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位于离地三米左右的位置,五官因痛苦皱成一团。
粗粗的藤蔓穿透手腕把她吊了起来
秋米拉正在大量失血。
而藤蔓的另一端从舒尔的整个上半身冒出,让他看上去像极了纠缠成一团的海藻,但比海藻恶心得多。他已经死了,死得不能再死,只剩一层表皮蒙在肉食植物上,骇人至极。但秋米拉当然顾不得这些,她张大嘴,秀丽的脸庞因痛苦而变形,张大嘴发出无声的呐喊,而血液不断流失使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流出的血并没有滴在地上,接触藤蔓的瞬间就被吸收,消失无踪了。
“怎么……回事啊……”
而已经彻底懵掉的克拉拉半跪在地上,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
两人找到了罗德里格老师和两个男生,罗德里格说其他人都死了,伤心地提议就此撤离,自己本来想立刻答应的,因为她也呆不下去了。可是秋米拉突然变得怪怪的,不但大声斥责罗德里格是胆小鬼,还坚持要去找大秘宝,而且把自己也硬拉走了,一边说着什么“快逃”……
而现在?
这一定是噩梦吧。
舒尔和埃尔文,头部乃至整个上半身都爆开了,许许多多蠕动的藤蔓从里面钻出来,袭击她们,秋米拉把自己拽开,结果她自己受了重伤,手腕都被穿透吊起来了——
“……秋米,拉?”
秋米拉,为了救自己,重伤了?正身处危险之中?
发懵的大脑一下子清醒过来——不,算不上清醒,罗德里格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同学们是否真的全死了,诸如此类的都先抛诸一边!重要的是——眼前的秋米拉!!!
“放……放开……放开她!!!!!”
风元素聚集成一团,凝成风刃向藤蔓飞去,砍在上面发出扑哧一声,但除了一点淡淡的痕迹外无任何效果!
“怎么会——”
克拉拉不知所措,而罗德里克露出苦笑,推了推眼镜。
“忘了我的教导了吗?你释放魔法时总是太心急,未等元素的凝聚稳定下来就出招,这样可不行呐,千万别忽略了基础。”
平和的语气,就像在课堂上讲课一样,但这平和之下暗藏着病态的狂热。
“不过……就算你还记得也没用,即使是最嫩的一根藤蔓,一个高级魔法师或魔武士也得真正认真起来才能弄断,何况是你呢?奉劝你一句,比起砍断婆娑萝的藤蔓,砍断秋米兰……啊不,秋米拉小姐的手还要更快点呢。”
“你……你……”
秋米拉仍在无力地挣扎,而克拉拉的眼睛已经被泪水盈满了。不敢相信,不可能,这不是真的,那个总是随和的,温柔的,有点弱气的讲师,愿意给他们这些才能不出众又没背景的庶出者当导师的他,竟然拿学生……
“克拉……拉……”
秋米拉那断断续续的声音将克拉拉拉回现实。
“别……傻……快……逃啊……”
“…………逃?”
逃跑?
是啊,逃跑吧。
只能这么做了。
正面对抗赢不了的,更不可能救秋米拉,赶快逃的话,两个人姑且有活下来一个的可能,但是——
“做不到……”
“……诶?”
“我……做不到!!!!!!”
克拉拉像是给自己壮胆一样大喝一声,强烈的气流立刻汇聚到她周身,精纯的魔力混着风元素凝聚成型,那是一个个小型召唤阵!
“疾风的精灵,倾听吾之愿望,将吾之敌埋葬!召唤——风燕!”
十只碧绿色的飞燕从召唤阵中出现,在低阶魔兽风燕们的环绕下,克拉拉豁出一切般冲向罗德里格!风燕的动作非常敏捷,闪过一条条藤蔓的拦截,疾飞向前!
“你还真有点勇气,老师我应该感到骄傲吧。”
罗德里格一打响指,穿透秋米拉手腕的藤蔓轻轻一甩,立刻把她扔到了十几米外,摔在地上的她闷哼一声,痛苦地扭动身体。
“但是……这种如同宴会表演的搞笑魔法,能别在我面前用吗?”
