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玖这会儿有些心不在焉。
手中的筷子戳着面前碗里的冰粉。
一下一下，最后将四四方方的一整块给戳了个烂碎。
她正在考虑事情。
并非是关于眼下正在发生的这场骚动。
对于顾玖而言，能用拳头解决的麻烦，都还称不上麻烦。
城南周家的三公子，听上去唬人，但其实也不过吓吓平民百姓罢了。对于她这个定南王的武胆而言，杀了也就杀了，委实算不得什么。
她考虑的，是更深层次的问题。
昨夜袭杀黑虎帮帮主时，顾玖特地挑了个无人的环境。按理来说，这事不该被人知晓才对。可说书人老赵偏偏便知道了。
虽说除了名字外的什么诨号与长相尽是胡编乱造的，但这也足以说明一些问题了。
而‘碰巧’的是，一贯只在城南出没的周家三子，却跟自己前后脚来了城西......
其中的算计意味实在过于明显，顾玖也不是傻子，自然瞧的分明。
但她跟着定南王进城也不过是这两日的事情，城里唯一的仇家黑虎帮现在就剩下小猫两三只，连山盗那帮死剩种也不可能干出这种高端的事来。
这么说来，唯一有可能便只有定南王，或者——
那位‘文胆’小姐了。
若是前者倒还好理解，不外乎是想试探一番自己这个加入不久的新成员，说不定也存着树个靶子的意思。
但若是后者，这番为自己扬名的行为就颇有些耐人寻味了。
“这帮子贱民，跑的真够快的。”
顾玖正低头琢磨事的档口，巷口的方向走来了个尖嘴猴腮，小厮模样的人物，一边走着，一边骂骂咧咧的说道：“也不知道乖乖的待在原地等着被吃，让你四爷凭白多费些功夫。”
这人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在冰粉摊子上坐着的顾玖。
能在恶少手底下做事，这么久也没被拿去喂了老虎，康四别的不说，好歹是有些眼力见的。就刚刚自己公子养的老虎在巷口嚎的那一嗓子，普通人这会躲起来才是正常情况。这会儿敢大摇大摆的在街上坐着的，不是傻子就是话本里常提起的，高来高去飞檐走壁的大侠了。
康四多少算是个明白人，知道就自己在公子手底下干的那些事，放到话本里早被各路大侠反复杀了个四五百回了。现在见到个‘疑似大侠’自然怂的要死，愣了一下子后就想转身跑路。
可惜，还是晚了。
顾玖把右手拿的那双筷子中的一支放下，然后眯了眯那双极为出彩的丹凤眼，把手中剩下的那支掷了出去。
于是，康四发现，自己的视野陡然少了一片，接着，便感觉到似是有‘噗嗤’的一声轻响响起，再接着，他仰面倒地。
说来也怪，死到临头，他既没有为此前做下的事情感到后悔，也没有怀念以后不会再有的衣食享受。只是觉得，或许自己合该有如此下场，然后，闭上了双眼。
坐在座位上的顾玖自然不晓得康四死前在想些什么，她只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自腰间布袋里拿了些铜钱出来，摆在桌子上，作为一碗冰粉及半双筷子的费用。
紧接着，她又去茶馆隔壁杀猪铺子，拿起了台子上的杀猪刀，用它敲了敲砧板：“老板，杀猪刀借我用用。”
台子下方传来了郑屠户的声音，有些颤颤巍巍的说道：“大...大侠，这把杀猪刀是我爷爷那辈传下来的，只杀畜生，不杀人的，要不您换把好使的吧。”
顾玖爽朗一笑，那双显得有些冷淡的丹凤眼也带上了些烂漫的色彩，道：“那巧了，我正好要去杀畜生，这柄刀合适得紧。”
说完，又拿出二两银子放在台子的砧板上，这才转身扬长而去。
不多时，有个脑袋从肉铺台子底下钻了出来，却是个粉雕玉琢的丫头。
望着顾玖离去的身影，小女孩的眼睛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亮：“爹，那位姐姐就是话本里常说的大侠吧，好帅啊，我以后也要当大侠。”
郑屠户也从台子里钻了出来，看着砧板上摆着的银子，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好像说过不许你去听赵老头讲话本。”
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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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四怎么还没回来。”
周登这会儿等的有些不耐烦，不由得皱了皱眉。
其实康四在他手下的狗腿子里算不得最好使的，奈何办事最麻利的那个前两天开罪了他，被他一气之下喂了大猫。
周登也不清楚那个狗腿子怎么想的，以往带大猫打野食时他也没少出力，那天不过是自己临时起意给大猫换了个口味，吃了个老太婆，这狗腿子突然就疯了一样扑上来。
后来倒是多少弄清一点，好像那老太婆是狗腿他老娘。不过周登也没在意，横竖都是贱民，也无甚区别。
想到这里，周登又释怀了，打算等康四回来，听他解释一番，要是不顺心意，就把他也喂大猫好了。
这会儿**的老虎似乎有些不耐烦，又有些焦躁，于是周登低下头，讨好似的摸了摸它的脑袋，说道：“大猫别急，等会儿就有吃的了。”
然而**的老虎却不似往日般慢慢放松下来，而是盯着巷里的方向，低声吼叫，作威胁状。
周登觉着奇怪，便抬起头往那个方向望了过去。
只见那边走来了个极妍丽的女子。
“康四人呢？你是谁？来做什么的？”
“哎，康四已经先走一步了，至于我嘛，不过是个路过买了碗冰粉吃的普通人。”
“听闻繁花巷口来了一大一小两只畜生，于是特地带上这杀猪刀与买命钱。”
说到这里，右手拎着杀猪刀，左手捻着一文钱的顾玖弯了弯眼眉，道：
“打算杀上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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