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丙站在窗口向外望去,不时搓着手指,“我们就这么住进来了,是不是不太好啊……?”
“恩?说什么呢,有什么不好的?”我没有去看丙的神情,笨拙地试图在破旧的地板上铺起布单,“我说你要是闲的没事就来帮忙啊。”
“才不要。你想想啊,这里之前可死过人欧?死人啊那可是……多吓人,想想都觉得背后发凉。要是正常死的话还好,但你说……要是怨气不散变成鬼回来什么的……要是那个砸墙乱叫的也是鬼的话那怎么办啊……”
“瞧你这胆小的样子,”我叹了口气,彻底放弃了那怎么都铺不平整的布单,转身从包里翻出即食午餐肉丢了过去,“多大了还怕这种不靠谱的东西?”
“切,你不也信有鬼的嘛,有什么资格说我。”
“那可不一样,”我耸了耸肩,看着本应充足现在却所剩无几的速食食品有些不悦,“魂灵这种东西的存在不能否定,但要说怨念就是鬼诞生的原因就有点太不靠谱了。你忘了还亲手残杀小白鼠了吗?要是死了就会变成鬼,那你现在是不是要被老鼠的灵团团包围啊?”
“那不是不一样嘛……”丙眨了眨眼,“动物是动物,人是人。再说了,不是说只有死时怨念极深的人才会变成鬼的嘛。你想啊,什么火灾啊,自杀啊,被残杀啊什么的,那种不甘心的死人才会变成鬼的。恩,杀老鼠之前用了麻醉剂了,他们不会恨我的,所以没问题!”
“这算是哪门子道理……”
“哎你不知道吗?还挺有名的呢,怨念啊,执念啊,都是能阻挡成佛让死者化作荒野灵的元素。比如说,像是穿红衣服跳楼而死的女性就会化作厉鬼什么的,不是很经典吗?还有被不负责的父母扼杀的婴儿也相当险恶呢。还有还有像是被利器刺穿身体而死的话也会变成恶鬼来着。我是不怎么感冒啦,但这可是有相当详尽的体系的。”
“我说你还是少看那些三流鬼故事吧……照你这么说,不说别的地方,就这片土地上三千年左右的历史里要出多少鬼啊?”我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咬了一口手中的面包,“几千年前长平之战,二十万人被坑杀,历史惨案呐那是,你总不能说他们都变成厉鬼了吧?就算换个近代的,抗战够惨烈了吧?几万几十万的人丢掉性命,我怎么没见哪位解放军叔叔的鬼魂来和我讲长征的故事呢。”
“说的倒也是……”
“再说了,鬼有什么可怕的?要是他能伤到你,你自然也能伤到他,那和人有什么区别。你要是伤不到他,那他也自然伤不到你,那又有什么可怕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丙撅起小嘴,扭头看向窗外,“但你好歹也在乎下氛围嘛,气氛全没啦。”
气氛什么的……都谈到这种怪异的事情上了还能有什么气氛。我叹了口气,脑海中浮现出了爷爷的面孔。说起来,爷爷他讲这种东西倒是挺有一套的,毕竟他对这有研究……
“那我和你说些从爷爷那里听来的故事怎么样?”
“不想听啦……”
就这样,我与丙一人呆在房间的一角,开始了枯燥的等待。
……
……
轻微的颤动从胸口传来,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关掉了手机上设好的无声闹铃。
瞥了一眼屏幕一角的数字,凌晨两点三十分,自入睡之后已过了三个多小时。
我睡得不算沉。男人的呐喊没有出现,砸墙声亦然。
我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看了一眼蜷缩在一边熟睡着的丙,这丫头的睡姿难看得令人惊讶。
淡淡的月光自模糊窗玻璃射入房间,在地上留下一道光带。微弱的光芒足以将房间照亮。将视线投向窗外,能看到的只有木栅栏。
不要说呐喊了,整个公寓根本就是死一般寂静,除了冰箱偶尔发出细微的声响之外,我都有些怀疑是否真的有人住在这里。
看样子是不会有收获了。
将手机闹铃取消,我换了个姿势继续睡了下去。
……
……
第二日清晨。
轻微的敲门声将我从睡梦中唤醒,打着哈欠看了眼手机,这才发现已经六点半了。简单整理了下衣服,我瞥了一眼躺在地上四肢乱伸的女孩无奈的摇了摇头。
打开门,出现在眼前的面色苍白的苏小姐,以及站在前其身边轻声安抚着的同事。
“怎么了,”我错开身子让二人进屋,“苏小姐面色很难看啊,昨晚遇到什么了吗?”
