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花费了很长时间,到处需要人手去巩固防线,对他们来说,这些体力活儿并不算耗费时间的工作,而是那种令人愉快的活动,搬运用外骨骼技术已经很成熟了,虽然是工用型号但速度绝对不慢,即便上到战场,也和一般的军用外骨骼大体没有什么区别,部件、电源通用,相应的配件可以根据需要拆卸替换。
在这些工具的帮助下,他们搬运物品十分省力,有时候效率远远超出了他们预期。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够适应这些新装备的,在这个逐步适应的过程中,总会有人因为不习惯或者其它问题而屡屡倒下、稳不住身,但是不用外骨骼也没有关系,每一份能源都十分珍贵,外骨骼的供能又算在其他问题上了。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好心人,背着两个竹箩筐,给部队送了新鲜的蔬菜,站岗的卫兵揭开盖在上面的编织袋,哎,菜的种类还不少,有沙土豆、白萝卜、大白菜,也算是难得的美味了,大家都很感激这个热心的农户,纷纷表达谢意。
看着碗里的猪肉白菜炖粉条,锅里热腾腾、冒蒸汽的盐水煮沙土豆,大家伙端着餐盘吃得很开心,经过一天的训练都饿坏了,只顾低头扒饭,狼吞虎咽的,除了专门留给其他未返回营队的份,一点都没剩,算是打了打牙祭。
晚饭后,廖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大多会在室外多待几个小时,借着路灯看看捡来的书,如果有命令让去搬东西、清理阵地,她又很快投入新的任务中,偶尔会看到坐在红砖地上吸烟的人,一边看着远处,脸迎着冷风,在寥寥几句中交谈:
“小廖,你还有精力学习啊?今天大家都累坏了吧!”一旁的同伴关心道。
“是啊。”
"要来一根不?”廖只是笑笑,抬手谢绝了。
随着冉冉升起、冷热混加的烟雾,同伴们踩灭烟头各回各的工作岗位,他们不像别国的军队那样抱怨这抱怨那,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能缓解愁绪的,也许只有想想中午、晚上吃什么,盒里还有没有烟。
寒冷的空气骤然炸裂,只看一道黄光在她的眼前闪过,数百米距离在一瞬间就被轻松跨越,散开四射的火焰被冷热置换引起的狂风强行吹散,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滞……
听着远处传来的炮击声,廖的内心却显得极为平静。
“还是有些不甘呢……” 她原本只是一名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警察,从来没想过会有今天这样的日子,在袭击发生的那天,廖失去了双亲,她在学校读书的侄子小宇也失踪了,处理完一堆事情后,她毅然选择加入部队,加入战线,共同对抗那些外来的侵略者。
“这边需要几个人去安顿伤员!”
收回目光,廖关上书,往营地门口跑去……
巩固防线的任务超前完成,等到支援的合成营赶到入驻阵地,他们就要根据指令后撤到原先驻扎的城镇,当然,工作结束后不乏有闲暇之余的时光。
今天是周六,按照时间分配,今天轮到他们到战地医院定期进行体检,每个人都必须要去,没有办法,所有出征的将领和士兵都是重点培养对象,每个人都必须严格按照规定来,不能以任何理由推脱。
有时候廖还会提前向上级申请,体检结束后顺便进到病房看望住院的战友,陪他们说说话、聊聊天,每月的这一天总是忙碌的,一般她都是下午才过去,早晨要先完成班长布置的任务。
全身消毒过后,她见到了刚换完义肢的副班长,没戴上眼镜的副班长一开始没有认出廖来,他低头看着水磨石地板的纹路,视线也被床帘挡住了不少,但听廖一开口,就反应过来了。
“副班,你还好吗?”
“没啥问题,廖。”
“我带了点街上买的糕点,大家都吃点,来尝尝。”
“你可费心了。”大家分着盒里的鸡蛋糕,蛋糕的香甜味很快铺展在房间里。
病房里都是一个连队的兄弟,当副班长说起廖时,总是难掩赞赏与喜爱,虽然副班长一直保持乐观的样子,但廖还是为他感到难过,换谁失去一条腿,心里肯定如针扎般作痛。
在病房养病的这段时间,副班长偶尔会在外出透气,在住院楼下的小花园拉马头琴,他在小学的时候就学会了不少曲目,但马头琴音色厚重,音量较弱,听上去有股苍凉之感,不适合在医院演奏,副班长就渐渐不愿意为大家露一手了。
“时间也不早了,早点归队!”副班长提醒着廖,医院门口接送的运兵车已经到了。
“多保重。”
上到车厢,车上先安静了一会儿,等车开出去不久后,大家才开始七嘴八舌地聊天,一些人靠着冰冷的车皮就睡着了,握拳的手关节上有冻伤的疮,很多人手掌上的茧子都破皮了,看得出平时训练是真的很辛苦。
“待会儿要不要去看文艺汇演?我记得就在今天晚上。”
“还有这样的美事?我怎么没听说过。”
“人家长途跋涉到各个军营表演也不容易,大家记得都去捧场。”
“廖,你去吗?”廖犹豫了一下,摇摇头:
“我不去了,明天有训练任务。”
“偶尔放松一下吧,机会难得。”同伴没有强求。
对这“文艺”这一类词,廖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透过车窗看着那些残破的街道,廖不知自己有没有看演出的心情。
“不过既然有这个机会,去看一眼也是好的,劳逸结合。”
“那行吧!”廖还是答应了。
