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日中午11时17分。
当奥伦娜睁开眼睛时,迎接她的不是医院病房无菌的白色墙壁,而是远处空气中回响的爆炸声,奥伦娜被炸弹的冲击波震得从床上滚了下来,头晕脑胀的躺在地上。
“你没事吧?”耳边传来了陌生的男性嗓音。
“没……没事。”奥伦娜还没有从刚才的爆炸中缓过劲来。
“别乱动。”对方的声音很低沉,原来是值班医生。
“敌人正在对福兹城发起空袭。”
当奥伦娜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时,恐惧和肾上腺素突然涌入她的血管之中,空袭警报凄厉地鸣响,刺耳的声音划破了混乱,人群的嘈杂声愈发清晰。
AI轰炸机向城市投放了大量氯气弹,黄绿色的毒气为本已饱受战争蹂躏的土地蒙上了一层恐怖和绝望的阴影。当致命气体弥漫在空气中时,恐慌笼罩着街道,居民区一片混乱。
空袭发生后,城内军民伤亡人数迅速增加,有毒烟雾立即杀死了一百多人,他们的身体受到盐酸的腐蚀。那些在最初的袭击中幸存下来的人也未能幸免于难,将近有一千多名居民和士兵被氯气中毒,他们的身体因疼痛而痛苦不堪。
心跳加速,奥伦娜挣扎着拉扯病床的白色床单坐起来,因在战斗中受到枪伤,她的身体而仍然虚弱,在她周围,病房里的其他病人都不安地动了起来,脸上同样写满了恐惧。
奥伦娜手臂上缠绕的白布条,她颤抖地伸手去拿制服,急忙把它套在病号服外面,向门口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医院里,场面一片狼藉,到处可见玻璃碎片和斑驳血迹,医务人员不知疲倦地救治不断涌入的病人,医院用有限资源极限地拯救挽回更多的生命。
氯气的影响实在难以忍受,一些受害者的皮肤受到轻微烧伤,肌肉被酸性气体灼伤。还有的人人则遭受剧烈呕吐的折磨,身体不停排出融入静脉中那些流动的有毒物质。对于一些不幸的灵魂来说,使他们陷入深度和危险的昏迷状态,可能永远不会醒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医院里仍然挤满了伤者和垂死者,他们的命运悬而未决。对于许多人来说,这场战斗还远没有结束——挥之不去的氯气所带来的影响可能会在未来几天或几周内夺走更多的生命。
当奥伦娜跌跌撞撞地走到楼梯间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混乱和惊慌。一些护士正抬着烧伤的患者从她身边冲过去,他们惊恐得脸色苍白,争先恐后地将伤员转移到安全地带。外面,福兹城曾经熙熙攘攘的街道现在已经空无一人,除了偶尔传来的枪声和远处的爆炸声。
奥伦娜心急如焚地穿过医院走廊,结果和对面赶来的人撞到了一起,她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差点失去平衡。
“哇哦,别紧张。”一个声音喊道,奥伦娜抬起头,看到一名医生站在她面前,脸上写满了关切。
“你哪里受伤了?如果没事的话,请回到病房里别占用过道。”眼前的医生训斥道。
“我必须出去。”奥伦娜急切地回答,语气急促。
“城市受到攻击,我不能坐在这里,我的战友们正在战斗。”透过奥伦娜坚定的表情,医生看向她受伤的肩膀便皱起眉头,阻止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抱歉,奥伦娜中士,你现在已经不适合参战了,你的伤势还很严重,需要专心养伤。”奥伦娜的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
“但我不能什么都—”
医生打断了她的抗议。
“大家有各自责任,医生救助伤员,战士保卫人民,以你现在的状态贸然投入战斗,只会让自己和他人陷入危险。”医生毫不留情地道,把手搭在奥伦娜的肩膀上,进而眉头松弛,语气平缓道:
“让其他人来处理战斗吧,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休息和治疗。”
