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都柏林的天际被鲜红的晨曦染红,第二天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落下来,照亮了被废墟残骸和瓦砾所覆盖的海岸,海峡对面的战场上,不断有伤者们被各类交通设施送往临时医疗站,忍着痛,挣扎声、呼救声回荡在灰色的烟幕中,直到被炮击掀起的土渣掩盖。
街道两旁的建筑物已被战火摧毁,墙壁残破,窗户破碎,树木被折断了枝条,树叶被烟火吞噬,只剩下几片残存的叶片在微风中颤动。平民们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惶恐和无助。孩子们的脸上沾满了灰尘,
少女静静地站在住院部七楼的病房窗户前,凝望着公牛岛上迷人的度假村景色。她所在的住院楼是整个医院中最靠近海边的,这栋楼住着其他患者以及她生一样病的病人。另一栋住院楼则被专门分配给安置从前线回来的联军士兵伤员,他们需要在这里接受修养和治疗,大量的医疗资源被集中在那里。
在与爱斯琳医生的闲聊中,少女曾听她提起那栋住院楼的特殊情况,那里离医院大门最近,每天都有大量垂危的病患被送入病房,病房里的患者拥挤到过道几乎快要铺满病床的程度,每一间病房成了生死交接的地方,承载着太多人的希望和悲伤。
少女沉思地眺望着远方,她无法忽视那栋住院楼的存在,虽然她与那里的士兵们没有直接接触,但心中仍然感受到了那掩盖不住的焦虑氛围,每天都有战斗的发生,伤者不断增加。
联军士兵们穿着破旧的军装,战斗的痕迹清晰可见,神色坚毅,眼中闪烁着勇气。谁都不知道联军现在的兵力能否守护这座城市,背后究竟海潜伏着多少敌人。但他们心里清楚,威胁不会因为这场战斗的结束而消失,相反,它们变得更加隐匿和阴险。
少女的目光游离追随着一辆载满重物的卡车缓缓驶进医院大门,不知为何,那栋住院楼牢牢地吸引着她的视线,她看到门口站着的四个守卫,他们在抽烟、谈笑、阅读杂志,似乎外界的紧张氛围没有影响到他们的。
少女闭上眼,在床上翻了个身,爱斯琳医生总是不愿向困在牢笼的他们说明外面发生的情况,除了日常的身体检查,他们还要进行一系列过敏药物测试,通常每周进行一次,以便医生确认数据,及时了解情况,对症下药。
少女转过身,从自己床边的书架上找着昨天没有读完的《汤姆·索亚历险记》,她的“室友”正在吃力地读着一本旧书,引起了她的好奇。
“你在看什么书?”少女问道。
室友翻了个身,把书皮对着她:
“雾都孤儿。”
“那……等我看完了你要不要看看?。”“室友”友好地提议道。
“谢谢,不过不用了。”少女看着手上的书,又用非常小的声音回了一句:
“我更喜欢这类冒险的书。”
突然,“室友”想起一个问题,开口问道:
“对了,我一直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Evie。”少女回答了她的疑惑。
“我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你吗?”
“当然可以。”Evie 真诚地回答道。
“你读过《汤姆·索亚历险记》吗?”
“读过。”
“你最喜欢哪个角色?”
“我想想,贝姬?你呢?”
“我……哈克贝利吧,他勇敢善良,对朋友很仗义。”
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见了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他们现在有一个共同的话题了。
“我最喜欢汤姆与哈克一起划木筏去荒岛体验海盗生活的那段故事,我也好想尝尝烤火腿的味道。”
“我最记得汤姆与贝姬困在山洞里的情节,他们历经艰险,最终还是找到洞的出口。”
她们围绕着这本破了封皮的书聊了很久。
“要是我们也能像他们那样自由就好了。”少女久久没有得到回应,扭头一看,发现室友盖着被子,缩成一团。
“Evie,我有点害怕,最近爱斯琳医生给我单独检查的次数有点频繁,我该怎么办。”室友的声音带着焦虑。
少女放下手上的书,走过去轻轻拥抱住病友,拍着她的肩膀,安抚道:
“你会没事的,只要听爱斯琳医生的话,我们很快就可以到外面玩了。”室友听到Evie这么说,反倒哭了出来。
“说不定你的病快要好了,之前也有这样的情况,那些人都出院了。”
“嗯…应该会好的。”室友擦了擦眼泪,情绪缓和了下来。
外科医生办公室里,爱斯琳医生坐在宽敞明亮的房间里,正在专注地填写着一份名单,她的办公桌整洁有序,桌边还放着一篮新鲜水果,散发着诱人的清香。
办公室门被推开了,爱斯琳抬起头,看到一幅熟悉的面孔,头发向后扎成马尾,下巴留有胡须,来者便是伊默尔医生,看上去干练而可靠。
“你好,爱斯琳医生!”伊默尔微笑着打招呼,对爱斯琳来说,他的声音仍是那样熟悉和亲切。
“百忙之中叫你过来,先坐下休息吧,这里有巧克力,是外来货,品质很好的。”爱斯琳招呼道,先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再伸手拿起桌上的摆放巧克力盒子放到伊默尔面前。