“没……”苏小姐咬着嘴唇,肩膀微微颤抖,“因为有人陪所以难得安心睡了一觉,结果一睡就睡到了天亮。”
“那不是很好?不过我昨晚也没有听到吼叫的声音,”我搬过椅子来,顺便踢了踢睡得死沉的丙,“不要说噪音了,倒不如说这里格外安静啊。苏小姐,这种情况正常吗?”
“哼,安静是安静,”徐小姐白了我一眼,抢了一步开口,“但才不正常。你是不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恩?”我愣了一下,但苏小姐却似乎没有回应的意思,“看到了什么?”
“那张脸啊,那张脸!”徐小姐咬着牙叹了口气,而后眉头紧锁盯向我,“就是苏之前说过在窗户外面向里看的那张脸啊。我说你们到底靠不靠谱啊?这次是我半夜醒来还好,但就算我有心理准备也被吓了个够呛好吧。要是当时醒来的不是我,那……”
我看了一眼苏小姐,后者额头上细微的汗水表明她内心是真的在动摇。
“这样啊。那么关于那张脸的事……能请徐小姐你来描述一下吗?当然,只用描述大概就可以了。”
“哼,你要我具体描述我也得记得清啊。描述什么的……该怎么说呢……总之就是个老人的脸,额,我也说不好啦,总之和苏之前看到的很像,不,绝对就是一张脸。”
“原来如此,那徐小姐看到那个老人之后怎么反应的呢?”
“反应?说得轻巧,我当时都被吓傻了好吧?哪还有心思做什么反应,”徐小姐瞥了我一眼,揉了揉脖子打了个哈欠,“那可是半夜啊,睡得迷迷糊糊的,看到窗外有人差点就叫出声了啊。但之前想到过这种可能,我也就忍住了,还好当时还是躺着,直接一闭眼当做什么都没看见。我可不想被那种吓人的东西注意到。”
“那徐小姐没有再偷偷看那老人是否还在窗外吗?”
“有啊,因为……醒来本来是想去卫生间的嘛……估计是十多分钟之后吧,我偷偷看了一眼,那张脸确实是消失了。”
“消失了……中间只有十多分钟是吧?”
“大概……但当时紧张得厉害,感觉时间过得很慢,或许不到十分钟也说不准。”徐小姐如此说着,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而后拍了拍苏小姐的肩膀,“这样你就满足了吧?调查到这里就停了吧,我们可不想再在这鬼地方受罪了。再说时间也不早了。不管怎么说,我是不会让苏再住在这阴森的地方的,你们要是能查到什么最好。我们赶时间上班,就这样吧。”
不给我阻拦的机会,徐小姐便拽着苏小姐离开了房间。那个架势仿佛是要尽快逃离这里一般。破旧的房门撞上歪曲的门锁,发出沉闷的声响。
“唔……”丙哼唧一声翻了个身,挠了挠凌乱的头发,“好吵……早饭呢?”
