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へばこの世は常の住み家にあらず。
草葉に置く白露、水に宿る月よりなほあやし。
きんこくに花を詠じ、榮花は先つて無常の風に誘はるる。
南樓の月を弄ぶ輩も月に先つて有為の雲にかくれり。
人間五十年、下天のうちを比ぶれば夢幻の如くなり。
一度生を享け、滅せぬもののあるべきか。”
苍鹰高翔在青空。那古野城的郊外，农人们正在忙碌地收拾着稻穗。
“老人家，借问一下，前面就是那古野城吧？”
老农应声抬头，眼前是个高个年轻人，老农几十年的人生里从来没见过比他更高的，身上穿着不伦不类的紧袖衣服，下身也不是和服该有的式样，最古怪的是他的头发，那么短，却又不是光头。妖怪？不能啊，现在是大白天呢。老农疑惑了。
“老人家，这里是那古野城吗？”年轻人又问。
可能是僧人吧，也或者是武士老爷的新花样。老农下了个不太确定的判断，总之不是能得罪的就是了。
“是的，这里是织田上总介大人统领下的那古野城。”
“上总介？哦哦……我知道了。谢谢。”年轻人有礼貌地鞠了个躬，向通往城町的大路走去。老农没想到对方会这样隆重地答谢，身子不由自主就跪了下去，一边磕头一边喃喃着：“不敢，不敢。”
天文二十三年的那古野城下町刚刚经历过家督继承的变动和织田信行的叛乱，萧条的气象还是十分明显。但顽强的人们只要有一丝休养生息的机会就会慢慢的努力恢复元气，代表城町活力的酒场更是如此。年轻人仅仅只是推开酒场的木门，还未踏足进去，一股混着酒味、汗酸的暖风便扑面而来，耳中也同时充斥了固有的笑闹。
“喜助，你家婆娘再过几天就要生了吧？”
“八郎，你哥哥行商做得怎么样？我家小子给他当学徒要不？”
形形色色的人们在这里交际，享受一天里最难得的悠闲。年轻人慢慢走过人群，来到柜台前。酒场老板飞快地打量了一眼，立刻恭敬地深深鞠躬：“欢迎光临。”
“呃——”少年尴尬地挠挠头，“这个……我不是来喝酒的，这个……好吧，我是来找工作的。”
“啊？”老板愣住了。这个年轻人人高马大，气质不同常人，穿着打扮也和时下的流行完全不同，怎么看都该出来胡闹学“倾奇者”的少年武士啊。酒场的笑闹也同时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看着柜台。
少年看到老板困惑的眼神，急忙道：“我真是来找工作的。您看，我能写会算，您让我做招待或者算账都行。要不，您厨房洗碗需要人手也可以啊。”
他真的不是来捣乱的？老板还是不能相信。
“真的什么都会吗？”角落里有人笑着问。
“会，真的什么都会，就算暂时不会，我也可以学啊。”少年不假思索地接口，同时转过身去寻找发话人。
说话的人也是个少年人，穿着一身湖蓝色绸缎织就的武士便服，头发并没有像其他武士那样剃成“月代头”的样子，而是十分随意地用一条绳子扎紧绑在头顶。他坐在靠窗向阳的地方，看到年轻人向他看过来，便站了起来。与他同桌喝酒的几个少年也跟着站起，脸上充满着好奇的笑意。
“杀人也会？”这个年轻的武士两只手笼在袖子里，嘴上叼着一茎青草，对少年扬了扬下巴。
“诶？！”年轻人显然没想到会有这种问题，一时有点傻眼。
“我问你，会杀人吗？”
“不……不会……”
“会打架吗？”
少年继续摇头。
“切，那你会什么？看你长得不错，原来是个废物。”年轻武士皱眉摇头，转身又坐回座位，似乎对这个少年失去了兴趣。
“我……我读过书！我会记账。你是武士吧？我能帮你计算出兵需要多少粮草，筑城需要多少人工！”
“哦？”年轻武士抬头看了他一眼，“今有田广十二步，从十四步。问为田几何？”
“田一百六十八步。”少年的回答毫不犹豫。
“今有七人，分八钱三分钱之一。问人得几何？”
“一钱又二十一分钱之四。”
“哟嗬，有点意思。”年轻武士的眼睛闪闪发亮，但嘴上却仍然满是嘲弄：“可惜还是个花架子。武家不需要连打架都不敢的软蛋。”
“我能证明我不是软蛋！”事关饭碗，少年全力争取。
“你怎么证明？靠嘴巴？”年轻武士撇了撇嘴，“这样吧，阿犬，你和他过两招。小子，只要这能在阿犬手里撑过三个回合，就证明你是条汉子，以后你就跟着我。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你就认了自己是软蛋吧。”
名叫阿犬的少年听到年轻武士点了他的名字，当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年轻人面前，微微鞠躬，道：“在下犬千代，敬请指教。”
少年的脸上明显浮现出犹豫的神色，犬千代微微一笑，低声道：“这是一场诚心诚意的切磋讨教，请。”
也许是犬千代宽厚的笑容让年轻人觉得安心，他跟着犬千代来到了酒场门外的大街上。
