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之章 兄与弟(下)

作者:粉团子 更新时间:2009/3/18 22:23:59 字数:0

天野翔的心中,充满了恐惧。

开战前织田信长授予他的二十名足轻,现在只剩下了十一人,而且个个带伤。包括他自己在内,所有人都是满身泥浆,灰头土脸。在暴雨的泥沼中作战,疲劳是比刀剑更可怕的武器。

柴田胜家的进攻,竟然会这样可怕!因为某种根深蒂固的原因,天野翔的内心里并没有把柴田胜家当回事。也因为这样,天野翔才会在军议里出人意料地提出正面进攻的策略。天野翔原本的打算,是借着自己身为内务奉行的优势提出与众不同而切实可行的方案,这样一来便能更快地在织田群臣中脱颖而出,进入未来织田家的核心。

稻生原之战实在太小了,以至于山冈庄八的《织田信长》里连提都没提。即便是《信长公记》也只是寥寥数笔。但天野翔知道,历史上的信长是打赢了的。既然肯定是打赢的,那我提案出击,岂不是惠而不费的好事?天野翔的如意算盘就是这样。

只是他没有想到,历史上的大人物当然可以活,小人物……却还是会死。

柴田胜家的迅猛突击彻底打乱了天野翔的小队。这是一场村民械斗级别的战斗没错,但恰恰因为这样,武将的个人武力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发挥。犹如鬼神般当者披靡的柴田胜家成了天野翔的噩梦。我要活下去,我来到这个世界不是为了死在稻生原的泥浆里的!天野翔靠着求生意志的支持和身边梅尔基奥的护卫,率领身边的残军苦苦支撑。

这时已经接近正午,雨势稍有减缓但仍然很大。靠着佐佐孙介的决死突击,织田信长终于打通了名塚砦的道路,大部队随即撤进砦中。信行乘胜追击,将名塚砦团团包围了起来。信长留下负责殿后的山田治部左卫门死战不退,最终全军尽没。而天野翔因为被柴田胜家猛烈攻击的关系,也没能及时撤退,一时成了孤悬城外的孤军,被围困在一处水田中。

看着面前的信行军,天野翔的心里对自己的策略无比后悔。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无谋。明明知道在天时地利都不利的情况下还要求正面仰攻,明明知道敌人以逸待劳而自己长途奔救却偏偏出击。明明知道柴田胜家是尾张第一勇将还敢单独迎战。有这么多不利因素,天野翔甚至觉得自己现在能活着站在这里已经是老天开眼了。

这样的轻率和不谨慎,归根结底还是自己潜意识里面把这个活生生的战国时代当作了一场梦境。一场与己无关,形同儿戏的梦幻。但是今天这场生死搏杀,在鬼门关前苦苦的挣扎,终于让天野翔意识到了自己的狭隘,发现之前的自己是如何的浅薄和浑浑噩噩。我要生存下去。天野翔对自己道。可是现在,他才发现,他并不清楚稻生原之战的具体过程。

接下来会怎样?我该怎么办?

柴田胜家的一声暴喝把天野翔惊醒过来,眼看这个长得犹如一只巨型螃蟹般的凶神手起刀落将一名足轻连人带矛一劈为二,天野翔明白到,不在这里将柴田胜家挡住的话,等待自己的将必然是灭亡。

“梅尔基奥,和我一起去拦住那个疯子!”天野翔口中大喊,举刀冲了上去。

柴田胜家号称破竹柴田,武勇冠盖尾张。看到天野翔和梅尔基奥同时扑来,他竟然不退反进,手中太刀猛挥狂斩,以一敌二也丝毫不落下风。

耳边又传来士兵惨死前的哀嚎,敌人实在太多,即便缠住了柴田胜家,天野翔所率的这些足轻仍然很难抵挡士气高昂的柴田军。这一刻,天野翔的嘴角泛起了一丝苦涩。自己,真的会死在这个徒有勇力的柴田胜家手里吗?

梅尔基奥奋力格挡住柴田胜家的刀,大喊道:“拦不住了!趁着现在,主公你先走吧,迟了就来不及了!”