“别睡了,赶紧起来了懒家伙,”我抓起背包,将房间的钥匙塞进口袋,又踢了踢丙的腿,“要出发了,路上给你买汉堡吃。”
……
……
【第一篇证词】
七年前居住在公寓四楼的朱先生
【你问那个公寓的事啊,哎呀呀,那可真够呛的。当时我刚来这个城市不久,也没多少钱,当然是有地方住越便宜越好,哪有心思考虑位置啊环境啊什么的。不过说实话吧,那公寓虽然外面看着烂,但里面还凑合,而且那个租金绝对值。你想啊,包水电煤气费才那个价钱,可比别的地方便宜得多不是?恩?你问我为什么搬出去了?哎呀,这还用说嘛。人嘛,活着就为了享福的不是?打拼了几年,攒下了些钱,何必还要在那破烂地方委屈着。再说了,那地方也没法停车,而且……怎么说呢,小伙子,不是我这人性格恶劣看不起人啊,但说实话吧,住在那公寓里的大多数都是人渣,社会底层的败类,一群拿着低保混吃等死的家伙。你能想象和那种人生活在一栋楼里什么感觉吗?最初几年还好,因为确实很穷,但当你见过大世面之后就不一样了。别说心里接受不了,最麻烦的是你不知道那帮人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不安全啊。我还记得……应该是我搬出去前两个月吧,或许是一个月也没准,记不太清了。当时就有个人就被邻居用刀捅死在屋里来着。不过那人也不是什么好货,听人说是个黑户毒贩子,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听说是拉邻居的一个人下水,结果定价还比正常的价格贵。这种人就是狠,专找熟人下手。这不,那邻居毒瘾犯了去求他,来来往往几次后也不知怎么着就吵起来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连捅了十几刀呢,当时人就没气了。后来警察来了也没说什么。也是,那毒贩子要被警察抓住估计也是个死刑吧,没差。之后警察把那人揪出来的时候别提多吓人了,满身都是血啊……估计是毒品的效果吧,整个人瘦的只剩骨头,皮肤惨白的吓人呢。打那以后我就发誓,毒品这东西不能沾。恩?你说吵闹的声音?恩,有,当然有。你想啊,吸毒的就不止两个,这毒瘾一犯就鬼哭狼嚎的,有时候也和发疯了一样乱砸东西,吵闹得很。说实话吧,我当时也多少有点预感,因为那吸毒的家伙毒瘾上来那几天嚷嚷得更厉害,有几次直接去砸门来着。小伙子你别不信,你是没见过吸毒的家伙拼命起来什么样子。对他们来说,只要能拿到**,断条胳膊腿什么的都不是事!就在死人前几天,那家伙和疯了似的胡闹,吓得我把门锁得死死的,生怕被他闯进来咧。估计也是我运气不好吧,命里就要有这么一劫,沾了一身晦气这要什么时候才能洗的去啊。早知道会遇到死人这种事我可是说什么都不会住在那里的啊,大不了贷款呗?死人的事尽量还是不要牵扯上的为好啊。】
……
……
【第二篇证词】
五年前住在二层的宋先生
【你说那个公寓啊,是,我是在那住过两年没错。哎呀呀,现在想起来当初还真是穷啊。小兄弟,不瞒你说,当时我来这投亲,结果亲戚早就搬走了,连工作都没有找到,能住在那简直就是老天帮忙啊!不过吧,现在想想那个公寓还是挺渗人的。恩?你问什么叫渗人?额,这就不好说了,感觉,感觉上是这样。啊?你问死人的事?有,有,当然有!我记得清清楚楚呢,那可是头一次遇到白事。虽然我对那事不怎么了解就是了,但的确有人死过。让我想想啊……那是我搬进去的第一年年末的事了,正好那会我被提名升迁所以还挺兴奋的,结果一回家就遇上这种晦气的事,当时还担心会不会沾上霉运被刷下来呢。不过现在看来是多虑了。啊,跑题了,说死人那事吧……死的是个疯女人。我倒是没亲眼见过,毕竟我和其他住在那里的人不一样,我工作很忙的。不过……后来听人说起过,那好像是个妓女。现在妓女都不在明面上了,但当时那会儿还不少呢。那女人在接客的时候遇到了个大人物,那大人物品味很奇怪,非要强迫那女人来,说是怀孕了就包养她。那蠢女人竟然还真信了,结果那男的一见女的肚子大了,二话不说直接就走,再也没露面。妓女嘛,不好干呢,怀了孩子也完了。但那女的还不愿打胎,老本行干不了,谁也不愿雇这么一个脏女人工作。没钱生活,就连打掉孩子的钱也没有,听起来挺可怜的。但其实我觉得吧,她要是尽早和上面的人说一说,借点钱打掉孩子也就完了。但谁知道她怎么想的,一拖再拖,最后肚子大了想要打掉也没法子了。一没男人照顾,二没钱糊口,只能每个月从姐妹们那里讨点零钱。也就是管理员那老婆子心软,不忍心赶她出去。但这哪是人过的生活啊?我说,换做是我早就一头撞死了,早死早解脱。