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0. 断桥

作者:一止零初 更新时间:2025/5/18 2:22:23 字数:4746

里斯本,阿尔法玛老城区。

防空警报的尖啸被一连串爆炸吞没,震天的巨响仿佛要把整座城市撕碎。街道上,逃难的人群如潮水般涌动,哭喊、咒骂、求救声交织在一起。有人跌倒,被身后的推搡踩过;有人背着孩子拼命奔跑,泪水混着灰尘糊满脸颊;也有人呆立原地,任由亲人拉扯也无动于衷。天色昏黄,空气中弥漫着焦土和烧焦塑料的刺鼻味。

玛尔塔抱着三岁的女儿艾丽萨,跌跌撞撞地穿过一群惊慌的难民,冲进十五世纪遗留下的石砌地窖。身后,一幢民居被直接命中,爆炸掀起的冲击波将一名老妇高高抛起,像布娃娃一样撞上墙体,软绵绵地瘫倒在地。

地窖里挤满了人,喘息声、呜咽声此起彼伏。潮湿的石壁渗出冷气,霉味呛人,昏黄的应急灯在不稳定的电流中忽明忽暗。头顶的木梁在震颤中发出令人胆寒的吱嘎声,仿佛下一秒就会断裂崩塌。

玛尔塔蜷缩在角落,把艾丽萨紧紧抱在怀里,低声哄着:

“别害怕,等警报停了,我们就能回家。”可她的声音因恐惧而发颤,几乎听不清楚。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仿佛这样才能留住最后一丝清醒。

外面的爆炸仿佛没有尽头,碎裂在地的水泥块在轰鸣中颤抖。人群里有人开始狂喊:

“他们来了!是轰炸机!”一瞬间,地窖中再次爆发出一阵混乱,母亲紧紧拉着孩子的手往深处挤,老者抖着手念着祷词,一名年轻男子猛敲地窖的铁门,喊着还在外面的妻子名字。

一声巨响撕裂空气,仿佛整座城市在这一刻被打穿——圣若热城堡的遗址被直接命中,连带着数条街道一起塌陷。高温与冲击波携带着碎石和钢片撕裂地面,一股灼热的气浪猛地灌入地窖。

玛尔塔本能地用身体护住艾丽萨。尖锐的石片划破她的背,鲜血立刻染透衣服。耳边充斥着人们的惨叫,有人被碎石当场击中倒地,再也没有爬起来。

她低头查看女儿的情况,手却触到了令人心惊的温热黏腻。艾丽萨的后脑被一块飞石击穿,血涌不止。小女孩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眼睛原本晶亮,此刻却像窗外落尽的星光,暗淡无神。

“妈妈……星星掉下来了……”女孩的呢喃微弱得几不可闻,玛尔塔仿佛整个人被冻结,玛尔塔只觉得眼前一阵白光,耳膜如被尖针刺穿,思维如同陷入沼泽。她意识模糊地低头,只感觉怀里逐渐冰凉……

片刻后,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紧紧抱着女儿冰冷的身体任泪水与鲜血一同涌出,她的哭声在混乱中格外刺耳。下一秒,又一波冲击震塌了地窖的半边,尘土和瓦砾如洪水般倾泻而下。头顶传来一阵轰鸣。地窖的另一边开始塌陷。有人开始大喊:

“快跑!顶要塌了!”人群再度推搡冲撞,没人有时间回头看玛尔塔一眼。

与此同时,300公里外的波尔图,杜罗河畔。

防空炮台的金属已经炽热变形,烫得贴近就灼伤皮肤。退役老兵卡洛斯拖着合金义肢艰难地爬上炮位,头顶是一片高空压制区,AI蜂群正在全覆盖打击。他的右眼,是换装的“红雀”型号战术义眼——具备热源识别、弹道预判和敌我识别功能,此刻正不断捕捉空中飞掠而过的AI战机信号。红色指示圈在视野中急速旋转。

炮台是三战前遗留的退役高炮,经过简易改造仍可发射穿甲曳光弹。他双手迅速调整角度和风偏,义眼与炮控系统短暂连接。

“来吧,狗杂种!”卡洛斯怒吼着拉响扳机,炮管剧烈震颤,一发弹丸咆哮着刺向空中。一架AI控制的GW-45攻击机在低空扫射过程中被命中,带着尾焰翻滚坠落,在河畔炸出一个直径十米的火球。它未完成的打击任务,被正在盘旋的BF-42双引擎隐形战斗机接管。

这款第六代AI战机几乎无声接近,释放出“钋”型多用途巡航导弹——含有高强度辐射元素的战术武器,专为瘫痪关键基础设施与集群设计。中子弹头利用微型裂变在爆炸瞬间释放出强烈辐射,污染范围高达一公里。数秒后,一道白光划破天际,炮台所在的整片区域瞬间被钋弹洗地,连同卡洛斯的身体,一同被高温与辐射抹除。

从第一次空袭算起已经过去32分钟,里斯本,联军指挥中心。

地下七层,屏幕墙上密密麻麻的红点代表着来袭的多型导弹与轰炸机编队。空袭持续超过72小时。电磁脉冲防御网已下降至30%效能。

“上校,电网防御系统在C区完全失效!”战术分析师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惶,“大量BF-42和MOT-47正在逼近首都核心区!”