走?然后让所有的手下用性命来给自己断后?别开玩笑了!天野翔大吼着向柴田胜家冲去,根本不理会梅尔基奥的呼喝。

“你傻的啊?”梅尔基奥火了,豁出性命帮他创造的机会,竟然想都不想就放弃。

柴田胜家也没有料到本来可以趁机逃走的天野翔还敢留下来攻击自己,眼睛里闪过了一抹异色。眼看天野翔太刀临头,他一声大吼,横刀外封,跟着抬脚将天野翔踹得滚倒在泥泞中。

“死吧!”太刀高举过头,柴田胜家吼道。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爆发出巨大的喊杀声。竟是织田信长看到天野翔势危,亲自带兵杀出城砦支援来了。火红色的披风即使在大雨中依然是那样的夺目,此时的织田信长宛如天神一般,凌然不可侵犯。

“这就是尾张大傻瓜的真面目?”柴田胜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他向来认为不务正业的织田上总介此时竟然那么像当年的信秀公!

织田信长的出阵几乎在一瞬间扭转了双方的士气。这些跟随柴田胜家的士兵无一例外都是世代侍奉织田家的守备足轻。而织田信长,无论他的弟弟信行怎么宣传,终究是织田家真正的家督,他们的主公。即便已经有了反叛的觉悟,但如今忽然真正面对这位他们原本应该奉献忠诚的主公时,所有人都犹豫了。

织田信长的突击迅猛果断,再加上他率领的军队刚刚在砦中休息了一段时间,体力士气都远强过连续在暴雨和泥泞中鏖战了半天的柴田军。柴田胜家虽然勇武,但这个时候即使是他自己都对继续战斗抱有怀疑,更何况是他人。只是一会功夫,丧失了斗志的柴田军就全面崩溃了。

这个时候,获救的天野翔麾下,除了梅尔基奥之外,只残留下三名足轻。

远在战场另一端的织田信行看到了这边的战局,立即派遣林美作守前来支援。但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荒子城的前田利昌率领地附近的农民动员兵近四百人,以及前田利家在清州城乡野临时动员的其余部队约两百人终于赶到了。

战局,以柴田胜家的败退为转折点,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动。原本被包围的信长军,发动了里应外合的迅猛反击。失去人数优势,又被暴雨耗尽体力的信行军土崩瓦解,林美作守被杀,林秀贞、柴田胜家护着织田信行撤退到了末森城。

最终,在信长与信行的母亲土田夫人调解下,信行开城投降。

清州城 天守阁

看着拜伏在面前的织田信行,织田信长的心中萦绕着无奈和悲凉。这一次,如果不是天野翔的计策成功,只怕自己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但是,他终究是自己的亲生弟弟啊。对于织田信行的处置,即便是杀伐果决的织田信长,也不禁犹豫起来。

“为什么要背叛我。背叛你的哥哥。”明知道这个问题很蠢,背叛当然是为了地位和权势,但织田信长了解自己的弟弟,信行不是这样的人。

信行笑了,苦笑。

“因为我以为,哥哥连义龙大人的行动都没有察觉。我自以为是地认为,若不能代替哥哥你的位置,父亲留下的基业就会被美浓的毒蛇一口吞掉。”

“那么,现在呢?”信长问。

“现在我仍是这样认为的。即使是这一次,在哥哥你察觉了佐佐成政的刺杀行动后,却仍然没有预料到我的叛乱。虽然最后是哥哥你获胜了,但是也证实了我的想法,哥哥,你太骄傲了,你看不起阴谋诡计,也没有学会如何去防范它们。”

“你!”织田信长怒发冲冠。但一想到母亲的泪眼和恳求,他终究只能忍住。

“从今天起,我命令你在末森城闭门思过。”信长冷冷地公布了对信行的惩罚令,“除随侍人员十二人之外,末森城所有守备全部由清州城派遣。不得随意与任何家臣往来,直至我许可为止。”

信行叩首谢恩,站起来离席而去。

兄与弟,目光再也没有交接。

几个月之后,末森城传来信行秘密联结上四郡守护代织田信贤,再度谋划起事的消息。只不过这一次,受到织田信长饶恕柴田胜家,以及被兄长佐佐孙介已死相劝的佐佐成政再也不愿参与信行的阴谋之中,两人反而将信行的计划暗地通报给了织田信长。

再也没有选择的信长只得瞒过母亲土田夫人,假装患病,秘密把信行骗到清洲城中。然后,亲手把长剑插入了兄弟的胸膛……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