熬了有半年吧可能,总之那个女人还是疯了,突然就疯了,整天趴窗台嚷嚷着要那个负心汉回来,要成家啊要孩子啊什么的。后来可能是喊坏嗓子了吧,只是呜哩哇啦乱叫,又刺耳又难听。一开始我心里还有些同情,但久而久之的也就烦了。你看,我这一没见过她,二也和她没半点关系的,也犯不上同情是吧?而且那女人叫起来根本受不了!有的时候还挠墙,啊……现在想想都浑身起鸡皮疙瘩……那个疯婆子早死早安生!恩?你问那女人的死因?跳楼啦,跳楼。估计妓女之间流行这个吧。我是没看到啦,不过据说根本就是血溅当场惨不忍睹啊……小兄弟我和你说实话吧,这事我之前也没和别人说过。其实我怀疑那女人根本就没怀孩子,因为听人说那女的干瘦干瘦的,皮肤一块白一块青的,估计是染了病。没准就是因为那病才疯的。而且就因为这事,旁边那家主人直接就吓得一病不起。后来建了相当高的木墙把那女人死的地方隔开,后面地里又埋了好多佛像才安心。不过那也没什么用,我不是说佛像没用啊,只是那家主人本来就上了年纪,加上这么一吓,就算真有菩萨来救也晚了。不过非有些人说那家主人是被那妓女活活克死的,这不荒唐嘛。哎?你问之前死人的事啊……哎呀,这我可没听说过,毕竟人生地不熟的,也没处问去不是?】
……
……
【第三篇证词】
十六年前住在三楼的王大爷
【你说啥?公寓?那是个啥子玩意?啊……你说那门楼子啊,恩,有印象,有印象。想当年俺和俺大哥在哪里住过三四年咧,那会俺家穷啊,年景不好收成不好不说,偏偏那几年闹虫子,光种田根本活不下去啊。要不是那样,俺才不会往这城里跑。没错,钱是挣了不少,但花的也不少啊,俺和你说实话吧小伙子,能有个地方住就得了,不过啊……倒也倒了血霉了。别看俺现在这活的不错,小伙子你是不知道俺们这一带当初打拼多困难。没钱吃饭,没钱交租,商行还一个子都不给借,只能借高利贷啊。喏,你看,俺这胸口这一刀就是耽误了还钱挨的。啊,小伙子你别急,俺这就说到门楼子的事,毕竟借俺钱的那位大爷就住俺们楼上,抬头不见低头见,每次见他都拎着个铁棍子,厉害着呢!听人说过那片收钱都归他管,手下打手几十个,惹不起啊。而且他们后面还有老大,手下几百号人,据说是官老爷都不敢惹的狠人呐。俺这情况还好,只是挨了一刀,俺哥可是被剁了根手指啊。狠,那帮人忒狠了!但就这么狠,住俺楼上大爷还是吃了瘪。吃瘪你懂吗?道上的意思就是被人给做了。说出来小兄弟你或许不信,其实俺当初也不信,但这事还就是那样。住顶楼的有一个矮胖子,脑子有病,整天傻呵呵笑,一身横肉肥得都没人样了,谁见了都烦。不光这样,还特爱叫唤,哼哼唧唧跟个娘们似的。但就是那蠢猪,后来也不知道从哪搞来了个锤子,愣是把那位大爷开了瓢!俺当时是没敢看,躲在屋里不敢出来。你想啊小伙子,一向只有那大哥砍人,哪有被打的道理?结果那大哥被砸了个头破血流,冲进来的小弟们也被那胖子砸了几个重伤。当时俺和俺哥在楼下,听那胖子吼得嗷嗷的老么吓人了!见过疯狗吗?比那还狠。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动了刀子,反正闹得动静挺大的,人都死了三四个小时警察也不敢进来,最后还是道上的人出场摆平的。当时俺偷偷从门缝里看了一眼,那胖子被三四个人托着走,浑身上下都是血,肚子都破了,惨呐……俺就不明白了,这多大仇才能做到这地步?道上也不是没有规矩,商量商量晚点交钱也不是不行,你说这至于拼命吗?俺看那蠢胖子根本就是疯了,哎对了,我还记得那胖子当时就有点奇怪来着。一身肥肉,脸上却越来越瘦,谁知道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变成这样。不过俺当时也穷,欠了一屁股债,正好那胖子一闹弄得沸沸腾腾的,找俺和俺哥麻烦的人也少了。而且正好站台的老妹认识的一个人开了小铺,俺也托关系过去赚了笔小钱,这不,搬出那乱地方了嘛。恩?你问站台的什么意思?就是站台的嘛,酒馆里酒保那类管事的。不过说起来,那老妹也挺俊的,咋说来着?美人痣,恩,好像是这么叫的。】
……
……
“这还真是出乎意料啊,”我和丙从老人家走出,看着笔记本上写下的只言片语轻声叹了口气,“这才刚问了三个人,就牵扯了三条人命。这已经超出凶宅的范围了,怪不得那公寓租金低得可以……”
“但你看网上都没说关于死人的事啊,”丙说着把手机递了过来,“你看看,评价只有设施破旧啊,环境差啊什么的嘛。”
“这你也信……要是你,你会写这死过人吗?”我简单看了一眼那简陋的网页,公众点评平台,总共只有两条评论,“再说了,这两条还是两年前的,谁知道是不是住户写的,没准只是看房的人抱怨而已。”
“那,那也应该明说死过人嘛,”丙撅起嘴,“这算是消费欺诈!”
