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VS王国术步兵
“这就是勒塞夫城啊。”
高大的灰白色城墙,足足有三十米高,厚度也超过了二十,比地球历史上大多数的城墙都要巨大。
商队的人介绍说墙后有四百万常住人口,阿利亚特已经不想去算到底需要多大的占地面积才能容纳下这么多人了,反正城墙一直延伸到了地平线处。放在这个世界的生产水平下考虑,真是足以把人吓晕的工程量——只能说术法真是好用,在政治文化水平还处在文艺复新前后,经济水平就已经发展到了前工业革命时代。这道墙显然是由土元素术法建造起来的,勒塞夫附近都是冲积平原,不太可能找出这么多大石头。
至于那四百万人口……唐都长安据说是一百万人,至今都有学者质疑。四百万人口,对于这种生产关系水平的世界,未免多得有些夸张。连工厂都没有,有那么多职业、岗位维持这么庞大的市民阶级吗?
城墙上开满了门洞,阿利亚特目之所及就有八个,每个门洞大得足以让四支商队并排前进。而且城门似乎只是两片薄薄的木头。这样一来城墙有什么意义?
“比尔,为什么这城上这么多门?”
“勒塞夫是联合王国第一大港,联合王国内陆和海洋交通的关键节点,世界上最重要的港口城市之一。以勒塞夫每天的吞吐量,必须要有这么多门才能满足需求……说实话这点城门还有点少了。”
尽管有很多门,但每一个门前都川流不息、车水马龙。比尔所言非虚。
“那这城墙岂不是多此一举?”
“城墙是三四个世纪前,魔王入侵后、黑暗时代时留下来的,那个时候魔物满地乱走,不建高墙估计是活不下去的。现在魔物已经被清剿了很多了,土匪相对也比较少……”比尔想了想这几天的倒霉遭遇,说话也有点吞吞吐吐了,“……相对以前来说是的。所以现在人们更加致力于发展经济,新凿出了几个城门。每年都有贵族提议拆除最外层的墙。“
说话间已经轮到阿利亚特一行人了。负责检查的卫兵直勾勾地注视了阿利亚特几秒。
有什么问题吗?阿利亚特裹了裹只剩链甲的斗篷,她感觉应该已经把暗黑骑士板甲藏得很好了。
“请问她也是商队护卫吗?“
“这位是从外岛来的骑士,恰好与我们同路才一起行动。“
“啊,抱歉,大人,刚才失礼了。“
卫兵接受了比尔的说辞,直接放行了。阿利亚特多少感到有些奇怪,这么松散的守卫,为什么传教士会说难以混进勒塞夫呢?
穿过了门,她的疑惑就解开了。
城门后面,原来还不是勒塞夫“城“。
“这不是一片农田吗?“
城墙之后并非密集的民房,而是广袤的原野。道路两旁就是田垄,如假包换的农夫农妇在田间劳作,建筑物方面,能看见的只有几十间田舍,更远处就看不清了,消失在了天地相接之处,完全不是城市该有的样子,城乡结合部都算不上。
“这里原本是勒塞夫城郊的农村。本来,一旦魔物接近这些农村,农民们就会就近躲进勒塞夫城,但他们的作物就很难保住了。长此以往,勒塞夫恐怕会有断粮的危险,于是三个世纪前建立的外墙将这些田地也一并围了起来。现在勒塞夫发展太快了,外墙之外也聚集了不少农民,如果再来一次魔王入侵,说不定就得弄个第四道墙出来。“
“第四道,也就是说,里面还有两道墙吗?“
“对,勒塞夫被三座城墙分为了三层,最里面是内城区,有国王行宫、公爵府第、骑士团礼堂;中间是中城区,分布着商业街、贵族区、富人区与平民区,冒险者协会和我们这些商会的总部一般设在商业街一带;最外是外城区,也就是这里,是田地、军队驻扎地、码头——以及贫民窟分布的地方。商会的仓库也在这里,无论走陆路还是水路,货物的交接和贮藏就是在这里,除非要把商品拿到城里去买,不然就不需要排队进中城区。“
三道城墙,玛丽亚、露丝和希娜吗?阿利亚特知道旧世纪图书区有一部漫画有类似描写,不过听看过的人说其结尾处理的并不算特别好,阿利亚特就没动翻开它的念头。
