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作者:地狱制造 更新时间:2023/3/9 0:34:21 字数:3821

当电话在莫哲所在的旅店房间内响起时,墙面上的时钟已经来到了凌晨两点。

因为时差原因,莫哲所在的城市和纽约时间相差了几个小时。他所在的城市,白天格外的漫长,太阳几乎不会落下,短暂的黄昏之后又迎来新的黎明。他盯着窗外有些下坠倾向的太阳,拿起了电话的听筒。

他在电话那头听到了蕾娜的哭泣声。莫哲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等着对方开口。

过了一会儿,蕾娜才呜咽着,把事情的经过如实道来,期间还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无法完整的把一句话的词语说清,只能反复的抽泣呜咽。莫哲全程耐心地听着,等待对面的蕾娜重新恢复平静后继续讲述经过。直到最后,他留下一句:“我会尽快过来帮忙。”便挂断了电话。

他们的通话发生在安德瑞思被送进急救室的7小时后,安德瑞思被发现倒在自家的浴室地板上,浑身是血,几乎染红了整个地板,负责照看孩子的那位商人朋友第一时间拨打了911。

安德瑞思被送到医院后,直接进入了抢救室,医生发现了他身上的严重贯穿伤,一道血淋淋的深深犁痕令人触目惊心。

医生判断出这是刀剑伤,利刃在切开了他皮肤和软组织的同时,也切断了更深处的血管和神经,伤到胸部和腹部器官,造成大量的出血,患者此时已经失去了知觉。医生们使用凝血酶和氨甲环酸去延缓血液让其凝结和止血,并且紧急采用吸收性缝合手术来处理,考虑到已经伤及腹腔器官,可能会引起内脏出血和腹腔感染,医院还使用了血管加压素(一种能够收缩血管和增加血压的药物),安德瑞思的缝合手术在内脏出血的情况下进行,血管加压素这样的药物正好可以帮助减少出血并提高血压。医院没有耽误手术需要的黄金时间,蕾娜还在返回纽约的途中时,手术便已经开始了。

蕾娜下飞机后接到电话,立刻赶到纽约医院,此时正是纽约下班的高峰期,蕾娜乘坐的计程车遭到堵车,她无法坐以待毙等待这漫长的交通疏通,干脆直接下车,拖着行李箱采用步行。此时,外边下着纽约今年来规模最大的罕见暴雨,瞬间把她浑身上下淋了个透湿,蕾娜一路快跑,期间还因为跑的太急,高跟鞋的鞋跟也被折断了,她干脆脱下鞋子,赤着脚一路狂奔。

她狼狈的在抢救室外见到了那位朋友还有自己的两个孩子,蕾娜上前一把抱住自己的孩子们,一边询问他们的状况,一边叫他们不要担心。

商人朋友站在一旁,等她冷静下来后,向她解释之前自己目睹到的事情经过,不过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朋友说,他检查了整个浴室,没有发现什么东西能对安德瑞思造成那般严重的伤口。他又怀疑是外面飞来的榴弹碎片,但窗户、墙壁上也没有任何弹孔。他说,孩子们都被吓坏了,他们看见自己的父亲就那样躺在地上,浑身都是血,近乎快没有生命体征。打了911后,救护车十五分钟内便接走了安德瑞思。朋友说,他不放心把孩子们独自留在家里,于是顺带一起坐救护车来到了医院。

医生也来了,拿着病例单,还有一份协议书,要家属签字。他说明了患者的伤已经不允许采用常规手术流程,所用到的药物和设备在手术中都存在风险。蕾娜着急询问安德瑞思现在的情况。医生告知她,现在他们也无法对安德瑞思的生死做出一个准确性答复,只是希望家属能做好面对一切的心理准备。说完就离开了。

朋友出门去帮蕾娜买了一杯热咖啡,又向医院借了一条消毒毛巾让蕾娜擦擦头发和脸。他陪着蕾娜坐了一会儿,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大概是让蕾娜坚强,让他们一家人保重之类的,说需要帮忙时再联系他,他电话会一直开着机,打了个招呼便告别了。

朋友走后,过了一会儿,又来了几位警察,是之前朋友打911报案的后续,因为并没有刑侦案件的证据,更没有目击者。所以只能是来简单做个调查。警察先是询问蕾娜他们关于家里有没有存放老旧枪支,房屋类有没有存放弹药的事情,然后又询问安德瑞思有没有和谁产生过分歧,蕾娜一一否认。警察见问不出个所以然,只能说他们之后会在蕾娜的允许下对房子进行检查,看看能不能得到线索,说完就走了。

实在是太累了,蕾娜抱着孩子们在医院走廊的座位上小睡了一会儿,醒来后她下楼去给孩子们买了一些小点心充饥,自己则又去外面的咖啡店买了一杯咖啡来提神。

又过了一段时间,另一位医生从急救室里走了出来,要找患者家属。

蕾娜上前赶紧询问状况,医生摇摇头说,患者现在内脏大出血,他们已经尽力保持静脉通路,可就算如此,病人的血容量还是不够,他需要紧急输血。但现在医院血库里没有患者的血型,就需要从直系亲属身上想办法了。

“这不是常规的伤口。我们也是第一次见。”医生坦白道“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但我觉得你有权知晓。”

“什么意思?”蕾娜不经浑身一震。

“你的丈夫的伤口几乎无法被缝合。我们拆线了很多次,虽然没有造成大出血,但伤口依然在失血。”医生说“而且手术期间发生了很多怪事……先是一些设备莫名瘫痪,然后是盯着伤口缝合的主刀医生开始出现头晕和幻觉,鼻子甚至开始流血……我们轮班换了好几个医生了。”

