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伦汀娜,我有件事想要请你办。”
在她们下榻的“芳香龙骨藤”酒店里,阿利亚特找到了范伦汀娜。
“………”
自从范伦汀娜揭穿了阿利亚特的嫁祸诡计,她就再也没有和阿利亚特说过话了。
原本范伦汀娜对阿利亚特的戒备,是出于对她是否是暗黑骑士的怀疑,但这一次关系恶化,却是由于她对阿利亚特草菅人命、私刑残杀博诺的不满。对此阿利亚特也没法辩驳,只是这一次的计划,或许会成为改善关系的突破口。
“放心,惩奸除恶,不是坏事。”
“如果有人犯了罪,应该让法律来制裁他。”范伦汀娜面无表情地说。
“如果法律无法制裁他呢?”
“至少在这座勒塞夫里,在罗德里格斯勋爵大人的代理统治下,这种事情不会发生。”
“这可不见得,”阿利亚特笑道。她见范伦汀娜眼神不善,但装作没看见,继续道,“比如说……权厄之秤。这次可是货真价实的权厄之秤成员,我刚刚宰了十多个权厄之秤的人,还问出了一个据点。”
范伦汀娜神色微变,但没有说话。
“我想请你去查的,或许会是一个权厄之秤的高级监管人员……”
阿利亚特将刚才的经历以及那个灰袍人的特征描述了一遍。
她虽然声称那个灰袍人是权厄之秤的高级监管人员,但这也不完全是骗范伦汀娜。就算那人不是这种身份,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她说了“或许”嘛。
“干这种活的人,分量应该不会低吧?而且当我问出权厄之秤的据点位置时,他都没有出手,说明这其中隐藏的秘密,比一整个据点还重要——总不可能是他那个时候才到吧?如果能擒获他,想必能为克莉斯特打击权厄之秤的行动带来重大进展。”
范伦汀娜听阿利亚特说了这么一通,脸色柔和了一点,但还是说道:“你为什么不把这些告诉罗德里格斯勋爵大人?”
“虽然我手上有了一些线索,但终究没有实打实的证据。空口无凭。”阿利亚特挑了挑眉毛,道,“勒塞夫号称四百万人,讲故事比我强的不知凡几,试图用虚假的情报谋求奖赏的大有人在。如果凭这样的故事就能见到克莉斯特,那我觉得她的门槛会被踏烂。”
范伦汀娜微微一愣,随即想到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好吧,大人。我会去调查这件事的。”
这样就行。以范伦汀娜的情报能力,去那个区域调查一圈,多少能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就算不能直接发现灰袍人的身份,至少能发现他是往哪里逃的。哪怕他一直在屋顶上跑,多少也会被一些人目击到。目击到,就会产生流言,阿利亚特很难想象范伦汀娜会错过这些信息。
“你要点经费吗?”阿利亚特拿出一个小袋子。
“谢谢,但我自己有。”
阿利亚特记得自己没给过范伦汀娜钱。应该说是她想给,但范伦汀娜不要。那这些钱是从哪来的?范伦汀娜不会在兼职当情报贩子吧?阿利亚特一阵汗颜。
“还有,不是克莉斯特,是罗德里格斯勋爵阁下,请您务必记住。”范伦汀娜轻轻提醒道,推门出去了。
范伦汀娜前脚刚走,阿利亚特后脚就骑上她那匹旅行马,全速赶往了钱宁商会在商会街的总部。
这是一间气派的小楼,一楼设有前台。如果是洽谈小笔生意的,或许还得在这里预约和排队。不过此时正是饭点,一楼几乎没有人。阿利亚特递出介绍信,立马就被邀请到楼上了。
比尔闻讯赶了过来,兴冲冲地拉着阿利亚特向同事们介绍。他的同事并没有露出很意外的表情,看来比尔已经向他们说过好几次他的经历了。
随后,比尔问道:“请问您这一次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阿利亚特喝了一口商会仆人端上来的茶,道:“实不相瞒,我需要你们以钱宁商会的名义,给罗德里格斯勋爵写一封信,证明我击败暗黑骑士的事迹。”
“只是一份信的话,当然可以,但是……”比尔面露难色,“如果您想以这种方法接触罗德里格斯勋爵大人的话,恐怕还有难处。无意冒犯,但您知道,伪造功绩谋求奖赏的冒险者永远不会少。勋爵大人每天恐怕都会收到一百份这样的信件,绝大多数都会被她的秘书当垃圾处理掉。有了钱宁商会的名头,或许能让这封信到她的书桌上,但也仅此而已——钱宁商会毕竟本身只是一家平民机构而已。您想凭这封信就被她接见是绝无可能的。”
“果然如此。”阿利亚特点了点头。
毕竟虽然她击杀了暗黑骑士,但也没得到什么讨伐证明。唯一的证物暗黑骑士甲已经被她纵马踏烂、碎成渣了,她总不能把自己的铠甲交上去吧?