“勒塞夫很大,或者说外城区可是很大的。从这一端到另一端,说不定比我们这三天走的路程还多。不过勒塞夫外城区基本都被农田填满了,道路四通八达,比野路好走得多。从这里去中城区,骑马的话大概能在天黑之前抵达。”比尔指着前方的道路说,”大人,一路上您帮了我们很多,如果没有您我们可能已经不能站着说话了。我们本应该帮您安顿下来的,只是……这一趟发生了许多意料之外的事情,护卫们都到了极限,我也不得不去仓库卸货然后报告。”
“嗯,我理解。”
比尔摸出一张印着钱宁商会图案的介绍信和一包鼓鼓囊囊的钱袋,看来他是有备而来的。“虽然您说不要报偿,但是这一路上您其实是帮我们创造了很多收入的——这里是您应得的那一份,请您务必收下。今后也请您抽空来我们商会总部一叙。”一个佣兵还牵来了一匹旅行马。
“行。”阿利亚特没有推辞,收下了钱袋、介绍信和旅行马。这一路上打打杀杀得确实出乎她的意料,如果她不收下这点东西,只会让比尔等人不安。
“那我们就此别过——”
“等一下,还有一件事。”阿利亚特指着肯恩背着的少女。
“把她交给我来处理,不,照料吧。就性别上来看,我来照顾她应该更合适。而且你们商会也不是做慈善的。”
“这就不用麻烦您了吧?我们来把她交给治安官就行了。”
“我需要一个随从,”阿利亚特指了指身上的铠甲,“骑士也是需要扈从的。”
比尔心领神会,笑着示意背着少女的肯恩把少女交了过去。
“行。”阿利亚特左手单手抄住少女的腰,把她放在马上,“我没别的事了。”
“大人,您以后有事要办的话就去冒险者协会指名委托我们吧!下一次见到时,我就会是白银级了!”埃布尔高呼道。
“好,下次对付暗黑骑士我就去找你们。”
“这、这也太……”
“行了。那就就此别过吧。我人生地不熟,今后肯定会有劳诸位的。”
阿利亚特翻身上马,沿着大路慢慢走着。商队走上了另一个方向,朝着仓库赶去了。
见商队众人远去,阿利亚特抬头看了看刚过正中的太阳,初春的阳光并不刺眼,照在身上聊胜于无。“说起来,怎么没人提吃饭的事?他们难道是想中饭晚饭一起吃吗?——你说是吧,小姐?”
阿利亚特听见了某种物体破空的声音,她没有躲,任由一柄匕首贴在了她的脖颈上。
“还弄到了一把刀,不错。”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少女贴在阿利亚特耳边问。她的声音很柔软,此刻却像是故意装得凶恶一般压低了声音。少女呼出得气吹在阿利亚特的耳朵上,她扬起眉毛。
“在我们和法外骑士战斗之前,你就醒了。挺明显。虽然你后面装的不错,很沉得住气,但你刚醒时候的反应是不受你自身控制的。呵呵,能保持这么长时间一动不动,意志力不错。”少女的意志力不可谓不强,不然也不会再那种地狱中活下来。
“让我猜猜你的的动机。在发现自己落入我们手中时,你不确定我们到底是不是好人——毕竟商队那些人都是男人,你又刚经历了那种事情,会害怕也不是不能理解——所以一直在装死。”阿利亚特见少女不说话,便继续道,“你是被中央贵族打压贬谪的加西亚家的大小姐,范伦汀娜·加西亚,是吧?我在门口看到寻人启事了,说实话画得不是特别像。”
阿利亚特感到贴在脖子的刀颤抖了一下,一道温润的液体流了下来。
“至于现在嘛……你认为自己以后难以回归贵族社会了,甚至会被当作家族的耻辱之类的,会不会?所以你想从我这里抢点东西,然后远走高飞?”
“不准你乱说,父亲大人不是那种人。”阿利亚特感到脑袋后面被人锤了一下,不由得一阵苦笑。
“好好好,你说为了什么?”
“你说对了一半。”
“哪一半?”
“前一半。至于后一半——我拿刀指着你,原因难道还要我说吗?别装无辜了,你这个暗黑骑士!”
“嗯?”
