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我送送您,这边请。”艾尔在前面伸出一只手,领着医生走了出去。
格罗特依旧呆愣在原地,双眼无神的立在那里。
优菈也为他担心,接连经历多番打击,人是会受不了的,这一点她感同身受。
她拍了拍格罗特的肩头,轻声说道:“你要振作起来,你都垮了,在意你的人都该怎么办呢?”
格罗特抬起眼眸,眼神涣散的看着面前少女的水灵灵的湖蓝色眼睛,泪水不知不觉的夺眶而出。
优菈一下子有些手忙脚乱,连忙从腰际的口袋里摸出一条手帕,轻轻的擦掉少年的泪水。
“什么……我哭了吗?”
“嗯……”
“我哭了啊……”
情绪最终还是崩溃了,泪水就像仿佛是决堤的河水,源源不断地从眼眶里宣泄而出,格罗特也只是低着头,任由泪水沾湿脸庞,隐忍着无声的哭泣。
“……水……渴……”床上的少年喃喃呓语,嗓子里挤出的干涸的字眼。
格罗特连忙把糊一脸的泪水随意抹掉,赶到床边俯下身侧耳听,“我在,我在,你说刚才说什么?”
“水……喝水……”
“水,水水水,”格罗特连忙冲进客厅,兑了一大杯温水连冲带跑的赶了回来,顺手抽出一根棉签捏在手心里。
他小心翼翼的把浸润的棉签点在少年干裂的嘴唇上。
湿润又痒痒的触感,惹得曼迪伸出一点点舌尖贪婪的允吸着,干涩的咽喉里挤出急切又嘶哑的哼唧声。
不知道这样重复了多少次,直到最后泪水模糊了视线,格罗特用手抹了一下脸,看到曼迪睡了过去,嘴唇终于不再那么干涩,勉强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他,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亲兄弟,”格罗特把水杯放下,望着窗外自言自语,“在我印象里,他从来没有哭过,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脸上永远都是温暖的笑容。”
一个温暖的手掌轻轻搭在手背上,少女温柔的声音飘荡在耳边,“嗯,我知道。”
“可事情不能就这样算了,至于为什么我的人会出现在宫殿里,这估计和瓦尼塔斯离不开关系。可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为什么千方百计地把他送出来后又送回去?”
优菈有些奇怪,犹豫片刻后问:“你是谁,床上的这位是皇家的人?那你……”
格罗特微微低下头眨眨眼,舒出一口气,转过头略感歉意的轻声说:“嗯,和你想的一样。”
优菈惊讶的捂住了嘴巴——她没想到面前的少年居然出身如此高贵,就连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所以——?”
“有婚约,我们的。”
“!!”
“但看今天的情形,柏妮丝王妃并不知晓你和我有婚约的事情,这对你们家族而言绝对是好事。”
格罗特眉头紧皱,托着下巴思考,“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感觉今天的王妃有些许怪异。”
优菈不解,“这话怎么说,她这样确实很符合民间关于她的流言。”
“所以才奇怪。我们先出去说,让他好好休息吧。”格罗特拉着优菈去了客厅。
他倒了杯温热水递到优菈面前,自己坐在对面,“据我对王妃的了解,她虽然霸道,但也还没有能做到当众虐杀贵族成员的本领,这点对他毫无好处,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优菈摇摇头,关于贵族圈的事情她一点也没有头绪。
“今天离开之前,我发现死去的男爵身上似乎缠绕着被特殊处理过的元素锁链,而他突然暴动的原因或许正因为这个。”
“元素锁链?这种东西……据说依旧失传了相当久了……”优菈不由得后怕起来,“我当时还以为是你做了什么,原来另有其人?”
格罗特点点头,举起水杯大喝了一口,“我原本的计划是说点漂亮话吸引在场的人的注意力,然后趁机逃跑的。毕竟现在没几个人能在空中跑步吧。可我没想到的是,好好巧不巧正好就有人操纵了男爵。”
格罗特不由得摇摇头,“没想到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一个人可以变得这么纯粹的恶。太可怕了。”
寂静的空间,两人各怀心事的发着呆。
对两人来说,今天晚上看到的一切,绝对算得上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恶心场景。可除了恶心之外,更多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迷茫。
一位是事业有成的青年才俊,一位是有着几十年社会经验的成熟老大哥灵魂的青年废,可面对这种关乎国家的大事时,还是有些拿不准主意、找不对方向。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出来,“明天去找银会长(阿银)吧。”
“嗯。”
*
谈话之后,格罗特总是在黛米和曼迪的房间晃悠,看见自己的朋友身受重伤,还都跟自己脱不了干系,心里就越发难受越发愤怒。
去看望黛米的时候,艾尔前脚刚走,黛米头顶的补魔区都不多不少正好的补充了足够的能量。看着少女依旧一动不动的小脸,格罗特心里泛起一股浓烈的酸涩。
他只是轻轻拨开正好挡住眼睛的刘海柔顺的发丝就如同拂过心弦,苦涩顺着胃就要翻腾过来。
“你们会好的,给我一点时间,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们的。”格罗特手轻轻搭在少女的额头,隔着手掌亲吻那道伤疤。
医务室不远,几乎可以说就在黛米房间左转的角落,都是安静的好地方,最适合给病患休养生息用。
这才一小会的功夫,曼迪嘴唇上的干皮像鱼鳞一样,曼迪总是低声哼哼唧唧的,手腕上被粗糙麻绳弄出的擦伤还没结跏,他就费力想反过手挠挠后背。
格罗特一个箭步赶上前,轻轻的握住手臂,慢慢放下,从西装内袋里摸出刚放进去的一把扇子,轻轻的往少年的后背扇风。
这是格罗特独门经验:凉透的地方很难想要挠。
“帮你扇扇风,曼迪乖乖的,”一边说着,一边从水杯里拿出浸湿的棉签,轻柔的点在少年的嘴唇上,“以后我都陪着你,陪你们,这样我就能来陪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