“如果您想见勋爵,我觉得有两条途径。一个是把您的事迹上报给市政厅,他们审核了以后估计会向您伸出橄榄枝,这样您就能加入勒塞夫的上游社会。在社交圈中慢慢提升,总能见到勋爵。”比尔想了想道,“另一个办法,是我们先将您引荐给一直支持我们的伯爵大人,如果您能获得他的支持,或许能够借由他面见勋爵。当然,如果是这样,那我得先去说服会长。不用担心,这一关还是好过的。”
阿利亚特默默地听着,心中却不住地感慨。这么多弯弯绕绕,门门道道,真是复杂啊。末了,她才说:“你们就按我说的,写一封信就可以了。主要是让她对我这个名字有印象。其余的,我会处理。”
阿利亚特喝干了茶,站起身子。
一周之内,我就会让她不得不接见我。阿利亚特在心里补充道。
天色已晚,阿利亚特信马由缰,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位于商会街的冒险者协会。
阿利亚特挑了挑眉毛,走进去看看。
“阿利亚特小姐!”
突然,她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一转头,原来是熟人。安托万和昂带着他们那个女队友,从旁边走了过来。
一问才知道,原来他们三人也想找到阿利亚特,向她道谢,但不知道她住在哪里,于是在冒险者协会蹲点。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是克洛德,”安托万和昂介绍道,“我们是一个村的,从小一起长大,后来就都来勒塞夫当了冒险者,组成了一个小队。”
阿利亚特看向克洛德。她虽然算不上顶顶好看,但自有一种农家小妹朴素又健康的美感。二男一女,以后怕不是会成三角恋啊。不过阿利亚特见识过了之前那个后宫小队,觉得这个也没啥了。
三人找到了人,自然是连声道谢,阿利亚特摆了摆手,道:“不用谢我,你看,我们都是共同完成委托,报酬按人头分了而已。”
“小姐,现在已经到饭点了,要不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安托万提议道。
“等一下。”阿利亚特伸手道,“现在还不是吃饭的时候,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与你们三个有关,甚至说性命攸关也不为过。”
听她这么说,三人顿时神色一凛。
“克洛德,我要你详细说说,你被绑架时的经过。”
阿利亚特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按在剑柄上。这里虽然是冒险者协会的大厅,但也不见得安全。
“我……我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模模糊糊的,好像并没有去赌场,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借了钱。”克洛德苦恼地摇了摇头。
“我看她就是被敲了脑袋,砸昏了头。”昂不信地说道。
克洛德争辩道:“不可能!我是被麻药蒙晕的!”
“没有去赌场,没有借过钱……”阿利亚特摸着下巴,“你还记得那个赌场在哪里吗?现在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可以!可以!”
从阿利亚特的态度上,三人明白自己已经被卷入了严重的事件,当然是全力配合。
不多时,克洛德带着阿利亚特来到了她被绑的地下赌场,一个不起眼的小门前。
联合王国虽然不禁止赌博,但是允许开设的只有少数几种赌法。要想体验更多的玩法,就得去这种地下赌场。
和权厄之秤小队长若尔盖手下那帮无赖一样,这个赌场里大多数工作人员都不是权厄之秤的成员。确切地说,只有包括绑匪在内的几个管理人是权厄之秤的人,他们有时候收收保护费,有时就像这次这样,帮赌场抓走欠债赌客换点赎金——地下赌场不受联合王国法律保护,只能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的产业了。总之,这个赌场也是依附权厄之秤存在的下游组织。
阿利亚特推门进去,下到了一个半地下室,只见里面灯红酒绿的,好不热闹,和门口的不起眼形成了反差。
“吼!”突然有猛兽咆哮,原来是有人抓了魔兽,在这里斗兽。
使用魔兽斗兽是联合王国明令禁止的玩法,毕竟魔兽的危险性远在一般动物之上,一旦管理上有什么疏忽,后果不堪设想。
阿利亚特几人没管这些,径直朝柜台走去。站在柜台后的赌场老板一见克洛德,脸上顿时浮现出意外的神色,不过旋即又露出了老练的营业笑容,道:“嗨,克洛德,想不到你出来了。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
见克洛德不说话,他摆出了圆滑的苦笑,道:“别怨我啊,克洛德。我们也是要吃饭的。那天你跟转了性子一样,一借借了一千铁币,不到一小时全输出去了,真是大手笔啊。你知道的我们这里一向都是小本经营,大家带上十几几十铁币来赌一赌,拿见过这种场面啊?没办法,我们只好请你的朋友付了。”
“可是,我根本不记得自己借了钱啊!”
“不记得?”老板露出了诧异的神色,拿着烟斗往嘴里一送,说道,“这事可不止我一个人知道啊。你问当晚在这的人,好几十个,哪一个不记得这事?你们说是吧?”