“那要算上几十年前黑帮时代的话,那死了可不止几个人喽,这要都说出来你还让人做生意嘛……而且我说你这反应意外的平淡啊?”
“死了就死了呗,”丙摆了摆手,“人嘛,总是会死的。古话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嘛。再说那都是好早以前的事啦,又不是我看到的,跟我没关系~”
我说这句古话说出来好像没什么关系吧……不过也是,目前收集到的信息最早也只是三年前的而已。说起来,至今没有传出谣言这种事情比较让我在意。虽然这种背景阴暗的建筑很少有人接近,但毕竟出过人命,而且恐怕还不是个位数就能算得过来的。明明出过这么多事,但周围的住民们却好像没有什么明显的举动。
是因为公寓坐落在公园背后得以避人耳目的原因吗?就算如此,这种治安混乱命案频发的破旧建筑也该被政府重视吧……虽然得到的情报与苏小姐的情况没有太大关联,但我总觉得这公寓背后的故事或许没那么简单。
但我不是民俗学家,政策的事情也轮不到我指手画脚。
“怎么了?”丙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怎么傻了?该不会是被刚才老头子说的话给吓傻了吧?”
“怎么可能,”我合上笔记本,打了个哈欠,“别把我和你这笨蛋相提并论。死人什么的我见过的比你多得多。”
没错,小时候跟着作为刑警的父亲也见过不少命案现场。说起来,现在我都没想通我爸当时是怎么想的才会带着孩子办公……
“切,了不起啊?”丙没有吐槽,只是哼了一声,“就因为你这阴沉的性格所以才找不到女朋友的,哼。”
没有理会丙的胡闹,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五点二十分,拜访公寓的曾住户花的时间比预想的要多。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附近不远住着另外一名住户。但天色已有些暗淡的迹象,今天的调查就到此为止吧。
况且我不觉得多一个人的证词能改变些什么。
如果说苏小姐口中那疯癫的老人在三年前就住在公寓中的话,那最开始拜访的那位大叔应该会提及。名单上记载的大多都是五六年前住在公寓中的人,能得到关于老人信息的可能性不能说没有,但微乎其微。
就这样吧,我将手机放回口袋,向远处的车站走去。
“要去吃饭了吗?是的话我推荐吃法国菜欧,”丙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但我却选择了无视。
“哎等等啊,方向不对哎!法国菜在那边啊!”
“喂!等等啦,你有没有在听啊!”
……
……
归其也没让丙如愿。
说实话,我觉得以丙那个胃口,法国菜德国菜意大利菜什么的估计根本就分不出来。
而且我也没钱。
就填饱肚子来说,一顿汉堡就足够了。
因为我也没钱。
不过看丙抱着薯条啃的模样,似乎吃的还挺高兴?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我喝了一口可乐,冰凉的饮料让我腹部有些酸胀,“而且我们也不赶时间,再呆一个小时左右吧。”
“唔……?”丙抬起头茫然的看着我,口中五根薯条左右摇摆,番茄酱顺着嘴角滑下,“遗书什么?”
薯条被我扯断,丙舔了舔嘴唇不太情愿地看了我一眼。
“你说什么?”
“叫你慢点吃啊,”我把剩余两包番茄酱拿来,压在汉堡空盒下面,“本来就是消遣的零食,别吃得跟饿死鬼一样好吧。我们还要再呆一个小时呢,事先说好,吃完了我可不再买了。”
“小气,”丙撅起嘴来,双眼直勾勾盯着我的可乐。
“这叫有前瞻性,”我把那杯冰饮料推了过去,“照你那么花的话我们可就回不去了。”
“那就透支嘛。不过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为什么要呆一个小时啊?”
“一个小时后,我们去找苏小姐。”
“恩?找她?她不是说不回公寓了嘛,到哪找去?”