“我的父亲大人是一位极为善战的贵族,常常亲自披挂领兵清剿领地内的土匪,在侯爵府上就陈列了一具暗黑骑士的铠甲作为战利品。我记得它是什么样子,车队被劫的时候又看到了一次,今天早上又看到了一次——尽管你试图用斗篷掩饰,但不过是欲盖弥彰。”
阿利亚特这下确实有些意外了。不说加西亚家的暗黑骑士甲是个什么保存状况,但大哥布林和法外重步兵的那两具都破烂得不成人形,她能从残余的部分看出来这两具也是暗黑骑士,还这么肯定,确实不错。更重要的是,阿利亚特基本没有在她清醒的时候展现出暗黑骑士甲过——顶多在和法外骑士战斗时隐隐露出了一点。商队那么多人都没注意到,她一个装死的人反而看到了这个细节,还将她与其他暗黑骑士关联了起来,发现了真相。
“就这?我的铠甲只是和暗黑骑士比较像而已。或许是制甲工匠的恶趣味吧,欺负我这个没讲过世面的外岛人。”
“那你怎么解释你反常的巨力?还有自愈能力。”
少女轻轻擦去了阿利亚特脖子上的血,刚刚被她手抖割出来的创口已经愈合了。原来她是故意而为之的。
这家伙……
“如果我是,你又想干什么呢?”
“你们这些恶魔,害的我……我……我要杀了你,不能让你去伤害其他人。我不知道你去勒塞夫有什么邪恶的目的,但我这条命已经不值钱了,用我这条命换你的命,值了。”
听见少女像是给自己鼓气一般的话语,阿利亚特叹了一口气。才刚刚从地狱中爬出来,却依然能说出“不能让你去伤害其他人”这种话,念及于此,阿利亚特本想好好教训一下她的,突然改变了主意。
“你没杀过人吧?”阿利亚特唐突地问道。
少女一愣:“怎——”
阿利亚特本应已经骨折的右手倏地弹起,伸出两指夹住匕首刀刃,硬生生将匕首推离脖颈。少女惊慌失措地向抽回匕首,匕首却像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
“‘我要杀了你’这句话,不是用来说的,而是用来做的。当你说这句话时,对方应该已经死了。”阿利亚特反手将少女扯到身前,左手钳住她下颚不让她说话。
“我不是暗黑骑士,虽然这么说你肯定不会相信,但现在你不信也得信。”阿利亚特和颜悦色地对少女说。“到底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那把刀就能杀死我?”
少女紧抿着嘴唇。
“这里四下无人,你怎么捣乱归根到底都是在做无用功。我的建议是,不要浪费自己的生命。”
阿利亚特放开了少女的下颚,提着她的领子将她放在地上。少女踉跄两下,没有再大喊大叫。
“识时务者为俊杰,不错。”
少女的目光往阿利亚特藏在披风下的右手扫去,阿利亚特的手中捏着一把飞刀。
“观察力也可以。”阿利亚特有些残酷地笑道,“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现在去死,无论你是自尽还是要我帮忙都无妨。二是跟我一起行动,我不介意花时间向你证明我不是暗黑骑士。你不是觉得自己的命没什么价值了吗?不如就交给我来利用吧——反正救你出来的也是我。”
闻言,少女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不相信?现在我就带你去追商队那些人,你去问他们。”
听阿利亚特这么说,少女的眼神稍微柔和了一点,问:“你想要我干什么?我不是战士。”
“我需要个随从。”
“恕我直言,我扛不起你的铠甲合武器。你去找个身强力壮的农家小伙或许会更好。”
“我自己就能穿脱铠甲,这点不用你操心。相反,我需要要一个熟悉贵族社会的人——毕竟我是从外岛来的,人生地不熟。我相信你的见识比一个田舍郎还是广一点的。”
少女沉默了一小段时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的,我在攒够回家的资金前,在这勒塞夫,我会成为您的侍女的,阿利亚特大人。”
“挺上道的,换个别的千金小姐,恐怕没这么容易把这话说出口。”
“任何千金小姐在经历了我经历的一切后,都会变成这样的。”
阿利亚特勒令范伦汀娜跟她一起骑在马上。范伦汀娜还是比较瘦削的,侧着坐在阿利亚特背后也能坐得稳。
两人默默地共乘着,气氛可想而知有多僵硬。不知走了多久,远远的第二道城墙也能够看到了。城门处同样排起了长龙,但不同于第一道墙的鱼贯而入、鱼贯而出,尽管排队的多是些没有携带货物的轻装行人,这一队依旧行进得相对比较缓慢。这里大概就是传教士所说的检查比较严格的哨卡了。
阿利亚特边将星字杖用布裹起来,边道:“检查啊……我想到了一个问题。”
阿利亚特好好打量着范伦汀娜。范伦汀娜算是个美人吧。齐肩酒红色长发,绿色瞳孔,典型的西方人高鼻梁,嘴巴很小巧。她的皮肤很白皙,手也挺光滑的,尽管穿着在柏特莱姆村买的粗麻农妇装,但明显可以看出衣物下的躯体没有什么肌肉感。不像是劳动人民的样子。
“你这不像一个普通侍女啊,”阿利亚特半开玩笑地说,“不如我们换一下吧,你扮大小姐,我来当护卫。”
“大人您说笑了,”范伦汀娜并没有被逗笑,面无表情地说,“就王国的惯例而言,贵族侍女一般都是从商人的女儿中选拔的,因为商人并非贵族,却有一定的财力,能够提供给子女良好的教育。另外一些大贵族会从小贵族的女儿中选拔侍女,理由同上。不管是哪种情况,都时常会出现侍女比贵族小姐更漂亮的情况,因为贵族注重的是血统,长相一般也不用紧;而侍女的相貌与气质也是选拔的重要因素。”
毕竟,侍女在正经和不正经的意义上都是服务业从业人员。
“谢谢你的解说,不过嘛……我怎么感觉你这话话里有话?”