他最后的话是问给赌客们听的,赌客们纷纷点头,连声说:“是啊”“是啊”。
“难道真的……”克洛德脸色苍白,踉跄了一步。
“当时她有什么异常吗?”阿利亚特问道。
“没有。精神状态、语气、脸色、小动作,都和平常差不多。进了门和大家打招呼,喊名字都没问题,和以前一样。我们这么多人,都没看出有什么异常。”
没有异常吗?见赌客们对此也表示赞同,阿利亚特皱起了眉头。
“别担心,这种事情我也见过。”老板转着烟斗,道,“因为这事你付出了惨重代价,所以大脑选择性地忘记了当时的情况。平静一下,睡一觉,总会想起来的。”
克洛德似乎有点被说服了,安托万和昂也深以为然,但阿利亚特依然摸着下巴。
这里虽然有疑点,但看来是问不出更多东西了。
当然这个赌场她是不会放过的。这种小鱼小虾,之后报告给市政厅城卫队就是了,不急着现在对付。
四人出了赌场,阿利亚特嘱咐道:“你们去接一个出城的委托,最好是护送商队的那种,出城避避风头。今晚,你们三人找个墙壁厚实结构简单的旅馆,远离窗户,务必保证同时有两人醒着,随时注意对方周围,发生异状了就大声呼救。”
“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三人欲言又止。
阿利亚特本来不想告诉他们的,但转念一想,告不告诉他们,他们都会被对方默认为已经知道情况,名字说不定已经在灭口名单上了,于是说:“绑架你的那个绑匪。已经被人灭口了………”
回到酒店,范伦汀娜还没有回来。阿利亚特躺在床上,推敲着这其中的细节。
灰袍人杀掉了绑匪,却没有杀掉克洛德,难道是因为阿利亚特已经有了防备的关系吗?但阿利亚特也并非一直待在克洛德身边。如果不是,那会是什么原因?难道说,关键在克洛德被绑架昏迷之后?
克洛德说她并没有到过赌场,但赌场的人却说她去过了。如果双方都所言非虚,那会是怎么回事呢?
阿利亚特想到了“附身”。
如果说有某种事物附身在了克洛德身上,操控她去赌场一掷千金,她却没有记忆,这种事情,在这个世界,似乎并非不可能。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个附身者的目的是什么呢?
顺着这一条线,阿利亚特可以往下推出很远。但这并非好事,只能说明已知信息太少,往下就都是天马行空胡思乱想的领域了。接下来,还是等范伦汀娜的情报吧。
想着想着,阿利亚特沉沉睡去。
无赖:
阵营:混乱中庸(法外人)
预估实力:黑铁级
无赖是最低级的混混和流氓,如老鼠般游荡在城镇中的无业游民,以小偷小摸为生,法外之人中最低级的也是最庞大的群体。
在一些被权厄之秤等强力组织控制的地区,这些无赖往往会被收服并组织起来,成为这些强力组织的下游成员。比如在权厄之秤控制的地区,每个获得了权厄之秤成员身份的人,手下都多少会有一点势力,在权厄之秤成员的调摆下,经营这些势力的往往就是被收服的无赖。他们并不被认为是权厄之秤的成员,充其量只是用之即弃的炮灰而已。
这些人通常不会有太好的装备,拿着板砖屠宰刀上阵的都不在少数,但如果他们有主子,或许能得到更好的一点的武器,比如两三把铁剑——但也仅此而已。没人会把经费浪费在这些黑铁级的杂鱼身上。

“权厄之秤”低级成员:
阵营:秩序中庸(权厄之秤)
预估实力:赤铜级——白银级
“权厄之秤”低级成员是权厄之秤从地痞流氓、山贼土匪中,挑选出来的有一定能力,而且愿意听从权厄之秤指挥的人。尽管他们在权厄之秤中只是最低级的成员,但其手下也多半握着一两个小型黑色产业,或者本身就是是小型“有活力的社会组织”的头领,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享受着头目级的待遇和尊敬。
低级成员通常战斗能力一言难尽,不过靠着还算完整的装备与在帮派中摸爬滚打的经验,比起一般无赖还是强出一大截了。极少数低级成员能从权厄之秤中获得弩,这样的人往往能打出出人意料的输出。

“权厄之秤”中级成员:
阵营:秩序中庸(权厄之秤)
预估实力:白银级——黄金级
“权厄之秤”中级成员往往比低级成员在黑道上更有影响力。如果是城市中的帮派,那他们的势力范围已经不止局限于一两家店面了,常常扩展到一两个街区;如果是乡野中的土匪,那他们的手下恐怕也已经达到了四五十这个规模。
中级成员在权厄之秤中也是小队长级别的人物,尽管按照权厄之枰的章程,他们与低级成员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但任谁都能隐约感觉到两者之间地位的差距——作为一个自己小有势力的人物,他们已经无法像低级成员一样被呼来使去了。
实力上,中级成员已经脱离混混层次,称得上合格的斗士。权厄之秤给他们提供了弩,这使得他们与正规军一战也不会逊色多少。尽管没有统一的护甲,但凭借中级成员的势力,他们至少能为自己准备一点铁甲,比低级成员好了太多。有时他们会骑马,在权厄之秤大规模行动中充当眼线和信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