“动动脑子嘛,不回公寓的话那还能去哪?这不一目明了嘛,”我掏出手机点开邮箱,“当然是和那个同事徐小姐住在一起了。”
“那倒是……苏小姐的确说过……”丙咬着吸管,眨了眨眼睛,“我不是忘了欧,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而已!你别提醒我!”
“提醒什么,她根本就没提过啊……”我不由得轻声笑了起来,“不过没关系,之前收到的邮件都是从徐小姐家里发出的,IP地址一致,最幸运的是邮件自带的定位系统标记得很明确。中央花园酒店型公寓,也算是个地标性建筑了。”
“你这叫侵犯隐私。”
“不是我侵犯,是邮件系统侵犯。”
“切,狡辩。我说你现在还找苏小姐做什么?再说人家不一定就在家呀?”
“在不在家说不准,但很有可能在家。还记得之前邮件的送寄时间吗?两封是十点零五分,一封是九点五十,时间相差不多。其中一封是从公寓中发出的,另外两封是从徐小姐家的网络发送。虽然不知道从工作单位到两个位置需要的时间有多少,但至少在十点左右苏小姐应该在家。而且以苏小姐沉默少言的性格来看不太可能会在夜间出门。而从之前公寓卫生间中简单的摆设来看,苏小姐也不是那种会在梳妆打扮上用很多时间的类型,我们九点左右到的话应该没有问题。”
“喂喂喂,我说你这是在小看女人的梳妆打扮吗?我告诉你化妆可是高难度的技术活,可没那么简单,你看我这淡妆,这都要画个十来分钟呢。”
“说实话,除了浮土之外真没看出来。”
“那是你瞎!”丙白了我一眼,一把夺过我藏好的番茄酱用牙扯开,“不说这个,你找苏小姐干嘛?动心了?真没看出来你喜欢那种弱气的女人啊。”
“你这生什么气啊……”我叹了口气,捡起一个薯条送到嘴里,“不是苏小姐,她没什么问题。主要是徐小姐的事。”
“她又怎么了?”
“我说你就没什么感觉吗?”
“什么感觉?”
“违和感啊……”我叹了口气,“徐小姐她在隐瞒着什么。”
……
……
中央公园。
该说真不愧是地标性建筑,就是气派。名为酒店型公寓,但实际是酒店与公寓分开的布局。大楼一到五层是餐厅,五层到二十三层是公寓区。四道直梯分别坐落于建筑的四角,由玻璃罩子围成圆柱,外界的景象一览无遗。
虽然已经过了晚饭的高峰期,但酒店的客流量依旧不少。
穿过大堂直奔前台,我来到最右侧的咨询窗口。
“你好,”我敲了敲台面,“我在找一个朋友,名字是徐娇,能帮忙查一下房间号吗?”
前台小姐抬头看了我一眼,眉头微微皱起。
“抱歉先生,有规定不可向外透露住宿信息,请谅解。”
“啊,是我疏忽了。哎呀,这可怎么办呢,早知道应该把手机号也要过来的,这下可麻烦了……我这记性啊,啊对了,是十五层,我记得她当时告诉我是十五层来着。零几来着……哎呀,挨个敲门这种事总觉得会让人骂啊……”
“十五层是吗?”前台小姐看了我一眼,敲了敲键盘,瞥了一眼屏幕后从桌上拿起一张登记表送到我面前,“麻烦先生登记一下吧,姓名以及联系方式,1508号房间。”
简单填了下信息,我从前台小姐手中接过临时通行证,顺着指引向内侧直梯走去。
“哎我说,”丙凑了过来,偷偷向前台方向看了看,“行啊你,骗人一套一套的。怎么做到的啊?”
“哪有骗人,”我用通行证打开电梯,按下十五层,“说的都是真话。你忘了吗?苏小姐在信件里提到过十五层这事。”
“那名字呢?”
“你以为我之前下车前当着徐小姐的面乱翻一通是在干嘛啊?”我耸了耸肩,“我也是有手机的人好不好,谁会傻到用笔在手上记电话啊。”
“额,那倒也是……行啊你,偷女孩子信息一套一套的嘛。不过要是回来暴露了怎么办?”
