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日夜间,夏蒙联军和AI第二集团军的先头部队展开了新的交锋,这次AI的目标是夺下怀白市的工业园区,同时这里也是联军重点设防的区域,尽管AI在两次大型战役中失利,但它们还是强攻下怀白市周围的几个城镇,并炸毁了一条重要的高铁铁路线,AI的战略要塞还在建设当中。
AI以战争机器“墙”作为靠山,凭借优势的兵力,一般情况下还能继续推进,但事实上,经过与联军的血战,它们的补给线实际上有点脱节,辎重只能靠空投的形式为前沿进行补给,弹药告急,它们不得停止进攻,退回到几周前的阵地上。
虽然牺牲了很多人,但怀白市外围的联军防线守住了。
“长官,地质勘测的结果出来了,防御工事即便遭遇重炮炮击都不会出问题,这样可以了吗?”
“不要轻敌,它们可能在为后期空降做准备,现在就做好充足的准备,调整措施。”
他们在这里的每一天都不能放松,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这对整个反攻计划都很重要,必须要有大局观,从过去的经验中吸取教训。
迁移炮兵阵地的日子到了,在有运输车牵引的情况下,整个行动不会耗时太久,从回收到转运到再安装,整个流程只要一个半小时。
联军设立在前哨的观测站上,指挥员用望远镜望着装甲运输车、自行火炮组成的车队,车队一直排到远方燃着黑烟的北城区那边,车队转移的景象让他屏住了呼吸,他感到自己胳膊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全程都要提起十二分的警惕。
已经有个侦察队提前3小时搭乘直升机去侦察地形了,运兵车上,大家伙全副武装,专攻班已经提前穿戴好军用Ⅲ型外骨骼动力装甲,他们是最重要的战斗单位。
廖和同伴们坐在步兵装甲车里,端着5.8毫米满弹匣QBZ191自动步枪,戴着坚固的全防护头盔,接上队内通讯系统,只有在战斗发生时,他们才会让只能目镜信息可视化,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保证完成任务。
待车队运送完最后一批弹药后,隆隆的黑烟从“墙”表面的空洞升腾而起,战争机器“墙”再一次启动了,和其他战争武器相比,“墙”根本就不具有任何隐蔽性,仿佛从建造初期起,它就是用于吸引火力的。“墙”在欧洲战区的表现令世界印象深刻,但许多军事学家、评论员和政客们将这个军事目标称为“人工智能最愚蠢的发明”。
炮兵阵地临近一所普通高校,周围小吃街的建筑墙壁被拆除,一堵厚重的学校外墙墙壁从教学楼中心分裂开来,用于开阔道路视野,阵地中间留有宽敞的通道用于运输车辆随时转运,工兵快速布置铁丝网切入两边的双向四车道,估计校内、校外周围共有五条车道被封锁。
一些文化墙上被工兵们用一层鲜红色的油漆标注,方便进入主阵地的士兵们能够快速找到自己的位置,略带发光的标记胶带则用于夜间指明方向。
在上方灰色多云的天空之下,飘飞的火絮点燃了干燥枯死的绿化带,多频段雷达车将覆盖各个主要交通地段,把握住敌人占领区的主要动脉,天空中只要有飞行物都能将影像凸显出来,提前预警;联军设施在阵地前沿、侧方、后方各设置了哨岗,有任何情况能通过通讯系统及时报告。
下午六点,关闭所有杂灯,吸烟休息的士兵们掐灭了烟头,在远处起伏的黄色和蓝色中,聚集吃饭的人群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守卫刚刚建成的炮兵阵地。
被风吹翻的小遮阳篷,道路旁积灰的气车,降下卷帘门关闭的餐馆旁,两名步兵在站岗,其中一人靠在门旁的铁栅栏上,彼此小声交谈,离换班的时间还很长,无人机小组已经在大楼部署完毕,随时可以起降侦察,廖有点瞌睡,睡意被旁人的讨论声打断了。
“长官,目前周围一切正常。”指挥员听声音认出了身后的蒙军观察员,转过身来。
附近传来金属轻微的撞击声,大家立刻警戒起来,噪音的来源是坐在附近混凝土块后拆枪保养一名男子,他小心翼翼地照顾着一支旧步枪,给自己的防弹衣装甲板,阵地到处都是没有面孔的头盔。
到了晚上10点,也没有任何敌人的动向,安装在静音箱里的柴油发电机组开始为各种设备提供电能,由于阵地各部分警戒线采取轮班制度,发电机周围随时都有人在。
“警告!有不明飞行物经过我方领空!”系统音伴随着警戒灯光,阵地后的防空导弹系统就位,导弹升空立即拦截敌机,随着怀白市散开来的防空警报,阵地立刻忙碌起来。
一枚高速滑翔的航弹落在战地医院附近,爆炸引燃了大片的建筑物,紧接着3架AI的BF-42隐形战斗机携带“黑光”高超音速巡航导弹攻击了联军防空系统所在位置,一辆雷达车被导弹摧毁了,联军监视区域立即少了三分之一的面积。
廖所在的炮兵阵地同样遭到了空袭,大家都未能料想到敌人能找到位置,一瞬间,炮兵阵地周围狼烟片布,图书馆被偏离的航弹击中,书籍在烈火中焚烧,燃起的火光迅速照亮了漆黑的周围,惨叫声彼此起伏,有两组狙击手从着火的教学楼里慌忙撤离,但炸弹还是炸塌了不少低矮的房子。
周围的居民在一个月前就及时撤离了,阵地里还是有不少人被爆炸的破片波及,伤员就在出现在廖的眼前,AI无人机群又一次朝这边投掷炸药,随着猛烈的爆炸烟尘,一条向南封锁的道路被坍塌的食堂残骸遮盖,浓烈的火光照亮了黑夜。就在此时,一个身影从火海冲出来,一位士兵身上燃着熊熊烈火,面容痛苦不堪,身上大面积烧伤,呼喊着救火。
廖目睹了这一幕,拿起发电机旁边的备用的冷却水箱,朝那人快速赶去,但廖感觉他越来越吃力,整个人胸口朝前躺倒在地,没了声音,等廖拎着水箱赶到,那人的五官都被烧没了。
“高射炮准备!脉冲弹准备!”
