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所以说，五天前，阿尔梅斯在向反方向移动。”
蕾奥拉点了点头，坐在了椅子上。
这间屋子里只有她和莫妮娜。
莫妮娜追上她，蕾奥拉只是说要抓紧时间回去看地图，所以两人就在这里了。
“这家伙到底想做什么。”莫妮娜叹了口气，也坐了下来。
整个壳城都用上了魔能灯，有些昏暗的黄色灯光照射在两人眼前的木桌上，魔能地图上的蓝点忽明忽暗，魔力波动正在减弱，似乎随时都会变得不可检测。
两人不知道这魔能标记到底准不准确，但她们两人知道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
最后两人还是没能预测到阿尔梅斯意欲何为，两人感到身心疲惫，行军这么久没好好休息过是一方面，阿尔梅斯带来的精神压力更是从马斯兰洛就开始压迫两人的神经。
“感觉要断弦了。”莫妮娜没来由地说了一句。
按道理来说旁人应该是很难明白这个比喻的，但是蕾奥拉还真听懂了：“我也是。”
莫妮娜想缓解一下紧张，把注意力分散一下，于是换了个话题：“我突然想，假设那晚我没同意罗斯林达的提议，迫使你离开灰鬃城的话，你会走吗？”
“问这个干嘛？”蕾奥拉回答道。
“你还是更想聊阿尔梅斯的事吗？”莫妮娜反问道。
“不，算了，暂时算了。”蕾奥拉摆了摆手。
蕾奥拉靠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她在思考，在推演当时的情况。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她决定还是说实话：“不会走。”
“为什么？”莫妮娜问道。
“首先，罗斯林达是提前告诉我们亚罗伊阴谋把我们一网打尽。可罗斯林达这个人在我看来也不值得信任，观星院的人很多时候只想她们自己。”
蕾奥拉说到这里，补充了一句：“除了我妹妹。”
“对，对，除了蕾席。”莫妮娜笑着，蕾奥拉真是无时无刻不想着护着自己妹妹。
“其次……”蕾奥拉说到这里，伸出手指，然后停住了，左右看看，似乎在找什么。
“怎么？”莫妮娜奇怪地看着她。
“等一下。”蕾奥拉站起身，走了出去，过一会，她不知道在哪里弄来了两瓶莫托烈酒放在了桌上。
“干嘛？”莫妮娜愣住了。
“当然是喝啊。”蕾奥拉取下木塞子。
“我都不知道你还会喝酒。”莫妮娜也取下木塞子。
蕾奥拉喝了一口，又苦又辣，一团火顺着嗓子就烧下去了一般。
她接着刚才说的说下去：“其次……罗斯林达那个眼神，可坏了。”
“哈？”莫妮娜笑了出来：“等一下，这个也是理由？”
“对！”蕾奥拉又喝了一口酒：“你看她那个眼神，就感觉她半夜会变成什么老妖怪，把她狡猾的小爪子伸向你……”
“哈哈哈哈哈！”莫妮娜笑的不行，她的猫耳朵也跟着抖着：“狡猾的小爪子哈哈哈哈哈哈！”
莫妮娜也喝了一口酒，应和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可惜我一直在门外偷听，我没看到她的脸，不然可能我也不走了。”
蕾奥拉也笑了，但是笑完，她的表情就多了一分失落：“那都是玩笑话。其实我当时想的是，说不定可以和亚罗伊媾和。毕竟我们都是整合派。”
“和恶魔联合……？”莫妮娜有些嘲弄地看着她。
“对……”蕾奥拉也笑了，在嘲笑自己。
“哦……”莫妮娜又喝了一口酒：“你没想过可能和亚罗伊联合，你就是恶魔的奴隶了？”
“怎么没想过。”蕾奥拉又喝了一口：“但是我也不想灰鬃城，或者其他无关的人因为我同意了罗斯林达的计划而流离失所，或者干脆就埋土里了。”
她笑了笑，笑容中显露疲惫：“与其那样，还不如我就投降了。”
莫妮娜听了，垂下眼眸。
她想了一小会，问道：“那你恨我吗，因为我同意了罗斯林达的计划，灰鬃城没有了。你的家人，和导师，你熟悉的一切，也都因为我……”
蕾奥拉没听莫妮娜说完就笑了。
“怎么？”莫妮娜抬起眼睛。
“我又不是白痴。”蕾奥拉又喝了一口酒，她把酒瓶放在桌子上，整个人瘫在座椅上：“害死他们的是亚罗伊，还有那个亚列妳。我恨你干嘛，那不是迁怒吗？”
蕾奥拉摇了摇头，眼神迷离，她望着天花板：“我只是在笑我自己，倘若我当时屈服了，恐怕也是这个结局，我只能把悲剧到来的日子延长……或许我能多陪陪蕾席，可是最后的结果不会改变。”