“暴露什么?我又不是来犯罪的,能有什么关系,”我耸了耸肩,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快速上升,“再说了,我写的是你的信息。”
电梯的叮咚声掩盖了丙的咒骂,我迈步走出,简单扫了一眼左右两侧房间号码,而后向那1508号房间的方向走去。
见到我,来开门的徐小姐明显皱了下眉头。相互对视了不到两秒,徐小姐还是解除了保险链放我们进了屋子。
不得不说,这个房间的配置可以算得上豪华,甚至称之为奢侈也不为过。敞亮的主厅,半环绕式沙发对着大显示屏的液晶电视,后侧便是迷你开放性厨房。正对门口十五米开外便是巨大的落地窗,城市的夜景尽收眼底。进门的右手边便是盥洗室,绕过厅堂是一大一小两间卧室。虽然面积小,但却相当高档。
“啊,你们……”苏小姐的声音飘入耳中,循声看去,苏小姐正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们。背后房门打开,昏暗的黄色灯光与主厅的亮度显得格格不入。
“这么晚来拜访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从徐小姐手中接过鞋套套上,“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觉得和苏小姐你说一下比较好。毕竟不清楚你们上班的具体时间,也不好在工作期间打扰。我们只是来汇报一下,很快就走的。”
“那就快说吧,”徐小姐双手抱胸依靠着墙面,一直给我脸色看,“托你的福,我昨晚就没睡好。明天还有工作呢,能不能请你简单明了的说呢?”
“那我尽量。”我如此说着,径直向主厅沙发的位置走去。苏小姐犹豫了一下,回屋套上了一件外套跟了过来。
将笔记本放在茶几上,我将之前展示过的资料再度摆了出来。丙没有一点客套的意思直接坐在左侧,徐小姐坐在右手侧,苏小姐只好站在茶几前面,双手捏着外衣袖口,目光在我的笔记本上游走。
“直奔主题吧,”我打开笔记本,将名单展开,“今天早上二位离开之后,我们去拜访了三位曾在那个公寓中住过一段时间的人们。由于时间的关系不可能一一探访,因此事先筛选了一下人选。离开公寓的时间,居住的时长,以及是否依旧住在附近。”
“住在附近?什么意思这是?”徐小姐扫了一眼名单,看了我一眼。
“本想着是住在附近的话会对公寓的事情更了解一些。毕竟是曾经居住过的地方,偶尔路过的话或许会留意下。但就结果而言,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探访的三人虽然对公寓有印象,但在搬离之后无一例外都不曾回去过。不,准确来说是避免回到那里。”
“恩?你什么意思?”
“话说在前头,”我看了一眼苏小姐,刻意停顿了一下,“接下来说的事只是三个人的证词,不能代表全部住民。其次,这些事和苏小姐的情况没有直接关系。”
“没有直接关系那你说它有什么用,”徐小姐不带好气的说到,“行了行了,我们已经决定不再回那什么鬼公寓了,这事就这么算了吧。也不早了,我说你们……”
“那个公寓里死过人,”我沉声打断徐小姐的话,“还不止一个。”
苏小姐惨白的面孔在我的预料之内,那位同事也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这么说或许有些仓促了,但苏小姐你的预感或许没错,那个公寓有隐情。就目前所知的情报来看,管理员在隐瞒着什么。首先,至少在十六年前她就在公寓里工作过,而后六年前,三年前依旧在公寓中任职。虽然没有其他证据,但估计她没有中途换过工作。这样看的话,至少这十六年来整个公寓的管理都是她来负责。”
“哪又怎样?”
“十六年前,臭名昭著的高利贷小头子被人在公寓的屋中杀害,其手下几人重伤,而袭击者被乱刀捅死。七年前,一个毒贩在屋中被犯了毒瘾的邻居捅十多刀毙命。五年前,一个妓女跳楼自尽。三年,三条人命,或许是偶然,但重点不是这个。探访的三个人有意无意间都点明了他们不清楚公寓中死过人,更不会预想会遇到死人的事。这说明什么?”
没有人回应,除了丙之外的二人面色都非常难看。
“很简单,这是消息封锁。”我叹了口气,“但为什么?搬出去的人因避讳而很少提及公寓的事还可以理解,那么一直住在公寓里的人呢?有什么理由保持沉默吗?如果说大部分人都只是短租,最短一个月,最多两三年的话还能解释他们不清楚曾经发生的事。但仅凭这微薄的收入又要怎么维持公寓的运转?除了房租,或许还有其他生财之道……说到这里,苏小姐,你有没有什么头绪?”
“不……”苏小姐抿着嘴唇,目光躲躲闪闪。
“那我就明说好了,是保险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