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静默,云作吾两世为人,第一次感到某种撕心裂肺的痛。
嬴钺的身体冰冷,群星突破夜幕开始闪烁,仿佛也在为嬴钺啼哭。
魔尊猛然抬头看天。
群星降下道道银色的流光,猛的砸向魔尊。
魔尊堪堪躲过,但仍被砸向地面,群星此刻杀机大盛。
星光闪耀之下,另一道身影无声无息的悄然出现,闪烁的光芒勾勒出他的轮廓,他的眼睛却比星空更加深邃。
长城上下,百万人俯首,高呼陛下。
长城之上,秦皇挥手,闪烁的星光爆裂,将夜幕撕碎,于是天穹曙光乍现。
秦皇和魔尊遥遥相对,秦皇立于天空,魔尊立于大地。
“无故犯我国境,屠我人民,当诛。”秦皇抬手颂念,说到“诛”字时,天地间杀机竟化成狂风,地上的大量魔族在这一“诛”字之下瞬间化为血水,哼都来不及哼一声。
天空与大地,亘古便是两条平行线,而此刻,随着两道与天空和大地相比相当渺小的身影动了起来,天空和大地竟撞在了一起。
所有人的视觉和听觉都被迫暂时关闭,五感恢复后,却发现地上的魔族已经死了十之七八,天上的六名魔将也被瞬间轰碎,平东王赶快飞了下来,他看到云作吾怀中的嬴钺,闭上眼睛,然后转头面对魔尊。
地上,魔尊依然矗立,仿佛并未受什么伤,也对魔族大量的死亡漠然不见,天上,秦皇黑发飘扬,龙袍飞舞。
他们对视片刻,秦皇道:“魔尊,朕需要理由。”
魔尊默然片刻,道:“孤会为此事负责,不再参与你这阶段布局,同时孤会开放关口引入你秦国资本,五年内开放双方交流,你的一些小手脚孤会装作看不见,其余种种细节,你可以半年后派使臣过来详谈。”
秦皇点头:“既然你我都冷静下来了,朕希望你清楚一点,如今正是那预言的百年大势,为你我国民考虑,天下不可乱。”
魔尊点头,然后踏空消失不见,剩下的魔族残兵也如潮水般撤退。
秦皇忽的哇的一口鲜血吐出,平东王连忙扶住秦皇,秦皇挥手表示自己无碍,然后向长城落下。
他看向云作吾怀中的嬴钺,眼神不再深邃,反而充满了某种深沉的柔情,他喃喃自语:“钺儿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吗?”
他再看向作吾,注视了作吾两秒,作吾便感觉自己的内心平静了下来,虽然依然悲痛,但已不似刚才撕心裂肺。
秦皇对云作吾和平东王道:“整理一下情绪,然后赶快清点伤亡人数,查清伤亡者身份,对牺牲者家庭和受伤者本人予以补偿,作吾你现在暂时代替钺儿位置,之后再安排人来补上职位空缺。”
平东王跪下:“儿臣遵旨。”云作吾也赶忙也跪下。
秦皇点头,又看了看嬴钺的尸体,一声长叹,道:“纵皇族也不可得特权,钺儿也与此次牺牲的烈士葬在一起,不单独立碑。”
平东王点头。
秦皇对云作吾道:“作吾你如果要出城探寻什么,就趁这段时间忙完过后马上出去,现阶段长城之外只要你不靠近魔族边界,应当是安全的。”
接着他看向长城正翘首以盼的军队,大声喊到:“此次是我等人类保卫战的完全胜利!诸位以凡人之躯挡住有魔尊的大军四个时辰,平民无一人伤亡,诸君便是英雄,当镌刻于我大秦的历史之上!”
全军便一起大吼:“胜利!胜利!胜利!”然后尽皆欢呼。
秦皇又对云作吾和平东王道:“朕还有要事处理,先回咸阳了,老四,朕不多言,唯节哀二字。”
秦皇瞬间离去,唯留一阵轻风。
云作吾站起身,却看平东王依然跪在原地,他想去安慰,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只得坐在平东王旁边,看着长城外冉冉升起的朝阳。
“我二十四年前没了老婆,现在又没了儿子。”不多时,平东王开口。
云作吾依然默然,他不理解那份痛苦,因此自认为无权赋予评论。
平东王深吸一口气,道:“有酒吗?”
云作吾指了指长城之下的仓库。
平东王站起身来,“作吾,陪我喝点酒吧,可别说什么你没到年龄。”
云作吾也站起来:“嗯,我们不醉不归!”
深夜,云作吾想自己好歹也算是长城的暂时副总指挥,而总指挥急需酒精的麻痹,于是他偷偷的使用魔法排出酒精保持清醒,而平东王一坛一坛的喝着,从白天喝到深夜。
幕僚过来过两次,征询行动许可和平东王的情况,云作吾一一给予许可,并两次回答:“他确实醉了,但仍为清醒所困。”
此刻,平东王终是哭了出来。
一个大男人,一个极道,在边塞的酒桌上,哇哇的哭了出来,他不断的呼唤着嬴钺的小名钺儿和另一个一听就是女性的名字,然后取出自己大弓,接着酒劲,阑珊而舞,最后大哭倒地,躺在地上,终于短暂的逃离现实。
云作吾将平东王费力扶起来,然后扶回平东王的寝室,平东王的寝室与普通士兵寝室相差无几,唯一不同的是平东王寝室只睡两个人,而现在,只有一个人了。
平东王在床上醉倒,依然模模糊糊的呼唤着那两个名字。
云作吾心里很痛,他走出房间,看向那一轮明月。
昨日之友,今日便只能活在记忆中,未来也将只剩青冢,地上的人终将长大、成熟、老去,地下的人却仍是憨笑的青年。
他又看向身后那个醉倒的王,从此,无人与他立黄昏,无人问他酒可温,唯剩明月与他共熄灯,笔砚与他书半生。
他一声长叹,往自己宿舍走去,但他知道,今夜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