文艺汇演现场很是热闹,有许多舞者在台上表演,穿着古代服饰的女子,舞姿曼妙,看起来十分美丽,台下的观众看到她们跳舞的时候,都露出陶醉之色。
歌舞既保持了传统风格,又有鲜明的时代气息,阵容庞大时,气势恢宏,队伍精炼时,特点突出,舞蹈语言多姿多彩,音乐旋律扣人心弦,更具情感容量和艺术张力。
“这首曲子,是不是叫《隔江花》啊?好像是一位20后的年轻歌手唱的。”
“嗯,应该是这首,我也听过。”
“美丽优雅,像是仙子一般。”
廖站在远离戏台的角落里,看着台上的舞蹈,中国传统礼乐文化,礼乐精神让她更加贴近这片土地的心脏,曲调唯美,那些哀婉与悠扬富有感染力的歌词,引起她的共鸣,激发她去好奇、去想象,汉唐那种别样的生活状态,何时平乱,何时民安。
台上舞动的舞者有着某种吸引力,声乐神韵纷呈,注重措辞韵脚,舞者也非常美丽,精神面貌饱满,舞台的光线让人觉得很舒适。
接着是一段独舞,一位身着红色襦裙,系着大黄飘带的女子正在台中挥袖而舞,她的动作虽然带着生涩,但却很美,出手回手刚柔并济,翻腕、扭臂,扬伞,沉稳、含蓄、刚健,风格交相辉映,
二胡、琵琶、丝竹、笙、三弦、四股弦、敲琴问答式的轮奏,复调旋律与舞者动作配合,相合一体,和声迭起,旋律变得激昂,旋律、和声、节奏与人的动作、造型和谐一致,催人振奋,乐舞融合,浑然一体,台下的人发出阵阵掌声,他们被眼前的舞蹈所深深震撼,有的人已经站起来鼓掌了。
这个节目结束后,透过表演演员临时准备室门口,廖又一次看到那位负责独舞部分的女子,在一旁等了会儿,待下一个节目的表演者登台后,廖走进了准备室,准备近距离见一见这位令人印象深刻的舞者。
一个身着缕缕纱裙,长相精致秀气,皮肤白皙,一头青丝垂落腰际的女子,正端坐在镜前,用梳子梳理着乌发。
女子看到镜子中的人影转过头,眼睛微眯:
“你是来找我的吗?”
“你的舞蹈很棒,能和你多聊几句吗?” 廖礼貌性问道。
“可以。”女子回过头去,继续拆卸头上的装饰。
廖坐在旁边的位置上观察着对方的面容,女子脸颊带着浅浅的红晕,嘴唇嫣红,眉毛弯弯,鼻梁高挺,眼睛确实很漂亮,看了一会儿,廖才开口说道:
“之前我很少看表演…你的舞—”
“刚才我的表现很棒吗?”
“很棒。”
“其实刚才我有几个动作没跳对。” 方晨晓的声音很轻柔,应该是刚才舞蹈消耗了很多体力,还没有缓过来。
“我没有看出来,可能是艺术细胞不够吧。”舞者忽然浅笑道:
“刚才,为何一直看着我?”
“啊?没,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廖连忙移开话题:
“你叫什么名字?听着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我叫方晨晓,来自杭州。”
“我姓廖,名……”
“看你这身衣装,你不会是军官吧?”
“不是,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列兵。”廖很快回答道。
“作为一名女军人,一定很辛苦吧。”
“是啊,确实很辛苦,每天早晨六点钟就要起床,然后训练一整天,有时晚上十二点之后要参加巡逻。”廖回答道。
“真是个辛苦的职业啊!”舞者感慨,接着说道:
“很少有人愿意当兵的吧,毕竟军队很凶险。”
“你为何会当兵呢?”
廖沉默了片刻,脱口而出:
“我想要保护更多的人。”
“你的父母,他们肯定不愿意让你上到前线吧。”方晨晓将簪子放入河中,看着镜像中的廖。
廖忽然沉默着不语,看到廖神色不对,晨晓意识到什么,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我是无意中说的,对不起,廖。”舞者连忙道歉,廖看着她愧疚的神情,摇摇头:
“没事,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很懦弱,保护不了自己的家人。”
“我们继续聊。”
“嗯。”身旁的舞者点了点头,她停止了受伤的动作,正正地看着廖:
“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廖抬起头,耐心地听着。
方晨晓抿了抿唇,看起来很犹豫,过了片刻,才低声道:
“如果,我指的是假设,假设有一天,我遇到了困难,请问,你会救我吗?”廖愣住了:
“为什么要这么问?”
“因为我觉得你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所以我才冒昧问了这个问题,我不希望自己成为别人的拖累。”
“怎么会是拖累呢?救!我们肯定救!”廖连忙反驳,但不知道晨晓为什么要这样问一个这样的问题。
“谢谢你肯告诉我实话。”看着眼前的军人,舞者心底一阵温暖涌起。
节目结束后,又有很多人回到准备室,廖觉得自己占用了别人的化妆台有点突兀,她起身向方晨晓告别后,快步走出准备室,面对其他人的疑惑的目光,她的脸不由得红了起来。
廖站在营地门口的电线杆下,冷静了下来
“今天晚上温度也很低啊。”
“廖你怎么了?脸这么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一旁路过的同伴关心地问候着。
廖摇了摇头,说道:
“没有,刚才跑了几圈,正常。”
接热水洗漱,廖满身劳顿地回到营房,像之前那样用塑料袋垫着水泥地,打开了自己的被褥,她躺在坚硬的水泥地上,心里琢磨着刚才那些话,很快便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