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阴谋潜伏之夜
大陆上有很多从事刺客活动的组织,其中大名鼎鼎的有很多。
比如伊希斯公国的不灭刺客团,就是以出神入化的射术和不计退路的疯狂刺杀方式闻名——这个刺客团都是由将灵魂寄托在灵树上的“永世者”组成,即使肉身毁灭,也能耗费一点时间在灵树上原样重生,天然的死士,成了邦联人的梦魇。
又比如巫蛊的暗杀世家,每年光是贩卖各类毒药的收入就能馋哭中小型商会。如果出价更高,还能亲巫蛊术士出手,利用诡谲的诅咒使仇敌死于非命。
教皇国的异端猎手队虽然自称是特工机构,但常常也被视为刺客团体。他们的易容术炉火纯青,渗透技术登峰造极,而且有耐心得可怕——他们愿意花费数月时间观察目标,做出让至亲都无法分辨的伪装!
但在所有刺客组织中,最强的永远是丧钟刺客团——没人直到他们的来历,也没人知晓他们到底掌握了何等底蕴,人们只知道,只要钱到位,他们甚至能派出白金级的刺客!
至于他们到底有多少白金级,这个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有人推测有两位数。
如果这是真的,说明丧钟刺客团已经能和圣骑士团、圣龙骑士团、不灭刺客团等超凡力量并列了,但上述组织背后都至少有准国家级的力量在扶持,丧钟刺客团到底是倚靠什么起家的呢?这个不得而知。
当然,如果只是有几个白金级,丧钟刺客团还不至于令人闻之色变——哪个有头有脸的势力不能请出一两尊白金级呢?丧钟刺客团名声鹊起是源于他们的战绩:他们在四名白金级的眼皮子底下杀掉了一国之君。
根据马斯诺需求层次理论,解决了温饱之后,第一个需要考虑的便是安全。王公贵族们对此格外看重。
将自身提升至黑金、赤金级,雇佣白金级的强者,建造坚固的城塞,采取先进的守备制度,运用森严的监管模式,这些有用吗?
丧钟刺客团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刺万乘之君,如刺匹夫!
居住在防卫等级最高的王宫中、被一个军团的士兵层层保卫、还有四名白金级贴身守护的国王都能被杀,还有谁能不死?在那之后,人们想起了一个被忽视很久的事实: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丧钟不会在意为谁而鸣。
很不幸的是,故事中的那名受害者,正是普威尔联合王国的国王,而且是被称为“贤人王”、广受爱戴、而且被寄予很高期许的克罗龙斯四世。
根据历史学家的分析,这场发生在1301年的暗杀,实际上是1295年联合王国与教皇国“施洗城决战”的后续。在那场最强之矛和最强之盾的对决中,联合王国首次在人数相近的情况下正面击碎了教国军的阵线,粉碎了教皇国“不破之盾”的神话,也彻底将教皇国的军事霸权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甚至还往上补了几脚,给它踩成碎片。那场大战深远地改变了国际格局,各国——除教皇国以外的国家——纷纷迎来了一个发展的黄金时期。
克罗龙斯四世正是处于这个黄金时期的君主,有能力、有想法、有智慧、还仁慈,即使抛去后人施加在他身上的光环,也几乎可以说是完美的君主模板。教皇国自然不可能坐视克罗龙斯四世带领联合王国做大做强,于是和丧钟刺客团达成了某项协议,雇佣他们去完成这个不可能的任务。
那项协议的内容直到今天都不为外人所知,但肯定已经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了。据说为了争论协议能否被通过,丧钟刺客团内部都发生了分裂。
然后,就是众所周知的惊天事变,在四名圣龙骑士的阻挡下,一名名字已不可靠的丧钟刺客使出如有神助的一击,一记飞镖贯穿克罗龙斯四世的头颅。
在那之后,支持尚且年幼的克罗龙斯五世的一派、支持克罗龙斯四世的弟弟的一派和受教皇国支持的一派展开旷日持久的内战,最终以克罗龙斯五世的获胜告终。但这也使得联合王国错失了发展的最好时机,让教皇国得以休养生息。目前教皇国和联合王国的实力对比,如果量化的话恐怕有1.1:1,要不是教皇国把周围一圈邻居都得罪过,恐怕还能隐隐压联合王国一头,这就是那场内战的后果。
顺带一提,西普威尔贵族在那场战争中站错了边,所以后面也受了一些打压。跟进一步讲,如果没有这些打压,勒塞夫的军事力量可能还会比现在多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魔族军队也就不一定还能打进来了。
百年前的因,直到百年后还在慢慢呈现出果。不得不说也是蝴蝶效应。
不过丧钟刺客团在那场动乱中也没讨到什么好,他们遭到了联合王国坚决的打击和清剿,位于联合王国境内的据点被一座接一座地拔除,最终在联合王国境内基本消声觅迹。
他们可以刺杀单个的人,但无法杀尽整个国家的贵族和平民。利维坦之怒不是他们能承受的,一切从那枚改变世界的飞镖出手时便已经注定。
直到今天,联合王国从上到下依然对丧钟刺客团的成员保有极大的仇恨。如果有人告诉联合王国人,说他是死灵术士,得到的反应可能只是“啊!哦?嗯。”但要是说自己是丧钟刺客团的……
恐怕就是“敌人?草!敌人!打!”了。
5月23日下午3:58。
“看那个女人的武器配置,是个八肢刀舞者,赤金巅峰!”大雨磅礴,克莉斯特不得不提高音量,才能让所有人听见,“幸亏雇佣她的人没雇死亡舞女!”
