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利亚特扛起一块天花板,从瓦砾堆中灰头土脸地爬了出来。她的脸上有点伤,但是并无大碍。
阿利亚特在开打前就已经在所有承重柱下布置了炸药。随着引信被点燃,所有炸弹一齐爆炸,三楼砸向二楼,随后一齐砸向一楼,整个三层建筑化为了废墟。
烟雾弥漫。
“萨蒂小姐?你还活着吗?”
没有声音。
“只能怪你太傻。敢单刀赴会,你太莽撞了。”阿利亚特朗声说道,“做鬼了可别来找我。”
依然没有声音,周围静悄悄的,耳朵里只能听到砂石滚落的细小声音。
萨蒂没有坚硬的暗黑骑士甲保护,更没有扛起数吨残骸的怪力。要是被断壁残垣砸个正着,那她就会像蚊子一样被拍死。
“不会真的死了吧?”阿利亚特本来对异端猎手也没有太大杀意,如果她被压在瓦砾下,但人还活着,从人道主义的角度出发她还是会救上一救的。
但是——
“——神术·「圣闪」。”
烟尘中多了一道人影。
“果然没这么容易解决啊。”阿利亚特扫开烟尘,见萨蒂正屹立在瓦砾堆的顶点。
她浑身都是伤,青一块紫一块的瘀伤随处可见,脸上更是沾满血污。但即使如此,她还是举起了匕首。
瓦砾堆上几乎没有落脚处,但异端猎手依然灵活得像羚羊一样,踩着各种各样得残骸,转眼间已至面前。异端猎手没有再咏唱加速的神术——这里可不是室内,不能利用墙壁辗转腾挪,何况她还要在不周整的瓦砾中寻找落脚点。
即便如此,异端猎手还是与阿利亚特斗得难解难分。
有人说:“一寸长,一寸强。”阿利亚特手持近三米的星字杖,对手只有一柄匕首。
有人说:“一力降十会。”阿利亚特只要命中一击,便可以将对手匕首拍落、躯体掀飞。
但她无法拿下对手。
阿利亚特自觉也不是一个只会胡乱挥舞长矛的民兵,她的攻击却始终落不到对手身上。
穿刺被避过,横劈被躲开,竖斩落在了瓦砾上。
更多的则是被匕首荡开。
那样一把小小的匕首,只往杖柄上轻轻一带,就让星字杖略微偏离,为它的主人争取到闪避的空间。
没有一次正面交锋,全是四两拨千斤。
只要一击,只要击中一击——
“真是了不起。”
“你看起来还很有余裕。”
“或许是吧?你看,你也近不了身。”
事实上,阿利亚特估计,要是再平地上,她全力挥舞使出来的攻击应该能挨到对方,但在摇晃不稳的瓦砾堆上她不敢做太大的动作。
“是吗……那我也换一种打法。”
萨蒂后跳数步。
阿利亚特没有去追,她可没有在废墟上如履平地的本事。
“听好了——神术·「圣击」——神术·「圣力」!”
阿利亚特举盾挡下了这道光芒。
——然后她失去了平衡。
有一瞬间,她还以为手臂有了自己的想法,扯着她往后倒去,然后她发现,被震飞的是盾牌。没有拉扯,没有推搡,就像在突然刹车的列车上一样,刹那间莫名有了个巨大的速度。
阿利亚特不受控制地后仰,余光中,她瞥见异端猎手跳将起来,双腿回旋着踢在了阿利亚特的胸口。
还有这样的神术,必可活用于下一次,这么想着,阿利亚特滚下瓦砾堆。
“奇怪,都到这个份上了,你怎么不用你的魔力?”
阿利亚特艰难地站起来。
“还是说你不是……不,这不可能。”异端猎手从瓦砾堆上滑下来,“这套板甲确实是货真价实的魔族造物,你的身体能力也非常人能有。”
“还打不打?”阿利亚特横过星字杖。
对方叹了口气:“我有点没斗志了……反而有点好奇。算了,让我了结你,再来验尸吧。”
月光照在异端猎手身上。她张开右掌,亮出臂铠中的破甲锥。
“放马过来吧。”
阿利亚特双手持杖,箭步而出,瞄准了萨蒂的腿部。
萨蒂忽地踏上杖柄,将星字杖当成踏板高高挑起,扬起了匕首。
“假动作吗?”