“无意冒犯,您多虑了。”范伦汀娜面不改色地说,“你看那边,城门处有三个洞口,只有旁边两个有人进出,中间那个大门只留给贵族出入。请问您大概是什么爵位的贵族?了解了以后才好安排下一步的行动。”
阿利亚特挠了挠脸颊:“骑士。嗯,已经没有封地了。”连土匪都能自称骑士,她为什么不能?
“您……您这就很难办了。只有被联合王国确认的贵族才能从中间的门出入,具体来说,就是卫兵队的名册上必须能找到您的旗帜或徽章。如果是外国贵族,要么有使者先行来登记过,要么有本国贵族的引荐信。您的话,别说没有封地的骑士头衔很难被承认,就这么被当成法外骑士也不是不可能呢。”
“这、这个还是不用担心的,大概。我们还是老老实实排队吧。”
说话间,一列队伍从贵族专用通道开了出来。打头的是三名枪骑兵,正中间的那个扛着一面旗帜。随后是两架马车。这马车比商队的高级多了,全封闭的车体,车窗用的是玻璃,车外绘着家徽,不过依然没有减震器。估计车里的贵族只能用软垫来保护他那高贵的臀部了。车旁列队行进着十名骑着猎马的轻骑兵,队列后方跟随着二十名整齐划一的长枪步兵。所有这些士兵都统一穿着鞣制皮革甲,胸口用铁板保护。皮甲以红色为主色调,胸甲上绘有该名贵族的纹章。
“索恩德伯爵的家眷。”范伦汀娜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往阿利亚特身后缩了缩,“请挡着我一点。”
“熟人?”
“是。我不想让她看见我现在的样子,索恩德小姐是个出名的交际花,要是让她看见我了,不出十天整个西普威尔都会知道我的状况。”
“好。”
阿利亚特微微侧身,不留形迹地挡住了她。阿利亚特有一米七,完全将一米六的范伦汀娜藏在了后面。
排队的人见贵族出行,纷纷避让,不少人还脱帽行礼。车队走远后,人们开始窃窃私语。
“那是哪位伯爵的人吧?”
“我估计是索恩德伯爵大人,封地自然是在索恩德城,刚才那个应该是他的家属。”
“可是,刚才那队人也太多了吧?而且全是正规军,我记得以前贵族家眷都是十几士兵加一个冒险团这样就够了。”
“你没听说前段时间发生的事吗?加西亚侯爵的女儿在旅程中失踪了,据说是有伙绑匪,专门勒索贵族。”
“不可能吧?谁胆子这么肥,居然勒索贵族,还是那个好战的加西亚?那加西亚侯爵是怎么应对的呢?”
“听说他直接点起大军想要剿灭绑匪,但是不了了之了。”
“那是当然,他那些邻居也不会让他过境……我还是觉得不靠谱,怎么说也是魔物吧?”
“魔物也有可能呢。唉,你说,会不会是教皇国的人?加西亚侯爵以前在东边战场上不是给教皇国带去过很大麻烦吗?”
“你开玩笑吧?教皇国的人会跑到西海岸来,就为了绑架一个侯爵女儿?”
