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一词被使用过度就显得乏味，正如“我爱你”听多了就越发难以动人。
她好像有了很多朋友，在他缺席的好多天里。许剑坐在那里，课桌上放着几张空白的试卷，在悄悄地向后张望。
再骄傲如他，也很好奇她好像交上了不得了的一些朋友。又或者说，他再也假装不了自己的骄傲。
顾明月身边围着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地令许剑有些烦心，可顾明月却一直微笑着用眼神回应。
她从未被女孩包围过，她们交流的东西顾明月从未接触过，所以在面对的时候难免有些奇怪。
「她……其实是在抗拒吧……」
许剑一眼就能看穿顾明月面临的尴尬，别问为什么，大概只是他自己的将心比心、换位思考。
其实说到换位思考，许剑转向玻璃，他瞥见了自己挂彩的脸。
「真正不懂换位思考的……应该是我自己吧……」
私自议论老师或许并不是能判的上的罪行，但被发现随之带来的是老师的失望，同学和朋友的议论，父母亲戚的责怪。虽然从人际关系上看，议论老师并没有大不了，甚至还能加强着和一些人的友谊。
但顾明月却不想去参与这场议论。
女生甲问道：
“烦……不让做这也不让做那……”
女生乙回道：
“就是就是……上次我只是穿了条漂亮的小裙子……还没上楼他就开始责骂我……”
女生丙也随之附和，然后三人自顾自地议论了起来，从孟宪古板保守的性格，到他的家庭与社会生活，最后肯定他私德有亏。
顾明月在一旁坐着，她不敢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她们在一旁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只是她的微笑有些无奈，她尽量提起了嘴角，伪装成很高兴的样子。
“啊？问我吗？我才到这里不到半个月……”
顾明月看着三人说着笑着便将目光看向她，她斟酌着语句讲，她其实并不对孟宪有什么恶意，但她也同时不想与其他女生为敌。
“嗯……也对……以你的话……以前也不一定有机会了解他……更何况你成绩那么好……老孟他也不舍得训斥你……”
“唉……哪像我们这些成绩差的……怎么都没法让他如意……”
「以前……」
顾明月其实全然不知道她们说的以前，但可以猜测，她们所说的以前是女孩的以前。
“哪有什么成绩好坏之分呀……”
顾明月茫然若失，向对方回道。而女生听到她的话后，一脸嫌弃地小声向同伴们透露道。
“你不知道吧！他以前在午休的时候，见到实验班学生违规，也就跟没见到一样……”
“其实说实在的，我们也不是讨厌他这个人，我们这是讨厌他的差别对待……”
“前些天还有节课没来……听说去给实验班讲试卷去了……”
“话说那节课……你们睡得还好吗？”
气氛一滞，顾明月也不清楚为什么她们总是会把天聊死。
“瞧你说的，那叫睡觉吗，那……那只是休息了一会……”
然后便是“形式主义害死人”、“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之类的话，顾明月听不懂，但她大为震撼。
顾明月拒绝了一起上卫生间的邀请，即使这是女孩子维系友谊的重要方式，但她还是觉得没有什么必要，毕竟她看似光鲜的外表里隐藏着不说血气方刚但至少是个正常的男性灵魂。
她红着脸拒绝了，尽管女孩子们觉得是因为顾明月本性腼腆，但还是略微有些失落。
「抱歉……」
顾明月隐约感觉到了一些伤心与失落，一些郁闷与质疑涌来，她似乎从那天开始对感情的感知更加清晰和具体。这些都清晰的好像是顾明月自己的情绪，她感觉心里有些烦躁不安。
“同学，能帮我看一下这题怎么做吗？我研究了半天总是做不对……”
甲走了以后，其他人也自觉无趣找了些借口离开，无论这些借口蹩脚与否。顾明月看着窗外风过无痕，她又埋头看起了书。
只是一道男生的声音在她身边路过，顾明月抬头，她看见了熟悉的人。