她亮出破甲锥,就是为了营造一种她要攻击铠甲的假象,实际上她是想削掉阿利亚特的脑袋。不过阿利亚特已经料到了。
她松开星字杖,甩出了藏在左手钢盾下的物品——一把飞刀。
人在半空,避无可避,飞刀将会势不可挡地没入萨蒂的小腹,捣毁她的脏器,要了她的小命。
然后——
“神术·「圣闪」。”
身影消失了。
——这是瞬移的术式,阿利亚特记忆犹新。
身后有落地的声音。
阿利亚特做出了最后的挣扎,猛地扭动身躯,抖开了附着链甲的披风。
身后之人弯腰躲开,进而将右手按在了阿利亚特的腰上。
符文,这是远古时期矮人的技术,教皇国也略有这方面的技术储备。在破甲锥的尾端,一个最简单的符文雕刻——元素术法中的“风”字——隐隐发光。气体凭空产生,立即充满了狭小的空间,释放出惊人的推力。
在另一边,这叫气动射钉枪。
——这就是异端猎手的獠牙,被称为异端猎手刺刃的绝招。
破甲锥没入铠甲,贯穿了阿利亚特的左腰,从另一侧穿射而出,留下一个圆珠笔大小的空洞。
阿利亚特的暗黑骑士甲,自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破防了。
她正面倒了下去。
“血已经止住了吗?果然,这具身体不是人类能拥有的。”
萨蒂没有急于上前查看情况。
破甲锥本身,对于暗黑骑士这样的异样对手来说没有致命因素。暗黑骑士有着强悍的再生能力,少一边腰子对他们来说无关痛痒。
真正一锤定音的,是毒。
蛛蛊毒素,能破坏中枢神经,与假肢一样,都是由被宗教裁判所控制的巫蛊术者生产的。
暗黑骑士虽然用魔力改造过身体,但他们依然要进行血液循环。尤其在自愈时,他们的心脏大量供血,以满足物质能量的需要,如此一来毒液很快就能扩散到大脑,将神经和依赖其存在的邪恶灵魂,如字面意义一般融化成奶油。
虽然教会内有人为使用巫蛊制品一事抱怨过,但它确实有效,而且百试不爽。
萨蒂力排众议保留了巫蛊制品的使用。
地上的暗黑骑士也如过去其他“猎物”一样惨叫起来,撕扯着喉咙】头发和面孔,身体蜷曲着,痛苦地打着滚。
“灵魂融化的感觉,不好受吧。”
萨蒂很有耐心,一直等到对方停止动作,才走上前去。
她要解剖一下尸体。
不同于术法,魔法是有形体的东西。驱使魔力的生物会在体内长出名为“魔核”的器官,受到转化。暗黑骑士早期是以铠甲作为魔力器官,堕落后期也会长出自己的魔核,完全变成魔族。但是不管是什么魔物,都会用魔力。因为他们会用魔力,才会被称为魔。
阿利亚特没有用过类似的力量,所以萨蒂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举起匕首,俯下身子。
突然间,尸体动了。
沉重的膝击落在她的膝盖上,她的左腿折向了奇怪的方向。
凶猛的拳头毫不留情地砸在她的腹部,萨蒂吐出鲜血,像断线风筝一样倒在十米外的地上。
阿利亚特捂着腹部站起来,突出一个空的蓝色小瓶。
这正是她在巫蛊术者卢西尔·奥德里科遇袭后,从她身上顺走的蛛蛊解药。
“——神、神术·「圣愈」!”