就在风燕接近罗德里格的瞬间,一条藤蔓突然钻出,上面开着殷红的花朵,一根根芒刺从花朵中射出,看似细小,但每一根都轻松轰飞了风燕的半个身体!只是眨眼间,这一小群风燕就被全灭!
但是没关系。
虽然风燕们很可怜,但重点不是它们。
不是为了给罗德里格造成伤害,只要能让他分心放开秋米拉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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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米拉……秋米拉!!!!”
“……嗯……?”
“快起来!”
因为失血和剧痛而意识模糊的秋米拉被强行拽起,胳膊被搭在了一个温暖的肩膀上,搀着她行走。
“克拉拉?不是让你……快点……”
“怎么能丢下朋友不管!!!”
克拉拉的声音焦急到了极点,虽然受伤的秋米拉很可怜,但现在逃跑是最重要的!她用最快的速度完成咏唱,加速的风将她们托起,迅速离开!刚才的风燕已经是强行使用自己还没完全掌握的魔法了,对身体的损耗很大,但是咬紧牙关吧,只要撑过去——
“罗德……里格呢?”
“甩在后面了!”
“你……好像……很累……”
“不要紧的!”
“克拉拉……”
“别再说话了!你的伤——”
“谢谢你,克拉拉……果然是好朋友呢……”
“……”
克拉拉心中微微一颤。
随即露出坚定的笑容。
“没错……因为是朋友呢!坚持住,秋米拉,没记错的话这里离城市的边门不——”
声音变得奇怪起来。
“——远——”
脸也扭曲了。
“了——”
说出最后一个字的刹那,
克拉拉的头突然扭曲变形。
仿佛一个装满扭动不已的蛇的布袋。
然后,
碧绿的藤蔓从爆开的头颅中窜出,
飞散的碎肉和脑浆,溅了秋米拉满脸。
“……克拉拉?”
变成人形盆栽的克拉拉停住了,像被吊起的尸体一样——或者说已经是尸体了——钉在原地。
而秋米拉因为惯性,飞出去了几米才掉到地上停下。
“克拉……拉?”
撞到满是碎石的地面的疼,手腕上的重伤的疼,失血的不适,一切痛苦都被更大的痛苦掩盖了。
“……死了?”
秋米拉的强项不只是敏锐的直觉,还有“很快认清现实”这一点。
既是长处,也是短处。
人之所以会否定现实,是为了给自己的精神以最低限度的缓冲层,不让心灵立刻被残酷现实的洪流冲毁,这是一种消极的自我保护机制。
而能立刻认清现实,就意味着——在事件发生的一瞬间,不论愿不愿意,她必须把这一切照单全收。
“死了……克拉拉……克拉拉!!!!!!!!!!!!”
明明已经筋疲力尽了,为什么还能发出如此响亮的惨叫呢?
喀拉喀拉的声音,许多细细的藤蔓从地下冒出,捆住她的手脚,固定在地上。随着藤蔓不断收紧,她的皮肤上都暴起了青筋。
而就在街道的另一端,罗德里格一边擦拭碎了的眼镜,一边一派轻松地走了过来,无数的藤蔓,以及许许多多似乎是植物组成的野兽跟在他身后。
“哦呀哦呀,我就说为什么克拉拉还没事,看来我对成熟周期的计算也有些许偏差,不过无妨,只是几分钟的误差而已。”
啊……对啊。
罗德里格如果对他的所有学生都动了手脚的话,克拉拉肯定也不例外。
从很久以前,克拉拉的命运就注定了。
只是早晚问题而已。
这个亲切的,可爱的,重视友谊的,称自己为朋友的少女,必定会死,会变成植物的养料消失掉。
这些……该死的……植物……
“秋米拉,秋米拉,秋米拉,可怜又可爱的秋米拉啊,为什么要趟这浑水呢?假如你不出现在我面前,不和这些笨学生们相遇,也就不会变成这幅德行了,我本想留你一命,但事到如今也不得不把你喂给这些孩子们了。”
笨学生们?
指的是,一起度过这么多日子的大家吗?
舒尔爱逞强,但作为年长者也很可靠。
卡罗很强壮,明明可以当魔武士却要当魔法师。
埃尔文瘦瘦弱弱的,但很喜欢小说中华丽的冒险谭。
可可罗是个好姐姐,很关心妹妹可可亚。
可可亚是个好妹妹,很听姐姐可可罗的话。
克拉拉是个温柔又随和的人,她……
她……
他们……
不应该,就这样死掉的。
不应该死在这种地方,死在这种人手里。
“嗯?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了……你真是出我意料的坚强啊,秋米拉小姐。”
咔啪!!!