“ 不会是她私奔了吧?”
“唉,总之,现在野外是越来越危险了,连贵族都要拿这么多人来保护自己,我们这些升斗小民该怎么办啊?幸好我基本不出勒塞夫。”
“甭提了,我是冒险者!唉!”
听着排队的人们的断断续续的聊天,阿利亚特拍了拍范伦汀娜的肩膀,道:“不要在意。”
“我清楚。”
说话间已经轮到两人了。
“请问……您是……”
卫兵狐疑地打量阿利亚特的铠甲。这些卫兵与刚才那些长枪兵的装备有份神似,但更加薄一点,胸口绘着的纹章也变成了红色海豚。
红色海豚大概就是作为勒塞夫领主的罗德里格斯公爵的家徽了,阿利亚特在加西亚家家徽上见过这个图案,说明两家关系曾特别的好,还有过联姻。
“我是外岛来的骑士,这是我的侍从。”
“外岛的骑士——”卫兵拖长了语调,“抱歉,请问您有办法证明您的身份吗?如果我们能确认您的身份,今后您就能不仅检查随意进出城门。但这次,您或许需要配合我们做一些小小的确认——”
“这个可以吗?”阿利亚特拿出了钱宁商会的介绍信。
“钱宁,这……队长,您来看一下!”卫兵似乎不识字的样子,一个与之前长枪兵装备一摸一样的卫兵队长闻言走了过来,简单读过信件后,他摘下手套,在介绍信上一搓,感受了一下纸张的质感,用这种简陋的方式确认真伪。“是真货。请进吧,抱歉耽误了您的时间,不过您可能还会需要去市政厅登记您的纹章,下次我们才能为您放行。”
钱宁商会只是一个平民商队,凭他们的一封信只能说明阿利亚特不是坏人,但不足以说明她是贵族。卫兵相当于是把验证阿利亚特贵族身份的锅甩给市政厅了。
“好,我明白了。”
就这样,阿利亚特俩人混入了中城区,通常意义上的勒塞夫“市区”。
由于勒塞夫建立在一片冲积平原上,建筑物基本不用考虑地形地势,城市布局得相当的规整。一进门便是一个巨大的广场,许多摊贩在四周做买卖,一条笔直的道路延伸到了远处,大概是往商业街之类的地方去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路的两旁移动着,避让着路中间行驶的马车。各色人等都有。衣着光鲜的贵族家仆招摇过市,大概是在帮他的主人采购什么物品;体面的商贾在店面里待客,手工业者在后街的作坊里劳动着;大大方方携带武器的冒险者在街上晃悠,看样子可能是完成了某个大单以后准备花天酒地一场;手持长矛的巡逻卫兵紧紧盯着这些冒险者,生怕他们闹事。
阿利亚特注意到这些巡逻卫兵与之前的长枪步兵、城门小队长均是同一套装备,看样子是普威尔联合王国的正规步兵部队了,而且还是比较高阶的那种——毕竟这样一个人能在城门当小队长。虽然他们的胸板硬皮甲和商队护卫的链甲衫防御水平基本差不多,甚至稍差,光是阿利亚特的斗篷就能顶他们一件铠甲了,但是他们的制式长矛看起来相当不错,矛头和矛身一看就是用特殊材料制作的。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张扬似的,矛上还涂有银红配色的亮眼涂装,一看就十分高级。
“范伦汀娜,那边的巡逻队大概是什么级别的?是仪仗队吗?”
“仪仗队……恰恰相反,他们是我国的步兵中坚,标准黄金级,大名鼎鼎的王国术步兵。”
阿利亚特听说过术步兵这个名词,大概是在科尔温听情报贩子讲故事时提起的。
“‘术’啊,所以,他们全部都是术师啰?”
“是的。王国术步兵是世界上人数最庞大的术士部队,比起教皇国的神官群体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其原因是……嗯……联合王国主流的元素术法十分容易学习,有点闲钱的家庭都会让自己的孩子学上两手,作为生活小窍门来使用。尤其是在富庶的勒塞夫,几乎人人都会一点元素术法。”
“那教皇国的神官呢?”