“八把刀?八把刀有什么用?还不如合在一起整个大的。” 乌日思格朗似乎很不习惯毛发湿哒哒的感觉,一直试图把头发上的水甩掉。她的声音本来就够大了,不用刻意大声说话也能让众人听见。
“不是八把刀!手、肘、膝、脚,每个部位都配备了利刃,她会用旋舞一样的奇异武功,用这八个部位的武器打出飞快的连击!所以不要让她近身,发现后保持距离用术法轰杀!”
“大、大姐,俺不太会用术法啊……”
“这个嘛,你把大剑舞起来应该也差不多。”
乌日思格朗扛着的大剑还是阿利亚特见到的第一把“门板一样”的大剑——她以前还以为这种东西只存在于二次元中呢。要是全力挥舞,寻常刺客想要近身确实很有难度,但丧钟刺客团的人不能以常理度之。乌日思格朗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像苦瓜一样皱了起来。
一行人顶着暴雨探了一公里左右,靠着马匹才勉强在泥水中跋涉,结果依然是什么都没发现。
“马厩的马,少了一匹。”有个骑士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八肢刀舞者也有坐骑,我们这么追是追不上的。”
“总得试试。”克莉斯特摇摇头,头盔上的积水刷拉拉地淋下来,“这样把,我们分成三路。两队人向左右分散开,绕着修道院搜索一圈,另一路去营地那边寻求支援。”
范伦汀娜、斯特林分会长、艾斯提夫管事这些没什么战斗能力的人留在了修道院里,三名骑士和五名扈从在修道院保护他们,出来搜寻的人中,乌日思格朗、一名元素骑士和两名扈从分成了一路,另一名骑士和剩下的扈从组成另一路,在阿利亚特的要求下,她和克莉斯特一起前去营地求援。
看着其他人纷纷离开,消失在雨幕里,阿利亚特突然开口说道:“真的遗物保护好了吗?”
克莉斯特一愣,随即苦笑道:“还是瞒不过你啊。我这点小手段,对你来说还是太嫩了。”
克莉斯特并不擅长玩弄阴谋,主要的原因是她作为公爵独女、公爵继承人、代理公爵、赤金级骑士长,面对99%的问题都只要正面进攻就能解决。
就像那些给人绑起来用长管步枪背后打八枪然后肢解灌进水泥墩子沉进大西洋,最后宣布他是自杀的人一样,根本不屑于使小手段。
“不仅是我,恐怕那个鲁克斯伯爵的管家也瞒不住。”
“你到底知道了多少?”克莉斯特拉住缰绳,转过头来看着阿利亚特。
“并不多,”阿利亚特撩开一束湿哒哒地粘在额前的金发,对克莉斯特做了一个不用担心的手势,“鲁克斯伯爵的情况,还是范伦汀娜推演给我听的。我猜猜,这个所谓的仪式,就是在他的施压下举办的吧?”