装载高射机枪的MF-B型无人攻击机对阵地上的联军开始扫射,MF-C型无人攻击机的导弹开始打击阵地上的火箭弹发射车,两股火力对拼,战地上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残肢断臂,鲜红色的血液混杂着灰尘和碎块四处飞溅。
一位盟军士兵拼尽全力推开了暴露在空旷地,廖随后跌倒在地,眼睁睁看着他的胸膛突然洞开,子弹穿透他的心脏,面相还没有来得及转变就瘫倒在地,鲜血喷洒在廖脸上,保护她的那个男人,就在她相隔不到一米的身边,却已经永远闭上眼睛。
汽车班的装甲车开过来了,步兵班随战车而动,曳光弹修正机枪弹道,陆续有无人机残骸摔落在阵地上四分五裂,或者直接在空中爆炸;自动的哨岗机枪为联军提供了防空火力,争取了调整时间,就位的士兵们举枪瞄准,着力摧毁靠近雷达车的自爆型无人机。
廖想站起来,但是却发现身体不听使唤,双腿无论怎么用力都没法迈动一步,深陷战场,一种恐惧在吞噬着她的理智,耳膜被爆炸震得生疼,不定时的震动让原本坚固的地面变成一块软糖,碎渣和泥土被炸翻了出来,到处掩盖活人,坑洞连连,指挥声、炮声、爆炸声、哀嚎声、撕裂声、撞击声在大脑里相互挤压,让原本就紧绷的神经一阵阵疼痛。
“快找掩体,呆愣着干嘛!快去帮助伤员!”在严厉的吼叫声中,廖顺着队长的手势冲到坍塌的围墙废墟后,心脏剧烈跳动着,席卷的热浪烧到她的面前,她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感觉汗水浸湿了衣服。
熟悉的红十字图案出现在她的眼前,医疗兵第一时间带走还有气息的伤员,廖被一把从地上拉起,她忽然想起了队长给自己下达的命令,对着身旁的医疗兵,她在燃烧的“呲呲”声中喊道:
“我来帮你!”廖深吸一口气,面罩能很好地隔绝毒气,但不能挡住浓烟,她奋不顾身来到一名伤员面前,拉着这那人一边的肩膀,飞快往一旁相对安全的沙袋墙靠去。
炮兵阵地的将士们拼命抵抗,不惜付出生命代价。
接下来的第二次空袭袭击了联军的一条重要的补给线,运输车行驶在路上,车厢中满满当当地都是各种药品,还有一些珍贵的食物和水,在同样的火力交锋中,补给线周围的防御工事被航弹摧毁,补给线旁边的防空阵地几乎死伤殆尽,留守的居民也已经撤往城市的东北角。
战火一直持续到深夜,最后,双方打得两败俱伤,AI多架战机被击落,在空袭中,联军的总伤亡人数达到了一千九百人,廖所在的炮兵阵地牺牲了一百余人,而在补给线周围,联军的伤亡人数就达到六百余人。
出城队伍已经占满了高速路,排成长龙的车辆向南而去,而支援的军队和物资却被堵在了路上。
自从那晚之后,廖越来越频繁地做噩梦,生活中时常过度紧张,很多人也出现了像她一样的症状,军营里没有了很多人的身影,屋子显得有一点空。
入夜时分,廖躺在床上,经常会双手捂住耳朵,不让那些恐怖的声音侵袭自己的神经,她的脑袋里乱糟糟的,像是被塞满了各种各样的碎片,拼凑出来却又看不到任何东西。
她也意识到这是自己在吓自己,有时就这么躺着躺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梦里一遍又一遍重复的战争情景, 梦里的战火燃烧了好久,她跟着其他战友们在阵地里像泥鳅一样挣扎,敌人的炸弹就像用不完那样,一次又一次被震翻在地,最终只剩下孤单的她,她就那样站在死人堆,茫然地看着前方,直到敌人的飞机又一次降临在头顶。
噩梦时常困扰着廖,每次都会冒一身冷汗,班长建议她去看看心理医生,但廖一直不愿去面对,她总觉得自己还正常。
“廖……”
“廖!”训练场上,廖被班长的洪亮的声音拉扯回来。
“你要是还是这个样子,最好走人!滚到后勤帮忙!”班长一阵大力把她从队伍拽起来,廖吓了一跳,抬眼望去,发现班长的脸色十分难看。
班长见廖一副无精打采的萎蔫样,语气更加恶劣:
“现在就收拾东西走人!”
廖想说话,可喉咙却仿佛被堵住一般,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班长也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冲,缓和了语气说道:
“我知道你很害怕,但是你必须面对这些,不要因为一直困扰其中,影响到以后的日子。”
“明白吗?”
“明白…”
“声音再大点!”
“明白!”
“回到队伍中去,要练就好好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