“教皇国神官阶级的庞大是体制造就的,也是体制需求的。其实神术是公认最难学的术法体系,但是,据说教皇国有一项全国通行的政策,每年测量一次所有适龄幼儿在体格和头脑上的资质,体质好的送去军校,头脑好的则送去神官学校。这样的普查为教皇国提供了大量的人才资源,这些圣职者也是教皇国各层统治机构的运行人员——不过很可惜,这套办法联合王国是学不来的呢,且不说元素术法里目前没有测量人资质的术式,分封制也导致联合王国不能像教皇国那样全国强制推行这种政策。”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虽然教皇国似乎有把战士和神官分开的倾向,但联合王国这边貌似是没有的。术步兵,虽然号称是全世界最大的术士部队,但三个字里“步兵”占了两个字,可想而知是什么成分了吧?阿利亚特觉得这是合理的,就像弓箭手砍人比一般步兵还猛,手枪骑兵不可能只会打手枪那样,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当个传统RPG意义上的脆皮法师,把自己的性命完全交到队友手上,肯定是不现实的。
“术步兵的‘法矛’,由于矛尖的玄铁是用龙血淬火的,使用者释放元素术式时会得到增幅。以冰金木枝条制成的矛身不会轻易折断,组成枪衾拒马也不在话下。听说在市面上——在黑市里一杆法矛能卖到一金币以上,上万铁币,有价无市。术步兵的装备费用基本就花在这上面了,铠甲方面,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呢。”
“原来如此。”阿利亚特嘴上这么应着,心里却一阵汗颜。为什么你会知道黑市的行情啊?“连链甲都用不起了吗?”
“链甲一件也要数枚银币呢。”
“大概是这样的。”阿利亚特隐约想起来中世纪前期,一件链甲的价格好像比得上一座小型农场了,虽然艾特拉姆大陆的生产力不会那么低,但这么一想肯恩那几个商队护卫的装备还是挺豪华啊,相对他们的实力而言。“这么一来术步兵防御会不会很羸弱?”
“是。如果遭到敌方压制,术步兵的伤亡数据恐怕会很难看。这一点上王国的上马术步兵——风炎枪骑兵和冰岩游骑兵也是一样的。但是,只要进攻就行了,压制了对方,就不会被对方压制,术步兵、术骑兵全员都是术士,元素术法咏唱时间也短,把敌人拉进射程后很容易就能构成火力压制。这就叫以攻代守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真是相当的有趣。”
见范伦汀娜面不改色地说出如此莽夫的话,阿利亚特分不清这到底是“好战的加西亚”的血统作祟,还是联合王国人共有的文化特点了。
“让一让,都让一让!”几个穿链甲的冒险者微醺着走在道路正中间,大摇大摆,目中无人。阿利亚特打量了一下他们的神态,看样子他们是昨天刚完成了某个很赚的委托,然后在酒馆里没日没夜地喝了一个通宵,又睡了大半个白天,直到现在临近黄昏了,才摇摇晃晃地走出酒馆大门。
尽管人群不想理会这几个冒险者,纷纷避道,但他们还是缠上了几个路人,高谈阔论起了自己的丰功伟绩。
“你知道吗?我们前天干掉了一只恐牛!哈哈,伙计,你知道吗?一只恐牛!五米多高,十几吨重,皮肤像金子一样,我们拿长矛在它身上捅了几十个大大小小的窟窿,才把它的血放完!那一场打了大半天,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啊哈哈!”
如果他拉住的是阿利亚特,那阿利亚特估计会很乐意听他讲讲冒险者的生涯,但被缠住的路人明显是要赶路,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却又因为冒险者的武力而不好发作。
“恐牛一般是黄金级冒险者小队合力才能讨伐的,这几个人就算没有全部达到黄金级,其中至少也有黄金级的成员。”范伦汀娜小声说。
一队巡逻士兵很**到,将冒险者围住,双方很快开始了对峙。
“看起来军队和冒险者的关系并不是很融洽。”
“当然,这在任何地方都是一样。正规军视武力不受约束的冒险者为眼中钉,肉中刺,认为他们是危害社会治安的不稳定因素。冒险者看不起正规军,觉得他们只是国家机器的齿轮。不过一般不会这么剑拔弩张呢,说到底还是酗酒害人。”
“领主为什么不想办法兼并冒险者呢?”
“冒险者多是一些没有恒产的流民,被取缔了自然就会换一个地方,流窜到其他领主的领地。领主需要冒险者来清理魔物呢。”
“我一直很好奇,剿灭魔物的工作为什么不让部队来做?”