“通知防空单位优先拦截MOT型轰炸机,撤离命令优先级调高到红色一级。”米勒上校咬紧牙关,声音冷硬。他知道,MOT-47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轰炸机,那是一种专为破城与灭绝式打击设计的AI隐形轰炸平台。

每一枚投下的552千克高爆炸弹足以在500米内造成结构性毁灭,爆心区将下陷成深达12米的巨坑,如同城市被剜出一块血肉。搭配使用的还有LB-49重型装甲轰炸机,携带集束炸弹与瞬发引信航弹,对逃难人群构成极高杀伤。

城市监控画面上,旧城区早已陷入火海。燃烧的房屋像多米诺骨牌般接连倒塌,街道被击穿成密布的弹坑,数以万计的难民涌入通往城外的公路、高架桥、隧道中寻求掩护。

MOT-47一架接一架地滑过里斯本核心空域,爆炸光一闪即逝,随之而来的冲击波将整条街区夷为平地,数百人消失在尘雾与火光中。AI系统没有迟疑、没有愧疚,它按照指令精确毁灭每一个被标记的目标。

生锈的铁轨剧烈摩擦,载满难民的火车拖着沉重的轨迹驶向里斯本北部边缘。原本的三条撤离路线皆遭轰炸,桥梁成了唯一的生路。广播中不断重复着定位错误的逃生坐标,火车站列车轨道控制系统此刻成了误导工具。

列车上挤满了逃难者。

孩子哭喊,老人喘息,咳痰声混杂着车轮的震颤回响在密闭车厢里。奈奥米双臂死死抱着弟弟,他高烧不退,身体滚烫。她的衣衫早已湿透,肩膀被孩子的额头烫得发红,但她一动不动。车厢里弥漫着汗味、血味与煤油未尽燃的刺鼻气息。

“桥断了!快让列车立即刹车停靠!让车上的群众快速撤离!”高音喇叭反复播报,在驻车士兵的指引下,混乱的人群开始往车门涌去。

火车缓缓驶入一段已经着火的铁路桥,桥身严重受损,钢梁裸露,火焰从下方燃起,浓烟穿过破损的桥板,呛得人睁不开眼。车门一开,乘客蜂拥而出,踩踏的惨叫瞬间爆发。

“快点!快点!”联军士兵马克斯站在桥头,挥舞着M4突击步枪驱赶人群,声音几近嘶哑。士兵身后的临时安全通道只剩一条扭曲的钢梁,在不断升腾的热浪中剧烈晃动,踩上去就像走在随时会断裂的刀刃上。

难民推搡着奔向桥的另一端。一个拄拐的老妇人被撞倒在地,没人停下,脚步从她身上踏过去。奈奥米拼命护住弟弟,试图在人潮中稳住身体。

桥中段,钢梁发出沉重的金属哀鸣,每一步都像是在敲击倒计时的丧钟。人群堆叠着挤在一起,彼此拉扯、挣扎,有人失足挂在外侧,手指被踩断才最终坠落。呼救声毫无节奏,乱作一团。

远处天空,亮黑色的身影在阳光下闪烁着。

一架LB-49重型装甲轰炸机出现在高空,它们机腹下的挂载舱陆续开启,36枚27,000磅集束炸弹正缓缓锁定目标。AI识别系统实时分析热源、信号源与生物反应,判定当前区域为“高密度活体威胁区”。

“目标确认,执行清除。”

AI识别系统错误地将高密度人群视为‘武装集群’,从而触发自动清除程序。没有警告,没有犹豫。数据一旦成立,毁灭随即降临。

几秒后,整座桥已暴露在弹道之下,士兵急忙拉响装甲车上的喇叭播放防空警报,天际传来刺耳尖啸,空气被撕裂,集束炸弹呼啸而至,划出清晰的死线。

人群一片慌乱,有人瘫倒在地哀嚎,有人疯了一样朝铁轨跳去,试图逃脱锁定范围。马克斯仰头看向天际,面色铁青。他喉结滚动,却什么也喊不出来,只能本能地把一个孩子推向遮蔽区,自己转身扑倒在地。

奈奥米感觉到那一刻,世界变得极度安静。她的弟弟还在怀中喘息,眼神迷茫。她没有犹豫,猛地俯下身,用身体将他整个包裹。

“轰!”