萨蒂对自己咏唱了治疗神术,虽然看起来并没有完全治好,但至少小腿方向正常了。她退后两步,阿利亚特没有追上去。
神经系统可不是只有大脑才有,离腰部最近得神经系统,就在脊椎。蛛蛊在被解除前还是损伤到了她的脊椎,在脊髓再生完成前,她已经挪不动脚步了。
萨蒂也发现了这一点。
“胜负已分。”
萨蒂摘下脖子张一个双色纠缠星字架,握在胸前,咏唱了起来。
这段咏唱比之前任何神术都要长,任谁都听得出其蕴含的力量非同小可。大的要来了,对此阿利亚特无能为力。
地面开始震动,龟裂逐渐蔓延,火焰的喷泉高高跃起,舔舐着夜空。
——但这并非萨蒂的术式。
当。长矛尾端叩击地面的声音响起,右手覆盖龙鳞的女骑士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街角。
火焰的藩篱将异端猎手包围。
“……原来如此,从一开始我就被骗了。”
身陷重围,一脸阴沉的异端猎手反而加快了咏唱的节奏。
“执迷不悟吗?「火」、「海洋」、「冲击」——去死吧。”
后发先知。
火球在克莉斯特高举的右手中凝聚,接着像流淌的热巧克力一样从她指尖淌下——落地的瞬间便将整个街区化为火海。
火焰像水一般流淌着,潮起潮落、波涛汹涌。一个浪头打过,将萨蒂卷了进去。
这样的火焰最多只能烧掉阿利亚特的披风,面对不是可燃物的板甲则无能为力,但它却能将萨蒂烧成重伤。
“——神术·「圣盾」!”
金色的光晕突兀地出现在火海中——那是个半球形的护罩,帮萨蒂和火焰隔绝开来。原来她在咏唱中途就已经改变了术式。
但挡得了一时,挡不了一世,阿利亚特相信这个护罩并非无限期的,况且它还只有半边。
“现在你要怎么办?逃跑吗?”
萨蒂咏唱起新的术式,毫无疑问,那是今天听过几次的“圣闪”。
“「火」、「延伸」、「聚集」、「烈化」。”
火焰自克莉斯特长矛头部激射而出,在半空中拧成了一股绳,她踏过火海,挥鞭抽在了护罩上。护罩纹丝不动,但红莲的鞭尾绕过盾沿,力道不减地劈向萨蒂脖颈。
萨蒂闪过了这一鞭。
“洛星阁下!”
“好!”
听到呼唤,阿利亚特使出了最后的一招——她将钢盾抛了出去。
护罩并没有开向阿利亚特这边,钢盾切实地命中了萨蒂的下巴。阿利亚特甚至能看到,她的一颗牙齿被打飞了。
即使如此,萨蒂还是吐出了最后几个音节。
“——神术·「圣闪」!”
异端猎手消失不见。
城卫队和元素扈从搬开了瓦砾,露出了协会下方地道的入口。这就是阿利亚特和托马什·阿德莱德曾经过的那个。
“就是在这里吗?加西亚小姐?”
“是的。”
桑德南·卡逊点了点头,打了个手势。身后跟随的元素骑士团成员鱼贯而入。
看着幽森的地道入口,过去的遭遇一瞬间涌入了范伦汀娜的脑海。紧接着她想起了阿利亚特和克莉斯特的脸庞。
她摇摇头,把过去抛在了脑后。
在地道底端的铁门后,据说是关押魔兽的废弃地牢里,众人发现了被异端猎手囚禁于此的真正的斯特林分会长。
一切都水落石出,笼罩在勒塞夫头顶的阴云终于散去。
……真的是这样吗?
异端猎手:
阵营:异端猎手队(秩序善良)
预估实力:黑金级
异端猎手不仅仅是刺客,他们是特务,借由出神入化的易容技巧,他们拥有最强的渗透能力,也往往能借刀杀人达成目的——这使得异端猎手队对其成员的武力水准并没有太高的要求。
异端猎手队成立的最初目的是跨越国境追捕异端——虽然现在已经不止局限于此——异端大多有着厚重的装甲:暗黑骑士、毒血骑士、半朽者、星庭骑士……想要击杀他们,恐怕需要骑枪冲锋级别的穿刺,而异端猎手的工作性质使得这几乎不可能。因此,教皇国开发出了利用符文和机括力量发射的破甲锥,命名为“异端猎手刺刃”。随着百年的不断改进,异端猎手刺刃已经小型化到能藏在袖口中的程度了。但使用它依然是件有风险的事情,因为其机括是一次性的,机会只有一次。
异端猎手的制式装备还有轻巧的链甲,不过他们在执行任务时很少有机会穿上它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