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里斯本,远离火车的小镇上,会有一些楼上陈设体面而楼下买卖寻常的餐馆,充满平实和家庭式的气氛的地方,关于伯纳多·索阿雷斯与费尔南多·佩索阿的初识。
黎年觉得他更加确定,顾明月和他是同一类人。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自从那天开始,他们就经常地熟稔地互相打打招呼。后来的一天,他和她竟可笑的巧合,与彼此在吃饭的时间里相逢。
于是准确地说,在七点半钟的时候,黎年和她,在食堂,有过了不止一次寻常的遇见。
黎年开始更加留心地观察着,顾明月,一身容貌自然无可挑剔,穿戴上朴素又精致,没有因为简单而有一点的马虎。
她总是吃饭吃得很慢,也吃得很省,不太常吃辛辣与油腻,餐盘里多的是糍糕、青团一些甜或无味的小吃,看样子她不太喜欢那些辛辣油腻的菜。
值得黎年注意的是,他观察到顾明月在吃饭的时候很慢,却并不是单纯因为吃饭。她在观察其他的顾客,眼中并无提防与疑虑,只是兴趣盎然。
她不是单纯地看,在黎年看来,她在细细地打量人群的面容,无意冒犯到别人,只是想将人们的外表迹象通通定格在自己的记忆里来。
人来人往间,黎年悄悄地举起手机,他假装自己在玩手机,然后将取景框对准了站在人群后的少女。
那一天,一名学长在食堂外的道路上与相互心怡的女生表白,所有来往的行人都拥上去看,包括黎年和黎年眼下在描述的人。
只是黎年的注意点并不在相互心怡的一对人,他只是在关注他一直在记录和追踪的人啊,也对身旁室友的话语充耳不闻。
九宫格中,少女表情天真无邪,耳朵上扣着耳机,用吸管喝着饮料,长发披在肩头,而脚尖轻轻地踮了起来。眸子如水,向人群里张望着。
“咔嚓……”手机悄悄地闪烁了一声,记录下还在**着柠檬汁的少女的侧脸,而也许是一瞬间,顾明月转头,眼神出现在了黎年的取景框里。
黎年觉得她的眼神似乎有一种气质,既无恶意,又毫无侵略性。
然而顾明月什么也没看,她只是察觉到了奇怪的视线。
周围的景物全在她的视野里,大概过了一秒钟,她才看到了黎年,和他身边的室友。
有种渴望使她走近,顾明月绕开人群,她看见熟悉的人,她一步又一步地走近。
也许这熟悉的人并不认识她,但她可熟稔对方的事情。
“学长好呀。”
黎年听见顾明月轻车熟路地向他打招呼,而他也只能不可置否地进行回应,看着少女一步又一步地走近。
「眼神放空……绕过她的眼睛……还有脸庞……」
“你好……好巧啊……”
顾明月取下耳机,然后一步步地恰好走到了黎年跟前,黎年看见她胸口有着明显的起伏。
然后好似一阵香薰掠过,他便挣扎在少女身边的阵阵清香之中。
「还有身体……」
“学长也刚吃过饭吗?”
「远处的天空……夕阳……晚霞……灿烂……」
“嗯……刚吃过……”
黎年挣扎着将视线偏移到少女耳后的灿烂晚霞间,却同时看见了被光染成金色的头发,心思又瞬间地颤动着。
“黎年,黎年,她是谁?”
廖凯在一旁碰了碰黎年,很明显地示意他给哥们介绍一下女孩。
毕竟在他的想法里,朋友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
可并不是所有的朋友都能被介绍,因为黎年也不清楚对方的消息,他只是单单知道少女的姓名。
“你就是廖凯学长吧,我经常从黎年学长那里听说过你,我叫顾明月,也是黎年学长的朋友……”
顾明月未等黎年开口介绍,她看见黎年一脸的茫然失措,于是主动地向廖凯介绍起了自己,在介绍中,她也假装化用黎年的话语将话题抛给了廖凯。
“真的吗?那咱俩先加个好友,你等会悄悄地告诉我他怎么说我的……”
“别……廖凯!”黎年的声音中透露出愠怒,但同时间顾明月已经展开了二维码。
“别?明月啊,你可不清楚黎年这小子。我们一寝室四个人,就数他最……”
“……”
“廖凯……别闹!”
