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写下就是永恒

作者:她说不知道 更新时间:2022/4/30 14:16:40 字数:2059

如果在人类的历史中扎下这一个点。

「1887年,东经8度24分,北纬49度。」

在卡尔斯鲁厄,在卡尔斯鲁厄大学某扇窗户里,赫兹第一次捕捉到电磁波的讯息。

于是这个世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我们肉眼看不到的地方,组成了另一个世界。

「写下……就是永恒……」

当长波穿过幽深的大洋,短波在电离层上震荡,UV波在城市里横冲直撞的时候,黎年和顾明月,各自躲在距离超过几公里的地方,在相隔不过几米的屏幕上交流。

谁都无法注意到小小的电子元件中的倏然一跳。

黎年向她讲自己枯燥无味的故事,一如他向每个刚刚认识的陌生人所说的那些话。他不知道已经成为习惯了,还是又一次调动情感地去重复。

“我其实一直在害怕,我相貌平平,才能又并不出众,性格还有些古怪。我天生不合群,一向话少,而又时而冷场。有过被孤立、被诟病的体验。有过自我质疑,到快要崩坏的边缘,可以说浑身都是戾气……”

“没人会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别人,只是当我回首往事时才发现,我的记忆里竟还存在着无数的人们,他们在我的记忆里日益的残破……”

“那你说,我会不会也在别人的故事里日益残破。等到我没有了最后一口气,没有人会记得在一个夏天,一个少年曾想过生存与死亡……”

“你看过《山月记》吗?我前面说我的性格乖张,但坦白地说实则是一场胆怯,他们说我奇怪,但实则都是一种叫做自尊心的东西在作祟。”

“我想在这个世界留下自己的痕迹,可我却不愿意去刻苦琢磨,我自认为是一块美玉,于是遇见凡人时便持有空穴来风的倨傲,可我又极度恐慌自己只是瓦砾,故而怀着羞愤……”

“我也曾沉迷于网文套路,他们上天入地行走开挂,可是回过头来才发现自己并非主角,也许只是小说中没有丝毫笔迹的人,他们可能与主角插肩而过,惶恐着又或是自大着,却并未意识到这个世界并未给他一点笔墨……”

“你说,是不是我曾经也遇见过这个世界的主角,他还极有可能在我交游的朋友里面,也许是今天你见过的廖凯,也许是别人……”

“也许,是你啊……”

“可我注定没办法在世界记录我的痕迹……”

话语间零零碎碎的,中间还掺杂着一些“可能”“也许”的不确定,顾明月一直都清楚自己的感受,只是亲眼看见自己向自己述说时的感受是不一样的。

她趁着间隙间,她说“这些我明白……”

“人和人之间难免有感同身受,我只是期盼着有人能够有一点点的懂……”

“我知道……”

“只是,为什么你不想着试一试呢?”

顾明月告诉黎年,他应该试一试。

这些由星星衍生出来的琐碎,在数年如一日的白夜里,融汇成轻柔而遥远的光河,触及着每一个生物。当它不再触及我的时候,它也依然在某处照耀着我。

顾明月告诉黎年,“生命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为什么不去想着试一试呢?”

“像萨冈所言,即使这个世纪疯狂、没人性、腐败,而您却始终清醒、温柔、一尘不染。”

“我喜欢着你的懦弱、痛苦、难堪,也喜欢着无数夏天的风、月亮的关照与火车通过的声音,也一定有人喜欢你的真实。”

“而且,所有人都会有着记录,无论他是普通还是伟大,记录的并不是人类,而是宇宙。”

“电子元件中电子如火花般的那么一闪,微弱到这样,依旧由宇宙记录着。”

“一百三十多年前赫兹发射的第一道人类主动的电磁波,如今说不定就在你的屏幕里震荡着,那是一个年轻人的问好。”

“更何况,写下就是永恒……”

「有时候,我认为我永远不会离开道拉多雷斯大街了。一旦写下这句话,它对于我来说就如同永恒的谶言。」

“写下……就是永恒……”

“对!写下你那所有的梦想、生活,和白日梦。你对我说,你梦见自己从来不是自己。在梦里,我可以想象自己是永恒的自由,是脱离我自己的自由……”

“……是摆脱道拉多雷斯大街的自由,是摆脱V老板的自由,是摆脱M会计及所有雇员的自由,是摆脱小差役的自由,是摆脱邮递员的自由,甚至是摆脱猫的自由……”

“……”

好似回合制的游戏,你一来我一往,黎年和顾明月透过或厚或薄的屏幕,聊着聊着。在故事与剧情结束时总有那么一刹那的停滞。

黎年咬着指甲,咬着牙,咬着什么东西,心中是贫瘠又充实的土地,骇浪摧枯拉朽般侵入堤坝,挡不住的全成了黎年在外表上表露的东西。

“那……我该怎么做……”

不用想,纵使摆正杯子,但空乏的酒杯里称的仍然是果汁。柠檬味,酸且幼稚。

“我不知道,我连自己的事情都没有搞懂,哪能去谈别人的人生。”

“只是……”

“我所说的一切,无非是提醒到达这个路口的人,世上绝不止一条路,你可以做出选择,你可以去改变,去写下那个名为永恒的东西……”

顾明月看了看窗外的月色,依旧的朦胧,而星星在此夜却十分明亮。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去为某人解释。

像是冰块撞击瓷碗的声音,她不是在为某个人,她只是在解开自己一个难以忘怀的结。

「永恒只是人们编造的谎言罢了……」

“你可以写朋友,写恋人,写下你所见的一切,但归根结底都是在写自己。”

这个时候刚过饭点,独居在一个人的卧室里,灯下好似昏暗没有一丝光亮,外面是万家灯火。

黎年渐渐不出声音,但总之顾明月已然完全放松下来。读书又读到相同的段落,恍神间依旧地想起黎年,那个另一个「我」该如何去定义?

他没有生病,他只是在无数的抉择中犹豫与焦虑,没有爱与理解,只是「读书到某个相似段落的恍神,在外喝冷饮唤起味觉的苏醒,抑或是整理旧衣物时不落痕迹的叹息」而已。

其实困住顾明月的,不只是顾明月,还有黎年,那个曾经的「他」。

「我和你说话也像对自己说话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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