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清晨。
波恩村的村口出现了两位少女的身影:安洁莉卡与阿比盖尔,两人没有厚重的行囊,离开时并不需要刻意清点行李。
“安洁莉卡姐姐今天起得好早。”
“你心里肯定在想我平时总是起得很晚吧?”
安洁莉卡气鼓鼓地揪住阿比盖尔的脸颊,不过今天刻意赶在公鸡尚未打鸣的时刻离开波恩村,安洁莉卡确实有她的计划。
安洁莉卡才刚走到村子外,后方便有人紧随其后。
“请稍等。”
来者正是沃尔夫冈,他叫住了将要离开的魔女。
“我有一事相求——能不能拜托你,再将我变回人狼?”
“欸?为什么?”
阿比盖尔大惑不解,这几天她一直都跟着安洁莉卡学习魔法,并不清楚村子里潜移默化逐渐变得压抑的气氛。
她无法理解沃尔夫冈要变回人类的决定,而此时沃尔夫冈也没心情向阿比盖尔解释,他笔直地凝视着安洁莉卡,等待魔女的答案。
安洁莉卡取下腰带上别着的一瓶药剂,她早已料到沃尔夫冈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在制作让沃尔夫冈变回人类的魔药时,就顺手做了人狼诅咒的魔药。
“我有必要提醒你……”
安洁莉卡话音未落,沃尔夫冈一把夺过魔药,拧开瓶塞一饮而尽,论速度不比此前急切地想要恢复人类身份那次慢上多少。
魔药最多生效一回。
换句话说,已经服用过一次解除人狼诅咒魔药的沃尔夫冈,一旦再通过魔药变回人狼,将再无变回人类的可能。
不过看沃尔夫冈决绝的态度,安洁莉卡决定让无用的提醒烂在肚子里。
沃尔夫冈的身体再次发生形变,没过几分钟,他又恢复为高大而健壮的人狼。
“呼……还是这个样子更适合我。我该怎么报答你?”
“没必要。我也不会再回波恩村了。”
“……那么,祝你的旅途一路顺风。”
沃尔夫冈挥手向安洁莉卡和阿比盖尔告别,独自一人返回了波恩村。
“狼先生,没有再笑了。”
阿比盖尔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仔细回忆了一下与沃尔夫冈的初次相遇,她才发现那时的沃尔夫冈乍看很可怕,却总会尽可能地挤出温和的笑容。
那份笑容毫无阴霾,他真心实意的满意现在的生活,也由衷欢迎每个造访波恩村的旅人。
但再次变回人狼的沃尔夫冈,没有任何情绪波动。阿比盖尔还不知道,变回人类的几天时间,沃尔夫冈经历了什么。
安洁莉卡叹了口气。
我不是说过了么,不是每一块石头都必须要翻过来。
石头下面会寄生着虫子,但只要不翻开,无论是人还是石头下边的虫子,都会度过平行线般的人生,不会有任何交集。
然而沃尔夫冈切实相信,波恩村的村民接纳的是他,是名为沃尔夫冈的个体,而非独自一人能转动水车,震慑下游村庄的村民,以便他们能霸占水源的人狼。
安洁莉卡不清楚波恩村的人最初决定留下沃尔夫冈是出于什么样的理念,是单纯的善意还是另有所图,至少现在可以明确。
因为人狼实在很方便。
他有自己是怪物的认知,又将波恩村的收留理解成善意,所以沃尔夫冈对村子不占理却强硬截断水源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没有理由反对收留了他的村民。
说起来,沃尔夫冈决定要变回人类,是因为他不想伤害任何人。
“阿比盖尔,我以前,认识一位老猎人。”
安洁莉卡自顾自地说道。
“老猎人在他居住的一带名声赫赫,是非常有名的狩猎大师,他还因为猎杀过凶兽得到过贵族的嘉奖。老猎人跟我传授他多年以来的狩猎经验,其中有一条是这样说的: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尝过人肉的畜生,一定要杀,绝对不能留。”
“是说像老虎和狼那样的肉食动物?”
“一半的原因吧,老猎人讲过他亲手杀的一条猎犬,据说那条猎犬和饲养它的主人有多年感情,即便饥荒时期依然没有放弃。但后来猎犬在它的主人的睡梦中咬死了它的主人。”
“这是为什么?”
“饥荒时期,猎犬的主人只能弄到他一人份的口粮,无法弄到给狗的食物……于是,他就放任猎犬去吃尚未腐烂的尸体,其中包括饿死的人。”
阿比盖尔惶恐地捂住了嘴巴,对年纪尚幼的小女孩来说,安洁莉卡讲述的内容已经完全超过了限制级。
“后来他们挺过了饥荒……直到有一次他们再次过上了食不果腹的生活,猎犬就咬死了它的主人,吃掉了他的肉。因为猎犬不止一回品尝过人肉,在极端情况下,它便会去攻击并杀死人类。包括狮子、老虎、狼,它们固然是凶残的肉食动物,但人类其实并不在它们最优的捕食序列之中。”
然而,尝过人肉的畜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可只要吃过一次……它们就会明白,那个双足直立行走的生物,肉是可以吃的。”
安洁莉卡所认识的老猎人杀过的几头凶兽,多半有一个共通点:基于某些原因吃过人肉,自此才逐渐开始攻击人类,在那些凶兽的视角中,人类不再是需要忌惮的对象,仅仅是和鹿、牛羊相同的食物罢了。
正所谓人类忌惮肉食动物,肉食动物面对人类时,同样存在一定程度上的忌惮,而人肉的味道会让它们彻底放下仅存的戒心。
“好可怕……不过,安洁莉卡姐姐为什么要提起这个?”
阿比盖尔很想知道原因,安洁莉卡突然话锋一转,露出了坏坏的笑容。
“没什么。我想吓吓阿比盖尔。”
“什、什么嘛!安洁莉卡姐姐坏心眼!”
“嗯哼~”
魔女和她的徒弟有说有笑地离开了人与人狼曾经和平共存的村庄。
朝阳升起,波恩村沐浴在日光中,迎接美好的黎明。
【魔女TIPS】
魔女的颜色源自于卡巴拉生命树,安洁莉卡所象征的「黑」取自第三质点,但除了颜色和质点所对应的特质没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