一时之间,奥伦娜犹豫不决,在自己的责任感和医生的警告之间左右为难。但随后,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疲惫和疼痛的重担一直压在了她的肩膀上,她什么也做不了。
“好吧,”她不情愿地承认,声音几乎低于耳语。
话音刚落,霎时间,核武器警报在整个医院响起,恐慌像野火一样席卷走廊。医生和护士从一个房间冲到另一个房间,敦促病人立即撤离。奥伦娜的心在胸腔里狂跳,她听着走廊里回荡的紧急无线电广播,她的思绪因局势的严重性而晕眩,广播里通知道:
“各位人员请注意,经联军空军打击总部决定,联军空军将于中午11时50分向AI战争机器发射载有核弹头的洲际导弹,你们现在的位置在核弹热辐射影响范围内,请迅速向西撤离,至少离现所在地区200公里,重复一遍,请迅速向西撤离。”
眼前,走廊上的其他人全部都在朝楼梯口涌去,而奥伦娜却被人群挤了出去,直到被拥挤的人流推到摔到一旁。
“我们现在需要撤离!距离核弹发射只有半个小时!”医生一边扶奥伦娜站起来,一边声音急切地喊道。
“拉巴特是我们最安全的避难所。”
奥伦娜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她的思绪随着医生的引导而飞速运转,他们一起穿过楼梯间的混乱,到达医院一楼,加入涌向停车场的人群。
上车前,士兵们督促着每一位乘客戴上了防毒面具,这是防止空气中充满致命氯气的必要预防措施。戴好防护面罩后,奥伦娜和其他伤者一起匆忙登上一辆等候的军用货车,躲避那些可能吞没他们的有毒烟雾。
一辆辆满载伤员的军用货车加速驶离袭击现场,车内弥漫着紧张、恐惧的气氛,之前见面的值班医生坐在她旁边的座上,尽管防毒面具提供了相对的安全,但外面发生的恐怖事件仍深深地压在他们的心头,不定时的轰炸给他们本已岌岌可危的处境蒙上了一层不确定的阴影。
透过防毒面具的窄缝,奥伦娜双眼紧张地扫向窗户,心在胸腔里狂跳,她瞥见时街道上到处都是死者的尸体和无力挣扎的垂死者,他们的脸在有毒气体的腐蚀作用下痛苦地扭曲着。
大路上场面一片混乱,汽车争先恐后地鸣响喇叭,司机们疯狂地想要逃离迫在眉睫的危险,四散奔逃的人们脑海里充满了恐惧,料想无法摆脱突如其来的核打击,有的人所幸就慢下了步伐放弃离开,这种绝望的做法让奥伦娜感到脊背发凉。
但在混乱和不确定之中,有一件事仍然很明确——他们必须到达拉巴特,去寻找庇护所来躲避即将到来的核袭击。每时每刻,撤离任务的紧迫性都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肩上,以强烈的求生决心驱使,向西撤离。
当居民从燃烧的建筑物中涌出时,他们的脸被火灰和浓烟熏黑,前方的道路被倒塌房屋的废墟封锁,通向安全的道路被瓦砾和混乱遮蔽。
“快点绕过去!”奥伦娜催促司机,她的声音因紧迫而紧张,她指着前方封锁的道路。每一秒都很重要,他们不能在这场与即将发生核袭击的竞赛中浪费任何时间。
司机面容严肃,额头冷汗直冒,双手紧握方向盘,把车开到一条小街上,在瓦砾和破坏的迷宫中穿行。浓烟冲天,已经遮蔽了太阳,火焰舔舐着摇摇欲坠的建筑物,在废墟上投射出诡异的光芒。
当货车穿行疏散的人群时,奥伦娜的注意力被附近一名呼吸困难的病人所吸引,哮喘发作的喘息声在狭窄的车厢中回荡。病人的眼睛里闪烁着亮光,他大口喘着气,呼吸困难,胸口不停起伏。
“他哮喘发作了!快找药!”眼见事态紧急,奥提丽娜立即行动起来,赶到了病人身边,她把手放在病人的肩膀上,安慰病人,尽管周围一片混乱,但她的声音平静而稳定。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奥伦娜安慰地说,她的眼睛紧盯着病人的眼睛,试图在暴风雨中给病人灌输一种平静的感觉。
“我们会一起渡过难关。”
与此同时,那位值班医生疯狂地翻阅着物资,眉头紧皱,寻找治疗哮喘发作所需的药物,他快速翻阅药柜,随着宝贵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医生松了口气,目光落在了药物上,一瓶哮喘药吸入器,他颤抖着双手,迅速配制好药剂,摘下病人的防毒面具,给病人服用,药效起效,当病人的呼吸稳定下来,脸颊恢复血色时,房间里的紧张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