“最近的手术比较多吗?”伊默尔坐下后伸手打开盒子,一股浓郁的巧克力香味扑鼻而来。他从盒子里挑了一块巧克力,轻轻咬了一口,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忙死了,一点休息时间都没有。”爱斯琳眼睛盯着电脑屏幕,打着选择库中的患者信息。
“你一直都是这样,无论在工作中还是生活中,你总是全力以赴,追求卓越。”
爱斯琳笑出了声:
“我们都是医生,职责就是竭尽所能地帮助患者,为他们恢复健康。”
“哎,你我有很长时间都没有见面了。”伊默尔放松地向后靠在椅子上说道,眼中透着一丝对过去的怀念。面对面,享受着宁静的时刻,只有鼠标的点击声,办公室里弥漫着巧克力和水果的香气,仿佛时间也因此静止了片刻。
爱斯琳知道伊默尔的身份,他是英国皇家医学研究所里一位备受赞誉的研究员。然而,几个月前,伊默尔在急救室进行一次危急手术后,不幸感染了一种罕见的病菌。这突如其来的疾病让他的工作受到了严重影响,不得不接到上级发来的调职通知。
尽管伊默尔对于离开他原本的岗位感到遗憾,但他坚持要求,等原来岗位有合适的人手接替,自己彻底痊愈出院后,再考虑新的工作安排。
“不过现在,我也只是偶尔去手术室帮忙。不久之后,下个月,我确定会被调到药物科。”爱斯琳抬起手指轻轻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显露出些许疲惫。
“你之前参加的研究组,最近有新的进展没?”眼前的男子摇了摇头,从盒子里重新拿了颗巧克力,撕开了外面的锡纸包装,回应了爱斯琳的问题:
“我们的研究还需要一些时间。样本的数量对于研究的关键性至关重要,可惜我们手头符合标准的样本太少了。”
“你的工作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吧,我刚才听说你还要去照顾一群特殊患者。”
“不用很久就结束了,那群病人的情况也不算差,他们的情绪都比较稳定,只是还需要观察。”
“做完这项研究后,你有什么打算吗?”爱斯琳追问道。
“暂时没什么计划,还是那句话,等研究弄完再说吧。”伊默尔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他抬头看了看时钟,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
“暂时还没有具体计划,我觉得等研究完成之后再考虑未来更为妥当。”
“要不去吃个午饭?”爱斯琳邀请道。
“好啊。”伊默尔爽快地答应了。
两个人收拾了桌子,一起往外走。走到电梯前,爱斯琳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住了脚步:
“对了,我还要去脑科科室交一份资料。”爱斯琳看了看表,笑容微滞,她叹了口气。
“你先去餐厅吧,地址我现在发给你,我一会儿就来。”
“那行,我都可以,快去完成工作吧。”伊默尔把爱斯琳推进了电梯,自己则站在门外。电梯门关了,爱斯琳站在电梯里,她看着数字跳动的楼层,心情很是复杂,在这段时间里她遇到了太多破事,她总感觉事情有些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有问题,但愿是她自己太累了,多想了。
走进爱斯琳推荐的餐厅,伊默尔看着菜单随便点了几个菜,要了杯果汁,直到菜上齐了,爱斯琳才找到了他预定的位置。
爱斯琳坐在他对面,拿起刀叉切着牛排,但伊默尔总感觉她有点心不在焉。
“你看起来有点郁闷,遇到什么事儿了?”
“啊?”爱斯琳微愣,但很快就恢复常态,她微笑道:
“没什么,只是最近太累了而已。”
“这样下去不行,我记得可以申请休假的。”
“这段时间我会调整状态的,科室还需要我。”
伊默尔没有继续追问,他看向爱斯琳的脸盯一会儿,才低头慢条斯理地切着盘子里的牛排。
这顿午饭吃的非常安静,爱斯琳没有主动和他讲话,伊默尔也怕影响到爱斯琳的心情,一直没有开口,即便不是工作上的事。
吃完午饭后,两个人停在了餐馆门口准备挥手告别。
爱斯琳还是没能将那件事说出口。
伊默尔看着爱斯琳走远,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爱斯琳振作精神,过了安检,步行回到圣詹姆斯医院二号住院部,走到熟悉的病房门口,她刚准备伸手推开门,就听见病房里面传来一阵吵闹声,她焦急地打开了门:
“出什么事了?”
爱斯琳走到病床旁边,拿过护士递过来的情况报告,爱斯琳瞪着那个抢救患者的护士,神情不禁紧张起来。
即便爱斯琳医生给患者做了紧急处理,使用含碳酸氢钠的葡萄糖注射液进行静脉滴注,以加速药物从患者的尿液中排出,但在还没有进行血液透析的情况下,患者的生命体征就消失了。可惜,她还是晚来了一步,护士注射的药物剂量过大,导致患者出现了严重的不良反应,这名患者因为药物过量而不幸去世。
在那位患者隔壁床位呆坐着的人,就是Evie。
从过敏检查到药物注射,从室友抽搐到抢救,从放上担架拉出病房再到空无一人的床铺,她目睹了一切。
室友死了,而她自己——Evie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