黎年费力地将廖凯从这边拉走,而顾明月却傻傻地呆着原地作势有着挽留。
“哎呦?年哥,那么着急搞什么鬼的,没看我谈得那么火热吗?”
“我和她只见了几次面,我们只是比陌生熟悉一点的朋友而已……”
“谁问你和她的关系了?再说了,既然你们之间没有什么,那我和人家女孩子说话时你那么慌张?”
黎年就此沉默,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可万事要是能以一句不知道结局的话,也许就没有那么多的后续了。
“黎年……要对着自己的心……要坦率点……”
“我不知道……”他有些茫然若失。
“说实话,我很讨厌你这样,一点也不坦率,说是虚伪有些过了,但你就是这样别扭的样子真的很讨厌……”
“我……”
「我……没有……」黎年知道自己只是见色起意,那只是男性一种本能罢了。可是为什么这样想这样去做总会有些茫然若失。
“学长?”
傍晚,黄昏降临的融融暮色里,黎年站在三楼的窗前,眺望无限远方,等待星星的绽放。
黎年想了想还是决定给顾明月回个消息。
“嗯,下午的事不好意思……”
对面很快就回了消息过来。
“没事,该说不好意思的是我。”
“不,是……廖凯他本身就是这样自来熟,也许吓到你了……”
“哪有啊?我自己有些社恐,我还挺喜欢这样的自来熟的,这样的话会让我不那么尴尬。”
「她喜欢这样的吗?」
黎年握着手机,眼神却又黯淡了不少。
“聊会天吧……”
两人从哪里开始谈呢?黎年不知道,顾明月也不知道。
“吃过饭了吗?”黎年率先发来了消息。
“我们不是在吃过饭后偶遇的吗?”
「好吧……我好傻……真的……」
“抱歉,我也不知道聊些什么……”
“笑.JPG-很可惜,我也不知道呀!”
“尬住了,日常尬住,我想不如我们就此早睡早起。”
“啊对对对,现在才不到六点,早睡的话实在是太早了……”
“那玩游戏呢?”
“不了,我只是想聊一下天而已,又不是这种浪费时间,不过你说为什么他们除了游戏就没有其它应该聊上的点了呢?”
黎年停滞下来,他该成什么角度去回答这个问题,从时代的喧嚣,还是从人性的复杂,反正最终都要归结于升华上。
「生命中许多吉光片羽,无从名之,难以归类,也构成不了什么重要意义,但它们就是在我心中萦绕不去。」
「可这些都无法和任何人相交谈……他们不懂……他们将我的理想比作“矫揉造作”……」
“可能……我不太清楚……”
“……”
“只是我觉得也许是有一种可能,人们宁愿去祝愿陌生人的成功也不愿去赞成熟人的努力……”
“陌生人与自己的关系不大,祝愿他们也代表着自己对成功的渴望,可熟人不一样,他们的努力带给自己的是极大的恐慌与焦虑,他人的成功激发出的不再是内在的美好,很可能是内在的否定……”
“笑.JPG”
“有些奇奇怪怪……”
“……确实……只是转念一想也就懂了,不是他们太奇怪,只是因为大家都太年轻了,我们对世界的理解始终有限,我们听不到更遥远的声音。”
“……”
“我啊……头脑里全是旅行。尽管迄今为止我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申城,但我还是想说,我的头脑里是旅行……”
“我的旅行是一些梦幻,在梦境与想象里,以视阈展开的步履,指向我未知的国度、想象的国度、或者说简直不可能存在的国度。”
「她大概不懂……」
谁规定拿着玫瑰站在顶楼的人,都是要回归泥土的呢?他只是想把爱意献给星星,敬所有可笑至极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