蕾奥拉皱起眉头，眼神中出现了怒火：“我连鲁莽的勇气都没了。理性的算计，让我连露出獠牙的意志都被磨灭了。”
她看向莫妮娜，酒精上头，她的脸红彤彤的，但眼神依然热烈：“我很庆幸当初你那么果断地就去做了，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不过是一个甘当奴隶的懦夫。”
莫妮娜似乎知道了蕾奥拉为什么要喝酒了，放在平时，这些话估计她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可莫妮娜也喝了酒，她又喝了一口，酒劲也上来了：“我啊……不过是一时冲动才那么果断。知道了这件事后你会不会挺失望的？”
这确实让蕾奥拉有点意外：“一时冲动？”
莫妮娜苦笑着：“我和你想的一样，都是不希望有其他无关的人为我而死——如果我无视罗斯林达的警告，导致亚罗伊清理了自由派的同胞，眼看着他们对民众下手，我接受不了。”
莫妮娜眼神内也有了一丝愤怒：“而且我这个人一直在失败，灰鬃城从来没选上过我当议事员。在我的心里可能一直都有这样的潜意识：拦我者，我必将让它一败涂地。”
她又喝了口酒：“我们想到一起去了，可是做出的反应完全不同呢……”
“原来是这样吗……”蕾奥拉也感到这其中隐藏的幽默。
原来两人谁都没有深思熟虑过，完全是依靠自己的判断做出了不同的决定。事情就这样被推到了今天。
莫妮娜突然品出这其中的某些滋味。
若听蕾奥拉的，或许灰鬃城死去的人是少数，虽然民众还是会继续被转化为恶魔，但是大家可以像往常一样继续生活下去。
命运自此改变，没有依靠的希露帕等人和罗斯林达他们或许会被亚罗伊抓住，或者驱逐，从此永远失去打败亚罗伊的机会。
直到某一天，灾厄降临，整个高斯特泽玛甚至整个世界都毁灭在莉波利斯的手下，但这一天或早或晚，都是不确定的，在此之前，人们会活在美梦中。
“可如今，大家听了我的。”莫妮娜想道。
因为支持罗斯林达先下手为强的策略，在那场冲突中，数以万计的灰鬃城人死在了巷战中，最后，一条巨龙，一道白色的吐息，毁灭了整个城市。
无数的尸骨化作尘埃。四十余万条性命，只剩下三万八千余人。
而这三万八千余人又要跨越雪原，面对未知的挑战，如果不是哈马里在埃德加的阴谋没有得逞，如果普塔娜不是恰好盘踞在埃德加附近，或许核心部队的这五千余人又要死伤惨重。
如今，阿尔梅斯部队的那七千五百人失踪，还有两支部队近一万五千人没有会师，一天不到壳城，一天就会面临死亡的风险。
倘若最后没能扳倒亚罗伊，她们必将死于恐怖的极刑，而不明真相的民众恐怕只会相信亚罗伊把他们宣传成恶魔的同伙。
他们也许因为这个决定失去一切，可是获得了彻底解决亚罗伊的机会，获得了彻底消灭亚列妳和高斯特泽玛长久以来的阴霾的契机。
不夸张地说，如果胜利，那么莉波利斯的计划都会因此受损。
“不斗争，高斯特泽玛就会慢性死亡，而人们会获得短暂的幸福。”莫妮娜笑着，尾巴和猫耳都无力地耷拉着，笑的很是无奈：“斗争，人们会失去眼前所珍视的，但会赢得未来……我不想让大家不幸，还想要赢得未来……呵呵呵呵……”
“谁说不是呢……”蕾奥拉也笑着，笑造化弄人。
“生命是一场两难的选择……罗斯林达说的，我现在回头看看……”莫妮娜喝着酒，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略带悲伤的无奈：“确实是这样……”
“那你后悔吗？”蕾奥拉看着她的脸，平静地问道。
莫妮娜也看向她，因为酒精的原因，她略显疲惫，迷糊地笑着：“一点都不后悔……因为我们现在只能走下去了……而且，我们可是活着到壳城了，怎么可能后悔。”
“也是。”蕾奥拉和她一个状态，还在拿着酒灌下去：“我一点也不后悔……跟你出来……”她说话都开始有些大舌头：“遇到问题不解决……把头埋在土里假装不知道……那是……自欺欺人……”
“只是……”蕾奥拉看着她，想尽她所能地看清楚她，她开口说道：“别死啊……无论如何，都得活着看到胜利的那天。”
“别咒我，我早死不了呢……”莫妮娜笑着，又喝了一口酒。
“你也是，别死啊。”她继续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