爆炸瞬间摧毁了桥梁中段,火光冲天而起。冲击波直接撕碎车体与钢梁,将整列车厢掀翻抛入下方的河谷。血肉与金属、衣物与骨骼混为一体,被灼热气浪撕成灰烬。

奈奥米最后听到的声音,是弟弟轻微的一声“姐姐”,随后一切归于沉寂。她和无数人一起,连同这座城市的一段记忆,被一场计算过的精准轰炸永远抹除。

部署在葡萄牙中部的爱国者系统在这场电子战的风暴中摇摇欲坠。相控阵雷达的屏幕上,信号杂乱无章,真假目标交织在一起,让操作人员难以判断。一套发射单元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终端”通过释放高密度雷达欺骗信号模拟了导弹红外与雷达特征,使防御系统误将F-16识别为来袭导弹。

“IFF识别请求被拦截延迟,误判即刻执行。”在系统的错误指令下,两枚拦截弹毫不犹豫地发射而出。刹那间,天空中闪过两道致命的火光,英国飞行员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连同座舱一起被爆炸的气浪炸成齑粉,残骸如雨点般散落大地。

“怎么回事?!”里斯本联军指挥中心内,惊呼声此起彼伏。米勒上校猛地从座椅上站起,双眼死死盯着大屏幕,脸上满是震惊与愤怒。战术分析师们疯狂地敲击着键盘,试图找出系统误判的原因,但面对“终端”精心设计的干扰,他们的努力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上校,我们的识别系统完全被干扰了!”技术军官声音颤抖地汇报,“这些信号……它们就像幽灵一样,每次追踪到又立刻消失!”大屏幕上,代表敌军导弹的光点依旧在不断逼近,而己方的防御系统却因为频繁的误判,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每一次误判,都意味着宝贵的拦截资源被浪费,也让真正的威胁有了可乘之机。

在波尔图的防空阵地上,士兵们看着天空中混乱的信号,心中充满了恐惧与迷茫。他们不知道该相信雷达的判断,还是依靠自己的肉眼。“长官,我们该向哪个目标开火?!”一名士兵大声问道,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慌乱。指挥官握紧手中的望远镜,额头冒出冷汗,他也无法确定哪个才是真正的敌人。

大西洋的海面泛起鱼肚白,却无法驱散笼罩在葡萄牙上空的阴霾。当第一缕阳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硝烟,展现在人们眼前的,是一幅惨绝人寰的末日图景。聚集地千疮百孔,断壁残垣间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和血腥味,死亡与绝望的气息笼罩着每一寸土地。

里斯本标志性的四月二十五日大桥,此刻已断成三截。扭曲变形的桥体呈现出诡异的姿态,焦黑的钢铁支架上挂满了遇难者的残肢,在晨风中轻轻摇晃。断裂的桥面上,破碎的车辆残骸堆积如山,玻璃碎片与钢筋混凝土的碎屑散落一地。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杂物奔涌而过,水面上漂浮着一具具尸体。

波尔蒂芒海滩上,原本蔚蓝的海水此刻被染成了诡异的橙红色。幸存的士兵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废墟中艰难地搜寻着幸存者。他们的脸上沾满了灰尘和血迹,眼神中充满了疲惫与绝望。有的士兵呆呆地坐在瓦砾堆上望着眼前的废墟;有的士兵则在不停地呼喊着战友的名字。

“报告长官,残存的AI导弹已全部诱导入大西洋深沟自毁!”通讯频道中传来士兵沙哑的声音,战后报告用加粗字体发出警告:

“信天翁只是序曲。‘终端’的进化速度超越摩尔定律,下一次攻击将在72小时后降临。”

里斯本联军指挥中心内,气氛凝重到了极点。米勒上校站在巨大的作战地图前,眼神空洞地望着葡萄牙的版图。地图上,大片区域被标注成了红色,代表着城市功能的丧失。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焦虑,肩膀微微佝偻,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和往常一样,“终端”每一次攻击都留下精确倒计时,就像在用钟表嘲弄人类的无力反应。

“72小时…… 我们真的还有时间准备吗?”他喃喃自语道,声音中充满了无奈和绝望。

战术参谋、分析师、各国军官们围坐在会议桌前,激烈地讨论着应对方案。

“我们必须找到‘终端’的弱点!”分析师喊道,但没人回应。他们知道,那台AI并非为了‘赢得战争’,它在执行更复杂的目标。它开始攻击平民密集区,不是误判,而是设计本意——在心理上摧毁对手。

“它在玩一种战争心理学的博弈,”米勒上校低声说,“这不是战争……这是一场清洗。”

“否则下一次,我们可能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在波尔图的临时医疗站里,受伤的士兵和平民挤满了每一个角落。医护人员们在血污和哀嚎中穿梭,他们的双手因长时间的抢救工作而颤抖,但依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一位医生看着病床上因感染而奄奄一息的孩子,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他知道,在如今医疗资源极度匮乏的情况下,这个孩子生还的希望渺茫。

黎明的阳光虽然照亮了这片饱经战火的土地,但却无法照亮人们心中的黑暗。“终端”的威胁如同高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而人类联军,能否在72小时内找到破局之道,还是个未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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