“你的丈夫有接触过什么放射性物质吗?还是说有特殊疾病。”医生见蕾娜犹豫,便加重了语气“夫人,我必须知晓,因为这不仅仅是关乎你丈夫的安全,还关乎我们医生的人生安全。”

“我……完全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蕾娜的脸上写满了绝望的神情,她太无助了,根本不知道此刻该怎么办。

“希望你理解,我们不能再继续进行缝合手术了。在弄清楚原因前,他会被送往重症监护室,期间必须持续输血。”医生说。

蕾娜这时候不禁回想起莫哲的话,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会想起那个男人,但她现在的直觉和每一根神经都在告诉她:必须联系莫哲。

“你作为家属尽管给个话,不能耽误了。”医生催促道“我们已经暂时用葡萄糖在维持他的血容量,再不输血就危险了。”

蕾娜看向孩子,她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

蕾娜蹲下身子,对他们说:“你们的爸爸现在需要你们帮忙。”

她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不那么沉重。

“跟着这位医生走。”

孩子们很听话,越是关键的时刻,他们一改往日的顽皮,愈发懂事。配合着跟着医生走远了。

走廊只剩下蕾娜一人。

她的眼眶早已通红了,在没有人的环境下终于可以暂时放下坚强的面纱去哭泣,她无助的蹲在医院的角落,如果她不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现在已经奔溃了。

蕾娜纠结了很久,还是打算给莫哲打了电话。

挂断电话的那一刻,她闭上眼睛,听天由命。

蕾娜不是一位信徒,但她也开始祈祷,请求她明知道不存在的上帝给她的丈夫带去平安。

她回顾起自己和安德瑞思生活的点滴,从第一次在酒吧的见面,从他给她做了一杯“明天见”开始,她就已经爱上他了。他们交换了彼此的联系方式,等待下一次见面。

蕾娜看着外面瓢泼的大雨,想起他们的初夜同样是发生在雨天;他们在剧院约会,一直看到深夜。那是一部经典的《循环曲》画剧,画剧班子是二流水平,演的一般,没有真正值得回味的地方。回去的途中遇上大雨。他送她回家,那时她还住在布鲁克林区的一家廉价出租公寓里。在公寓门前,她说要请他进去坐坐。安德瑞思自然是同意了,回到狭小的房间,两人坐在沙发上象征性的聊了一会儿,接着蕾娜说她要去洗个澡,安德瑞思起身帮她去拿浴巾,然后他们的手在递浴巾的过程中触碰到了一起,然后是整个身体,一发不可收拾,紧接着他们就理所当然的经历了难忘的夜晚。事后,在床上,安德瑞思象征性的点燃一支烟,但他不抽烟,点燃纯属是为了个气氛,他们吸着空气中的尼古丁,安德瑞思和她聊起了自己喜欢的乐队和电影。蕾娜还记得安德瑞思抚摸她后背时留下的电流般的酥麻感觉,让她的身体无比放松和舒适。

这些美好的回忆在最痛苦时激发,蕾娜抱着双膝,把头埋进膝盖里。

墙上的时钟还在行走,分针绕着钟表过度了好几圈,接着时针又缓慢的移向下一格。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一双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蕾娜一抬头,看见熟悉的面孔。

莫哲还是那副打扮,黑色的大衣几乎拖拽到地上,好像从没换下来过的白西装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在如今这种情境下,他的这副打扮却也给了蕾娜某种莫名的、说不清的安全感。

“你来了……?”她急忙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那红肿的眼睛看上去有了一些希望“我真的很抱歉,之前在餐馆对你那么无礼……我……真的很对不起………”

但随后,她又意识起了什么,满脸写上了不可思议:“但是这怎么可能?我们通话时你明明不在纽约,你甚至不在美国啊……?”

没有回应蕾娜,突然出现的莫哲一改往日的温和,表情严肃地说:“一切都会在今晚结束。”

“你什么意思……?”蕾娜还是第一次见男人如此严肃的样子,语气也变得有些紧张。

“待会儿我们会进入手术室。”莫哲说“然后,蕾娜·拉克努瓦,你一定要按我说的话做,不能有丝毫差错。”

莫哲把视角移向急救室的房间,他目光深邃,眼神也逐渐犀利起来,像是在时刻盯着某种无形的活物。

医院走廊的灯光把两人的阴影逐渐拉长。窗外的暴雨也显得不那么自然起来,雨水迫切地融入幕布背景。那声音,敲击着,如同故意侵入现实的恶瘤,散发着非有形之域的腐烂沼气。

莫哲把衣领稍微整理,好像在做什么事前准备,他再一次对蕾娜强调:“记住,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保持镇定。如果我叫你离开时,你就千万不要回头。”

蕾娜一脸茫然地看着莫哲,努力去理解他要表达的意思。她的脑海里想象出了很多可能性,但没有一个可以对上如今的状况。

气氛开始变得怪异,这时,她方才能感觉到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竖立了起来。

“听明白了就回应我。”莫哲说。

别无选择,她放弃了思考,完全信任了这个神秘莫测的男子。

“我明白了。”蕾娜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突然,外面一阵惊雷响起,伴随着大雨倾盆,整个医院过道的灯也熄灭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视野陷入黑暗后,蕾娜本能的想要喊叫,可是她立刻想起莫哲刚才的话,便强压自己的情绪,保持镇定。

一道闪电划过,惨败的光在一瞬间打亮了两人的脸。

“好了。”莫哲说“现在我们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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