奥伦娜露出微笑,紧张的心因而松弛下来。虽然危险还远未结束,但那一刻,他们却在黑暗中找到了一线希望。
货车穿过满是废墟的街道,面对在战争交火中不断丧生的无辜群众,她情不自禁地感到一股负罪感侵蚀着良心,她知道自己无法阻止周围发生的暴力和破坏。
距离核弹发射还有20分钟。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又一次震碎了空气,脚下的大地在颤抖,奥伦娜本能地转向爆炸源头,爆炸后留下的巨大弹坑里燃气管道被点燃,火焰瞬间冲天。
被航弹袭击的难民被一片火焰吞没,他们痛苦的尖叫声划破了高涨的火墙,奥伦娜亲眼目睹这悲惨的景象,揪紧内心,战争的恐怖残酷无时无刻地展现在她的眼前。爆炸的冲击波仍在空气中回荡,路边有几个被冲击波击晕的人。
“我们需要帮助他们!”奥伦娜转向货车司机提议道。
“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带他们上车,把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
但令她沮丧的是,司机摇了摇头,表情严峻,没有任何动摇。
“很抱歉,我们不能冒险。”司机冷静回应,情绪没有波动。
“我们需要优先考虑车上人员的安全。”
呼救的难民在废墟中无助地跌跌撞撞,发觉军用货车没有减速的意思,他们目瞪口呆地停在原地,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困惑,沮丧之情被烈火煮沸。
奥伦娜知道每一秒都很重要,车上、车下人员同样生死攸关,她无力干预。奥伦娜心情沉重地转过身去,眼中闪烁着未曾流下的泪水,虽然她很想拿出行动去帮助那些有需要的人,但应对残酷的现实处境,她只能提出建议,默认司机的决定。
那失落而无神的脸庞在她清醒的每一刻都萦绕在心头。
在战争中,即使是最崇高的意图也可能被残酷的生存现实所掩盖。
距离核弹发射还有10分钟。
医院的军车驶出城市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混乱和绝望的景象,出城前往拉巴特的道路被各种形状和大小的车辆堵塞,车上的人们疯狂地试图逃离这场迫在眉睫的危险,他们加入从城市涌出的车辆行列,汽车在荒野中飞驰,尘土滚滚,轮胎扬起沙尘,遮蔽了周围的景色。
当军用货车的车轮平稳地沿着尘土飞扬的道路行驶时,奥伦娜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们即将离开的这座饱受战争蹂躏的城市,透过沙尘和烟雾的薄雾,这座城市的轮廓在远处若隐若现,天际线被冲突的伤痕所破坏。
尽管火光刺眼,奥伦娜的目光被远处升起的高耸烟柱吸引,这残酷地提醒着人们,这座人类家园遭受了AI怎样的破坏,空气中弥漫着燃焦残骸发散的刺鼻气味,与恐惧和绝望混合在一起。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的处境变得更加紧迫,他们必须带着一种必然的决心继续前进,没有时间可以浪费,没有犹豫的余地——只有对安全和生存的不懈追求。
尽管前方的道路充满了危险和不确定性,但她知道他们别无选择,只能继续前进。
距离核弹发射还有5分钟。
逃离的车队继续在荒野中进行绝望的旅程,他们身后是绵延数英里的车队,每远离一公里,空气中的紧张气氛就显而易见,车内,奥伦娜和其他人沉浸在紧张的沉默中,等待着正在发生的核子危机的消息。
距离核弹发射还有1分钟。
收音机里充满了静电干扰,当时钟指向11点49分时,紧急报告的片段在混乱的电波中过滤出来。
11点49分整,远处传来的爆炸声打破了宁静。巴士车轮下的地面在颤抖,冲击波在空气中荡漾,这残酷地提醒人们,天空中正在上演一场猫捉老鼠的致命游戏。
核武器被拦截的消息沉重地压在他们的心头。
“……它们拦截了核武器。”不知道是谁低声说道,声音因难以置信而颤抖,这个消息在车队中莫名引起了一阵阵欢喜,但更多的人意识到,随之而来反倒是一种恐惧。
尽管他们拼命逃跑,但仍然处于危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