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归城的道路不算平整，样式也不算好看。
但顾玖盯着看了一路，就好像想从中盯出一朵花来。
“这得意楼号称是长安的分店，在这雁归城也算是独一份了。”
应如是走在顾玖的身侧，时不时会停下脚步，跟顾玖讲解一下雁归城的风土人情。
顾玖只是偶尔会附和上两声，这人却也不觉扫兴，依旧兴致勃勃。
倒也不是说应如是讲的枯燥，只不过聊天这事得看心情。
就好比隔壁的得意楼里正烙着的胡饼，闻着是挺香的，但早上一大碗汤饼就把她喂饱了，顾玖这会儿无论如何也提不起食欲。
像应如是这种满腹心思的‘朋友’，她交往起来最提不起劲，聊起天来倒更像是在应付。
“欸~这位美人姐姐，要我说，这家得意楼纯属样子货。”
不知从何处窜出来个少女，笑嘻嘻的做了个拱手，相当自来熟的跟两人搭起话来。
“上回我在长安溜进去过得意楼的后厨，尝了下他们的‘升平炙’和‘五生盘’，味道相当凑合，胡饼做的也一般，远不如辅兴坊的好吃。主店如此，分店便更不用提了。”
“真要想吃点实在的，不如去繁花巷陈大娘的摊子那，来上一份水盆羊肉，再配上俩自家烤的胡饼。”
接着，这人顿了顿，又嬉皮笑脸的搓了搓手，说道：
“对了，两位美人姐姐，我叫季少棠，这雁归城我熟的很，吃的玩的我都一清二楚，不嫌弃的话可以和我一起逛逛啊。”
若是个男子说这些话，那便颇有些耍流氓的意思，顾玖最好的态度大概是转身就走，若是撞上某人心情不好，那么该男子多半还会挨一顿胖揍。
但偏偏如此说话的人是个年龄不大的女孩子，反倒让人觉得有些有趣。
至于她话语中提到的升平炙和五生盘，前者是烤羊舌与烤鹿舌各三百条，后者则是用羊、猪、牛、熊、鹿五种动物的新鲜嫩肉，细切成脍，调味后，再拼摆成上述五种动物形状的图案而成。这两道菜耗费颇大，平时一般不会烹制，通常只会作为‘烧尾宴’中的菜式出现。
烧尾一词出自“神龙烧尾，直上青云之欹意”，实际意义与‘鱼跃龙门’相同，在平朝，一般是大官升迁后设宴请皇帝吃的......
虽说平朝现下情况比较微妙，据说当今陛下沉迷修道，朝内事物多交由左相主管，各地也多有割据之势，但长安内部也不至于被一般的江湖人士当成后花园乱窜。
顾玖这会也认出来了，这个扎着高马尾少女，就是不久前堵了她路的那个轻功高手。
这么说来，应如是该是认识这人的。如此想着，顾玖把视线转向了应如是。
果不其然，文胆小姐嘴角含笑，轻轻摇了摇手中的羽扇，开口道:“少棠，别胡闹了。”
听到这话，甩了甩马尾辫，笑道:“这可不算胡闹，我刚刚说的可都是实话。这雁归城我熟得很，两位美人想去哪我可都奉陪。”
接着，又转过身来，给顾玖行了个礼，“之前有些唐突佳人了，我得自罚三杯才是。”
说完，还真就不知从哪拿了个葫芦来，径自仰头喝了起来。
看那样子，与其说是自罚，倒不如说是她自己想喝。
顾玖倒也没生气，回了个礼，看着正喝酒的季少棠，内心有些啼笑皆非。
平朝不同于上一世历史中的封建皇朝，武风极盛，女子宗师亦不少见。是以相比起武道境界，性别倒甚少有人关注。这也是为何，顾玖能对如今身份适应的如此之快。
平日里她与人言语交谈间几乎不存在违和感，若非生理上切实存在的差异，她几乎都快忘了这事。
而被人喊‘美人’这种听起来有些羞耻的称呼，还真是头一回。
应如是扭头看向顾玖，笑着说道: “少棠是我朋友，轻功很好，有时候我会委托她传递些消息。”
然后又向她介绍了一番顾玖，倒是没说职位，也只说是朋友。
季少棠听了，掂了掂手上的酒葫芦，也笑眯眯的说道:“应如是这人心眼多的很，指不定哪天我就被她带到坑里去了。”
顾玖倒是有些好奇，季少棠一看就是个颇为洒脱之人，她跟应如是碰不碰得上都两说，怎么就愿意帮着做事了？
这话一问出口，季少棠忽地笑了起来，却也不回答，只揶揄着说，让应如是来讲。
应如是以扇掩面，略有些无奈的说道:“我这好朋友啊，生平只有三大爱好，一是美酒，二是美食，至于这三嘛...”
话到这里，应如是顿了顿，季少棠却是有些迫不及待起来，大笑着插话道:“饮美酒，享美食，赏美人，此乃人生三大乐事。”
说完后，又掏出酒葫芦灌上了那么一口，与二人道了一声再见，随即转身飘然而去，眨眼间便消失在人群中。
顾玖有些诧异的看了一旁的应如是一眼。这人有些无奈的解释道:“哎，你别误会，少棠比较喜欢开玩笑，之所以愿意帮忙，纯粹是为了我府里的大厨烧的一道白龙臛。”
顾玖摆了摆手，“这个都无所谓，只是她不是来传消息的吗？为何什么都没说便走了。”
应如是似是松了一口气，又摇起了她的羽扇:“消息已经传给我了。”
顾玖问道:“怎么说？”
应如是看了眼城外的方向，说道:“今日当有一批具甲骑兵抵达城外。”
这事前些天顾玖有听定南王说过，作为武胆，上阵斩将夺旗乃是平常事，自然也需要有一支自己的部曲。
考虑到顾玖的宗师境界，定南王安排一批高机动性的骑兵，方便顾玖到时带着冲阵，也是很合理。
顾玖眯了眯丹凤眼,“有多少人？”
应如是答道:“约莫七百人。”
这个数目着实不小了。
顾玖也是这辈子才知道，一些小说里动不动就三四十万骑兵是有多离谱的事。
据史料记载，平朝最鼎盛时期，总兵力也不过在十万之数，骑兵至多占其中三成，若要算具甲骑兵，那便更少了。
何况如今平朝积弱已久，数目即使减半再减半，也仍是有所超出。
眼下定南王虽人在雁归城，但城中兵力委实不多，七百骑兵已算是相当重要的一股力量。
就这么随随便便交给一个，距离认识至今尚不过两个月的属下......
定南王的心未免也太大了些。
只是，顾玖虽觉得此中多半有些蹊跷，但想要拒绝也是没可能的事情，也不犹豫，当下便与应如是告了声罪，转身往城外去了。
徒留应如是待在原地，手扶着腰间剑柄，不知在想些什么。
ps：掉收真是件令人难过的事情，特别是在新书期（远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