“请问您用什么武器？”犬千代问道。
“啊，啊，刀吧。”少年茫然失措之下只能随口提出他唯一知道的日本武士常用武器。
“接着！”旁观的年轻武士忽然大喝一声，随手抛出一个长条形的黑影。
年轻人手忙脚乱地接住，黑影入手猛地一沉，没有防备下几乎脱手掉在地上。
“用我的佩刀吧。给我努力打，输了也不要哭鼻子。哈哈哈。”年轻武士看到少年出糗，似乎更加开心了，爽朗地大笑起来。
犬千代也拔出了自己的佩刀，两手持握，置于胸前。在他摆出架势的一瞬间，少年忽然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只蓄势待发的猎犬盯住了，森冷的目光笼罩了自己全身上下，任何一丝妄动都将引来狂风骤雨的攻击，偏偏的，自己连一丝反击的余地都没有。
少年慌慌张张地拔出了武士刀，学着犬千代的模样把刀握在身前。心慌意乱中，他竟然没有发现左右手握反了。
“嗨，这是什么新的握法？还是说你是个左撇子？”年轻武士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大声讥笑道。
少年的脸腾的红了起来，急急忙忙调换握法，才发现手心里竟然已经腻满冷汗，连刀柄都有点滑溜溜的了。
犬千代并没有因为少年窘困而有所松懈，他耐心地等到少年架势摆稳，方才平心静气地道：“在下要进攻了。”
话音落地，一刀自上而下直劈少年头顶。可能是因为少年身材实在太高的缘故，犬千代起刀时候手肘特意抬高了一些，下劈的力道虽足，但速度终究慢了几分。
少年有生以来第一次和人白刃相向，眼看着刀锋落下，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连举刀格挡的动作都做不出，危急时刻着地打滚，十分狼狈地避开了这次斩击。幸亏犬千代并没有趁势追击，而是气定神闲地在一旁等他带着一身泥土爬起来重新站好。
年轻武士不乐意了，大声嚷嚷：“喂喂，我是让你和阿犬交手，不是让你逃命的。你这哪算是过招啊。”
少年默不作声，重新摆好了架势。“这小子，眼神不错。”年轻武士暗地里点了点头。嘴上却继续刻薄着：“菜鸟就该有菜鸟的自觉。不知道正规的起手势该怎么用就别去乱学，该怎么打就怎么打。大男人打架还要人教吗？”
犬千代静静地盯着眼前的少年，问道：“准备好了吗？”
“来吧。”少年咬了咬牙，沉声应道。
刀风再起，这次犬千代用的是袈裟斩手法，一道白光自右上肩头斜劈左下。少年两眼圆瞪，猛力横刀封挡。呛的一声巨响，可怕的斩击力量将少年高大的身躯斜斜地震退了三步。还没等他站稳，犬千代右脚猛地前跨，腰腹顺势急旋，带动武士刀自下而上地斩向少年的腰腹要害，激烈的刀风扫过地面，带起了一道灰白色的弧形烟尘。
“太棒了！竟然是袈裟斩接斜腰的二段攻击！”年轻武士大声叫好。眼睛却紧盯着摇摇欲坠的少年，满脸期待的神色。
这个时候格挡已经是不可能了，甚至连后退也做不到。眼看着凌冽的刀锋迅速逼近，少年大喝一声，身子猛然后仰，整个躺倒在地上。
雪白的太刀擦脸而过，少年甚至能嗅到太刀上特有的酒精味。他顾不得猎猎做疼的鼻子，就地一滚扑进了犬千代的身侧。
两个人的动作都停止了，犬千代双手挥刀，斜斜地指向天空，少年蹲伏在地上，手中的武士刀指着他的侧腰。
“我输了。”犬千代微微一笑，率先撤回了武器，归刀入鞘。接着向地上的少年伸出一只手。
“谢谢。”少年拉住了犬千代的手掌，勉力站了起来。这时候他才发觉到自己的双腿早已抖成了麻花，竟然连站立都有点难了。
年轻武士走上前来，拍了拍犬千代的肩膀。转头对少年道：“你很不错，我打算任用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吧，从今天起，你做我的家臣。”
“天野，天野翔。”少年回答，想了一下，又有点尴尬地问道：“那您叫什么名字呢？我该怎么称呼您？”
“不是吧？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也好意思来那古野城混饭吃？”年轻武士夸张地大叫起来。“阿犬，你来告诉这个笨蛋。”
犬千代笑着道：“这位是织田上总介信长公，也是这那古野城的城主，尾张下四郡奉行的当家。”
“尾张？！织田？你是织田信长？”
“怎么？天下难道还有第二个织田信长？跟着我吧，一起创一份让天下人震惊的事业！”
织田信长哈哈笑着，一手拉着犬千代，一手拉着天野翔，向酒场走去：“在那之前，咱们要痛痛快快地畅饮。今天我太高兴了，一定要不醉不归！哈哈哈哈哈哈哈！”
鸣声从苍青的天空划过，人们举头看去，远远地看到一只雄健的苍鹰正划过那古野城的主丸屋檐，向远方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