缠住右臂的藤蔓突然狠狠一扭,胳膊内部发出尖锐的响声,骨头应声而断。秋米拉一阵痉挛,剧痛几乎让她背过气去,连惨叫都发不出来,而罗德里格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就像在看一只实验动物。
“就这么直接把你作为养料吃掉似乎有点浪费,该把你怎么办呢?”
他推了推眼镜,开始认真思索。
“啊,对了,还有个课题没做过呢,‘单个灵长类生物最多可同时滋养几粒婆娑萝种子’,现在就试试吧。”
咕吱咕吱咕吱咕吱。
一条条藤蔓伸向秋米拉,将她团团包围,那小小的身影几乎要被碧绿色淹没。
“这些藤蔓会从你全身的所有穴窍钻进去播下种子,上面的尖刺是为了扩大接种面积的,可能会有点难受,但坚强的秋米拉小姐肯定能忍受住对吧?啊差点忘了说,可别试着嚼舌自尽,那样是死不了人的,而且超级痛……”
他的后半段话,秋米拉已经听不清了。
意识越来越模糊,触觉却越来越明晰,那针扎般的杀意是如此真实,藤蔓扎到身上的尖刺是那样锋利。
要死了。
要死了……吧?
而且不是痛快地一死了之,而是被这些藤蔓怪物狠狠侵犯,然后被植物从内部撑爆。
太惨了。
意识在下沉,在远去,但身体的感觉已经敏锐到了极点,仿佛每根神经上都起满鸡皮疙瘩,完全矛盾的两者,就像把精神撕成两半一样。
明明,
明明,这样的痛苦,这样的地狱,不应该由自己承受的。
被植物杀死什么的,这种半吊子的处刑真是太弱了,连前戏都算不上,自己却要因此而死,太不合理了。
垃圾一样的处刑手段,只适合垃圾一样的人。
比如这个玩植物的眼镜男。
明明什么都不懂。
想研究的话,就要彻彻底底把人视为物体,不带除求知欲外的一切感情。
想**的话,就要由内而外吞噬殆尽,肉体和心灵都彻底凌虐。
这个男人。
太无聊了。
太可笑了。
太凄惨了。
太矛盾了。
无聊的男人。幼稚的处刑。白痴。蠢货。混账。人渣。半桶水。可爱。可怕。可恨。为了研究?为了求知欲?为了满足扭曲的情感?或者是扭曲的性癖?折磨他人是渐进的过程,是将死亡这一瞬间无限延长的艺术,是比魔法更加历史悠久的技术,胡乱下手只会适得其反,随着心中的欲望胡来也只是单纯地泄欲连自我满足都算不上折磨也好拷问也好处刑也好都是接触死亡的过程通过观察甚至体验他人的死亡映射自己的死亡从而不断抽丝剥茧接近死亡的深层含义如果能理解死那就也理解了生生与死互为硬币的两面互为表里难以分割只有窥透了死亡的真面目才能理解生命的真谛从而完成灵与肉的真正升华死亡死亡甜美的死亡如果说人生是一块大蛋糕那么死亡就是淋在蛋糕上的奶油和蜂蜜是必不可缺的点缀生命因死亡而美好死亡因生命而可贵赞美生命即为赞美死亡歌颂死亡亦是歌颂生命如果想探寻生与死的真谛的话请不要找什么思想家哲学家只要找一个资深老练的刽子手或者拷问师就好只靠空想是永远无法参透真理的只有在实际中近距离将死亡这一过程放慢观察才能在无数的重复循环累积中,看到那唯一的答案——
答案,
来,
吧,
我会,给你,看
那个
唯一的
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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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的世界
变成花白一片
漂浮着血滴一般的小珠子
听到了哭声
谁在哭?
听到了狂笑
谁在笑?
“拉米秋”
“秋米拉”
“们我”
“还在等什么”
“你爱远永”
“教教这个新手”
“成变会你管不”
“什么才是”
“——子样么什”
“真正的处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