“这是因为,冒险者……是最廉价的劳动力呢。他们什么活都愿意干,什么活都有人干,采集药材、绘制地图、探索森林……如果让正规军去剿灭黑角兔,或者在野外埋伏几天只为等魔鹏飞走后偷换它的鸟蛋,说实话,即使领地里有金矿也负担不起这种挥霍。但是冒险者可以。高端的工作有高级的人才来做,雇佣费给高一点就行;低端的工作有低级的人力来完成,只需要低廉的雇佣费,供需关系非常良好呢,”范伦汀娜小声说,“而且冒险者不是‘自己人’,装备损坏了不需要从武库中换新的,被俘了不用领主支付赎金,阵亡了不需要抚恤……生死自负,就是这样。”
“市场经济真可怕。”
说话间,冒险者与士兵已经打起来了。
“大人您看吧,那就是术步兵的战斗风格。”
“不错,战技很娴熟。”
这些冒险者的铠甲无疑是在士兵之上的,但他们并没有得到发挥这个优势的机会。术步兵们举起法矛,麻利地包围了那个打头的冒险者,数柄法矛捅在那个倒霉蛋身上,轻易地扎入了链甲的孔隙。对接链甲对劈砍有一定的防御能力,但面对刺击多少有点力不从心。
“士兵们手下留情了,如果在战场上,他们会在刺伤敌人的同时使用术法。将元素贯进敌人体内。”
“那也太狠了吧。”
被打倒的冒险者浑身淌血倒下了,虽然看起来吓人,但应该都只是皮外伤。围观的人群顿时陷入惊慌,乱作一团,其他冒险者也清醒了过来,作鸟兽散。士兵们分散去捉拿他们。
一名冒险者冲阿利亚特这边跑了过来,在她肩膀上撞了一下后踉跄地消失在了小巷里。在交错的瞬间,阿利亚特看见她是一个留着黄色中长发的女人。
“唉,这可不太妙啊。”
“这边有一个!”
一个士兵发现了她,叫上两个同伴围了上来。阿利亚特这一身行头确实和冒险者别无二致,即使她自称是骑士,身上也没有徽章之类的证明。
阿利亚特轻轻推开范伦汀娜。
三名术步兵一前一左一右包围了上来,起手就是凶猛的突刺,都瞄准了阿利亚特的胸口,已经认定她那些冒险者是一伙的了。
阿利亚特侧身顶偏左边的长矛,闪过右边的矛尖,迎面刺来的实在无法回避,她就从斗篷下伸出手将其擒住,奋力一扯,对方没有放手,被扯得踉跄一步,乱了阵脚。
“先缴了你的械!“阿利亚特一手攥紧矛柄,一手挥拳殴击术步兵的腹部。但在拳头到达之前,火元素的咏唱已经完成了。阿利亚特只觉手指一阵炽热,见指缝间腾起了火焰,忙松开了手。
“这里有个硬点子!”术步兵招呼着同伴,这样下去就很麻烦了。
法矛抖了一个枪花,朝阿利亚特脸上招呼过来。阿利亚特偏头避过,火舌扫到她的脸颊,带来一阵灼热。阿利亚特这才来得及取下背后的圆盾。
“你这火焰只有三四百度,能烧穿钢铁吗?”
阿利亚特以盾面拍击法矛,把火焰打散成了火星。
“换位!”
攻势被破解的术步兵毫不犹豫地退后,换上同伴——此人矛尖裹挟的并非火焰,而是疾风。
在风的加速下,法矛只余残影——不是一道,而是三道。间不容发的三段突随术步兵的手腕抖动爆发出来,阿利亚特根本来不及格挡,只得举盾防御。
随风而来的三连突刺叩击在钢盾上,使之发出悲鸣。若非以钢铁打造,圆盾早已被贯穿了。
术步兵跳开一步,重摆架势,又是流星般的三连击。阿利亚特再次防御,这一次,她感受着矛尖落在钢盾上的手感,寻找其弱点。
“落点很随意嘛。原来如此,攻势虽猛,却无法好好驾驭。”如果有人能控制三枪落在同一点上,只要来个两次她这个钢盾恐怕就有被洞穿的风险。但是术步兵做不到这一点。
术步兵退后一步,停顿一下,又是三击。
这是他们训练操典上规定的动作吗?为了让士兵快速上手这套元素枪法,舍弃了一定的精度和操作空间,导致士兵变成了反复使用同一招的人工智障。
法矛再次落在钢盾上,但这次,钢盾倾斜了一个角度。矛尖在钢盾上一擦,顺着盾牌曲面往上滑去,意料之外的卸力让术步兵僵直了一下,然后他被阿利亚特一脚踹在肚子上。
“后面!”