顾明月并不会主动去亲近这些陌生人，可却很喜欢被动地与他人交着朋友。她并没有去主动接触过蒋明，可蒋明却主动与她攀谈。
顾明月看着蒋明，她坐着，只能仰头看着对方，好在对方离得并不太近，还稍稍地弓着身子，这让顾明月不需要怎么抬头便能看见对方的眼睛。
「他在害怕……害怕什么呢？我又不是洪水猛兽……」
“好的……”
顾明月有些困倦，但她接过蒋明递给她的习题册，如果有用的话，她其实还会有无懈可击的笑容。可她并不认识或者说熟悉对方，于是只能以较为平常的姿态面对。
上面是一道经典的数学题，残留着铅笔和黑笔两钟字体。铅笔的娟秀，黑笔粗犷，但黑色笔迹却明显没有多少，更像是草草了事的。
顾明月抬头向蒋明讲解示范这道题目，讲得格外的详细，她先从题目题设开始分析，并是不是抬头看着对方的表情，去推测对方到底懂了没有。
「如果被发现的话，她对我的印象应该会变得很差吧」
蒋明没有动，在他往常也绝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女孩认真地向他解释着题目，分析着题设想要表达什么，认真地带领着他沿着思路寻找解题的方法。
他好像第一次感觉到被认真对待。他假装认真听讲，却无时无刻不看着女孩。少女漆黑柔顺的长发，垂在两肩上方。蒋明疑心她似乎很不习惯扎起头发。脸上素面朝天、不施粉黛，却如此的漂亮。她的体型娇小，似乎习惯性的缩起身子。
“所以我们应该画个图来看……”
顾明月在草稿纸上熟练地画出一个抛物线来，笔尖从上到下，流畅的划过纸张，又同时仿佛滑进了蒋明的心里。
女孩停下动作，也停下了话语。蒋明的心却紧张了起来。
她没有抬头看蒋明，只是将落在侧脸的头发向耳后拨去。动作轻柔，露出了她柔软轻盈的耳垂，也让蒋明的心放松了下来。
「原来是虚惊一场……要是她发现了……」
蒋明不敢设想这种情况，女孩讲解还在继续，可蒋明看着题目的眼却显得格外迷茫。
眼睛好似没有焦距，可耳边还在继续女孩悦耳的声音。看似在看题，可实际上蒋明却不由自主地看向女孩雪白的肌肤，皓颈、白腕，毛绒的衣服下在隐藏着何等风貌。
“这个铅笔字迹是你写的吗？”
女孩问他，但他还在恍惚之中，不由自主地点了头。
「不……那不是……」
之后却又立即反应过来，急忙想要挽救。看着女孩却没能说出口。
“啊………嗯……”
“这个答案步骤是正确的，所以答案不可能是错误的，可以再检查一下，也许是某一处数据看错了……”
女孩认真地向他分析道，没有在意他语气的异常。
蒋明承认，那不是他写的。他回到自己的座位，和女孩说了声谢谢。他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故意的，他没有听清楚女孩的每一句分析，他全程都在打量着她。
实际上，蒋明对于数学是一窍不通的，习题册也只是向那个勉强算得上学霸的杨迩借的，上面他用中性笔随便的写了几笔，铅笔字迹根本不是他的写上的。他一直是处在班级的后排，就一直是班级里的吊车尾，许剑说得对，他和顾明月不曾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是……」
尽管如此，他还是想要再一次去靠近这般耀眼的女孩，哪怕只是认识……
鼻子上贴着创可贴，许剑看着蒋明失落地在后排趴到最后下课。一想到他，许剑的脸上的伤就有些痒，许剑知道那是伤疤恢复的正常反应。
“许剑、蒋明，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你们俩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
“好了，解释也解释完了，不愿意道歉就都回去吧……”
“给予一次记过处分……记住，没有下次……”
他看着蒋明，又看着女孩，看了看许多人，最后又看了看自己。
原来大家都没有什么区别……
都在假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