炮也可以采用简易射击法,不使用炮架、底板、瞄准镜,直接目视用炮身对准目标,对于熟练射手,对500米内目标有较高的命中率。
突然空中出现了耀眼的照明弹! 地平线上的天空顷刻间变亮许多,驻守在修道院南部道路周围绿地的北军,发现了还在紧急移动的南军第四战斗班的行踪,火炮射程之内,无人战车使用火箭弹紧急拦截,第四战斗班由于周围掩体单薄,队员们死伤惨重。四班属于常规机动班,为了方便快速转移,只带着轻火力武器,他们被迫留下来与修道院南部的北军交战。
这时,身材瘦高的奇恩来回在员工宿舍转移位置,视线看着手中的联络器,怔怔出神。奇恩将手中的联络器放回耳边,静静提听着,听筒之中传来阵阵盲音,再次检查通讯设备,没有任何问题。
奇恩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联络器传来盲音,这种情况代表什么他心里十分清楚。
任务中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能随便切断联络,微斯克带领的突击小队骤然与后方的第七战斗班失去了联络,并且事先没有丝毫的征兆,那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北军设置了无线电干扰,第二种是第七班的联络设备已经被北军摧毁。
“我们没法和七班取得联络。”
“我们陷入麻烦了,该死的北方老鼠!”
奇恩性格十分易怒和冷血,被他认可的人,不会超过十个指头,一旦有人胆敢伤害他的战友,以他的性格,会不惜一切代价地进行报复。
“马上集合。”微斯克知道事态不妙,紧急召集了小队。
“我们要先破坏敌人的通讯设施,其次从后面摧毁无人战车,多拖一秒,就可能会有更多人牺牲。”
“奇恩,把刚才的火力分布图调出来。”
“收到!”
“敌人部署在南部的无人战车,具体位置在这个雕像附近,满打满算离我们只有250米的距离,需要我们从教堂后方的北军战壕迅速穿过才能到达,但现在敌众我寡,不能正面迎敌,一旦陷入战斗,必须快速解决节省弹药,我们只需要3枚磁雷就可以解决无人战车,明白了吗?”
“明白。”
确认周围安全后,微斯克带着突击小队迅速离开员工宿舍进入一片绿地之中,格瑞虽然对行动方案满怀信心,但每向敌人的战壕走近一米,格瑞越发焦急,如果现在被敌人发现,那可就不妙了。
但是看着身前比自己矮小的微斯克,他又一下不那么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