提醒迟来了一步。
偷袭的法矛洞穿斗篷,穿过链甲,然后——在板甲上停下来了。
阿利亚特反手把钢盾砸在第三个术步兵的脑门上,盾沿在他额角一磕,给他放倒在地。
唯一还能打的第一名术步兵趁机抢上,矛尖像蛇一般转进阿利亚特难以防御的死角,朝她的侧肋进攻。阿利亚特准备用铠甲硬接这一招时,却听见一娇喝:
“「风」,「聚集」,「冲击」。”
三段的咏唱汇聚起风球,像看不见的拳头一样打在术步兵的腹部,给他腹部打凹了下去。被意料之外的攻击打中,术步兵没有防备,倒退一步,然后他的胸口也被打中了,接下来是下颚。一连串的攻击打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打着旋倒地不起。
阿利亚特收起钢盾,走向那个中了她一脚、仍半跪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术步兵,拎住后颈给他抬起来,不轻不重地对着胸腹神经簇——也就是膻中穴——来了一拳,把他也放倒。
“走。”
阿利亚特戴上兜帽,拉着范伦汀娜消失在后巷里。
普威尔联合王国(势力)
阵营:秩序中立
普威尔联合王国是艾特拉姆大陆西方的世俗国家,与教皇国彼此视为最强劲的敌人。以普威尔王都为首都,管辖范围内有8700万人口,主流宗教是龙神教,主流术式是元素术法。
联合王国是个矛盾的国家。一方面,普威尔王室与多数贵族都将龙印在纹章上,平民们普遍崇拜龙神;一方面,他们又热衷于屠龙,通过沐浴龙血换取所谓“龙神的加护”——一种增强自身与术式力量的变异。这奠定了王国人处世方式的基调——实用主义。
王国人的实用主义还体现在他们政治经济文化生活的方方面面。比如,王国主流术法体系,元素术法,便是所有体系中最容易学习的。这种简化以深度和威力为代价,却换来了无比的实用性,元素术法是唯一被运用到老百姓日常生活中的术法,因为简单易学,即使是普通人也只需要几周就能习得最简单的术式。这样的实用性极大地提高了经济和军事水平,但长远来说,或许并不利于一些抽象的、与生产生活实践距离较远的研究的展开,而我们知道,这些抽象的研究正是现代科学的基础。如果保持这样的形势,王国的术法将永远停留在经验科学的层次上。可以说,实用主义即是祝福,也是一种诅咒。
王国术步兵
阵营:秩序中立(普威尔联合王国)
预估实力:黄金级
术步兵是普威尔联合王国的顶级平民步兵,作为联合王国部队中坚和最大的倚仗而存在。
术步兵手持的法矛长255厘米,柄部由强韧的冰金木包覆铁皮构成,提高强度,尖端的玄铁刃部十分宽大,可以看出不仅能戳刺,还能挥砍。据称刃部由龙血淬火,可以提高术法威力。在王国人的观念中,元素术法是将人体内的元素引出,而法矛能传导这些元素,使本来最多从手指释放的元素变得能从矛尖涌出。流经矛尖的元素受龙血加强,威力自然也会提高。这样的法矛列装了联合王国全军上下,成为了术步兵、术骑兵乃至部分下级骑士的主要武器,既能作为长矛使用,有时也会客串骑枪,用途十分广泛。相对的,术步兵只配轻甲,且不标配盾牌,在防守端十分的脆弱,总之是个攻高防低的兵种,占优势则无人可挡,劣势则一溃千里,对指挥官能力的要求很高。指挥官必须灵活地调动部队,保证在局部集结优势兵力,才能最好地发挥术步兵进攻端的实力。
值得一提的是,术步兵的训练时间相当短。他们训练的内容不多,仅有一些简单实用的元素术法和突刺的练习,一年多便能成型。如果招募的是有术法基础的市民阶层良家子,四个月便可速成。这使得联合王国拥有了数量极为庞大的术步兵编制。
某种意义上来说,术步兵的法矛比他们的性命还珍贵。在联合王国的编制中,每支小队的小队长具有回收战死者法矛的职责。这也使得被动防御对联合王国极其不利,若是战线不能前移,回收工作就难以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