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白拿过白居易手上的镜子,慢慢地旋转金铸的镜框。一时间天上日月快速轮转,地上草木反复枯萎。小白居易也慢慢地长大,三岁识字,五岁作诗,九岁便通晓音律。如此奇才自是成为了白家复兴的期望,于是母亲便叫他认真读书,为科举作准备。直到那一年。
战火不断侵染河南的大地,藩镇李正乙经过的土地一片生灵涂炭。在父亲白季庚的安排下,十一岁的白居易便随母亲搬至宿州符离。
符离是个小地方,白母陈氏自是看不上这小地方的。这浩大的天地间,她只给白居易留下了一扇小窗。白居易自是唯母命是从,他知道他身上背着白家复兴的希望,在身边书简慢慢变厚的同时,他的头发也慢慢变得斑白。
“白爷爷,你的头发小时候就白了呀.”赵修勾指着少年白居易的头发,拽了拽怔怔的出神的白居易。
赵白把她抱过来,向白居易说道:“白先生莫在意。”
回过神的白居易没看向他们,只是看着多年前的自己,又望了望远处的几处茅屋。正是午饭时间,茅屋旁升起阵阵炊烟直直地飘上天空。“无妨,无妨。童言无忌。”尽管陈氏严加看管,但少年心性哪是能被一扇小窗困住的。窗外广阔的天地,玩耍的孩童,种田的农户,叫卖的吆喝无不牵动着白居易的心弦。每到节日集市时,他边偷偷跑出去,东奔西跑。邻里乡亲都很喜欢这个白头小子,纷纷用他是文曲星下凡来调侃他。
白居易和这些农户谈笑时,忽地望见远处有一青衣女子在田坎中跑来跑去,衣带随风飘起如流动的玉带,笑声如银铃般清脆。一时间白居易怔住了,在旁边的汉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突然吃痛的他,才缓过神来,回了汉子的话,再去寻那女子,却是消失在远处的田埂之间了。
白居易辞别了农户们,回到家中拿起一卷书简,便读起来。可书中的字在竹简上四处游动,拼凑出那青衣女子。屋外桃花阵阵传香,溪流欢腾地高唱着不知名的曲子。一阵琵琶声磕磕绊绊地响起,刺耳的声音打破了和谐。白居易本不会理会这偶然出现的刺耳声音,但鬼使神差的,他打开了窗子。
入眼的是那个青衣女子。桃花树下,浣衣溪旁,女孩抱着到她头顶的琵琶,努力地够着琵琶弦,修长的手指与琵琶上的银线相互碰撞不断磕磕碰碰的发出一个个音符。白居易没想到相逢是如此快。
女孩听见身后的声音,费力的抱着琵琶转过身来,乌黑的头发飘散开来,如葡萄般的眼睛正扑闪扑闪地好奇打量着这个白发少年,想了一会说:“你是白哥哥,我听乡里人说过你,他们说你是文曲星下凡,以后肯定能考大官的人,我叫湘灵。”她抱起那个琵琶问道:“怎么样,好听吗?”
白居易想了想刚才那个琵琶声,想直说不好听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还不错。”
“我将知道,只有像你这样得有才华的人才能懂欣赏。你别走,我再给你弹一曲。”
就这样11岁的白居易听了一下午7岁湘灵认真弹出的“曲子”在一声呼唤后,桃花树下安静了,可白居易却安静不下来了。那未脱稚气的声音,那如玉带般的的衣袖,甚至那嘈杂的琵琶声都蛮横地推开原本占据他脑海里的四书五经,闯入他的心里,赶不走了。
赵修勾悄悄地趴在赵白耳边说道:“她弹得真的好吗?”
赵白摸了摸她的头:“也许是白先生的品味独特吧。”
总而言之,在白居易读书时,有了个敲他窗子找他的姑娘,在白居易偷偷跑出去时,身后多了个小跟屁虫。符离的百姓常常看到那名叫湘灵的小姑娘,坐在白家窗前的桃花树下,弹着琵琶,唱着他写的诗。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两人自然的互诉衷肠。但纸里包不住火,寄予厚望的儿子和乡镇的农家女关系好让 白母勃然大怒。一天晚上陈氏把白居易叫到房里。 白居易跪在地上,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许久,陈氏板着脸:“听说你与那叫湘灵的姑娘走的很近啊。”
“是的."
“你可真的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你是白家复兴的希望,你是要辅佐君王,匡扶社稷的人,怎么能和一个乡野村姑日日谈笑。”
白居易跪的更向下,颤颤地说道:“我与湘灵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话没说完就被陈氏打断。“混账话,她一个乡野村姑也配,是不是她叫你说的。”她拿起藤条便向白居易后背打去。"逆子,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轮到你们小辈私定终身。再者,你是白家的人,和一个乡野村姑也不门当户对,你以后踏上仕途,她又能帮你什么。”
白居易还是跪着地下,他想反驳些什么,但从来都没有反抗过母亲的他纵使有饱读诗书,有千言万语也只是喉咙里卡着。他只是跪着,忍受着。
等陈氏打骂够了,气息有些乱时,白居易终于被允许去回房休息,陈氏的力气虽然不大,但也是曾捣过衣的女人,让白居易不得不侧卧着。他横竖睡不着,便向窗子外看过去。
漫天的星斗闪烁着,微微的星光照不亮人间,却照进了白居易的心。母亲说的是没错的,白家也自然要他复兴,他也就必须考上官员。那如果他靠自己考上了官员,岂不是就可以迎娶湘灵了吗?满天星斗下,白发少年做了个梦,梦里琵琶声中,他穿着红袍,在父母乡亲的贺喜,揭开了面前新娘子的盖头,露出的是腼腆而熟悉的笑脸。
梦醒了,白居易面对的终究是现实。对白居易的爱情,白母快刀斩乱麻地将白居易送出符离。白居易依依不舍地告别湘灵,向京城出发了。
“白爷爷为什么不再反抗一下啊。白爷爷明明很喜欢她的。”赵修勾小声问。
“当时的礼教原因吧,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