“八九不离十。”克莉斯特搓捻着右手的鳞片,斟酌了一番,开口道,“其实,艾斯提夫管事交给我的那封信中,鲁克斯伯爵用密文写了一些东西。”
“想要遗物的并不是他?”阿利亚特脱口而出。
“你脑子怎么转得这么快?他在密文中声称,他自己并不敢打遗物的打算,会向我们施压,完全是因为有把柄在别人手上。”
鲁克斯伯爵的领地以产粮为经济支柱,自然少不了大量出口。而这些出口对象,除了本国的贵族,自然也免不了外国人,这其中,甚至还会包括联合王国的敌人。。
在分封制的基础下,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领主只要对自己的宗主负责了,宗主的宗主不是我的宗主,我把粮食卖给宗主的宗主的敌人,怎么能算资敌呢?
但问题在于,克罗龙斯六、七世都在积极推行联合王国向中央集权的转型,并且已经取得了初步的成果,联合王国宪法的编纂、国家骑士的创立都是其中的一环。法律对资敌行为做了明确的规定,而鲁克斯伯爵则好巧不巧地撞到了枪口上。
所幸,国家骑士把他的领地翻了个底朝天,最后也没能找到足够有力的证据。据说那一次之后,鲁克斯伯爵一个三四十岁的人头发直接白了一半。
胁迫他的人正是不知道从何处得到了证据,抓到了他这个把柄,迫于无奈,鲁克斯伯爵只能暗胁迫者的要求,向克莉斯特要求这场仪式的举办。不过处于同是西普威尔贵族的情谊(以及希望事后清算时能被网开一面),他还是把实情用密文的形式传达给了克莉斯特。
“洛星阁下,你猜猜向他施压的是哪个势力?”
“这还用猜?”阿利亚特笑道,“‘权厄之秤’嘛。政治黑幕没有他们出手我反而会比较奇怪。”
“这件事被后有太多他们的影子了,从雇佣深海巨蟒船团运输魔族,到一些关键节点上的情报泄露,再到这个……幕后黑手多半就是他们了。除非说这只是一张更大的网,他们也是被嫁祸的对象。”
“那太难想象了。”阿利亚特翻了个白眼,“如果真凶能让‘权厄之秤’都只能乖乖地背黑锅,我们还是直接投降吧。”
“呵呵,说的也是。真正的遗物,我已经放在一个难以想到、也很难获取的地方了。就算是八肢刀舞者去而复返,也不可能当着三名元素骑士的面取出它再安然离去。”
“那就好。”
在这种关键性的问题上,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保险,克莉斯特并没有告诉阿利亚特真正的遗物放在哪里,阿利亚特也很识趣地没有再问。
两匹马在大雨中前行,除了能保证在往前走之外,连已经走了多远都搞不清。
“遗物明面上已经被八肢刀舞者夺走了,接下来我们的行动也可以不再顾及政治上的压力,转入暗中了。呵呵,虽然她是丧钟刺客团的人,但这个方面上确实要感谢她。”
克莉斯特已经料到假遗物这个饵能钓上来什么东西,但没想到居然是八肢刀舞者这种大鱼,心里乐开了花。
如果后续追踪得力,将她讨伐也不是不可能!实属意外之喜。
但阿利亚特显然有不同的意见。
“以‘权厄之秤’的手段,他们可能不留后手吗?”
克莉斯特兴奋的心冷却了一点,连她自己制定作战计划都会留几手准备,“权厄之秤”可能不这么做吗?
“最坏的情况是,这个八肢刀舞者只是炮灰。”阿利亚特沙哑的声音在雨中显得格外低沉,断断续续地传到克莉斯特耳朵里,“她也是个饵,目的是让我们认为已经化解了‘权厄之秤’的手段,从而放松警惕。如果是我的话,第一步棋子就一定会这么下。”
克莉斯特打了个寒颤,千层饼的弯弯绕绕她确实搞不懂。她发现自己还是比较喜欢阳谋,用压倒性的力量碾过对方的一切伎俩。
之所以玩阴谋,正是因为力量对比没有大到能靠阳谋取胜的程度。
很不幸,那个八肢刀舞者正要面对这种悬殊的力量对比。
只要克莉斯特回到营地,一声令下,上百赤金级、上千黑金级和数万黄金级就会尽数出动,到时候八肢刀舞者也好,“权厄之秤”也好,再想玩什么阴谋,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只要回到营地——
“嗯?怎么回事?”
雨幕之中赫然显现出一栋高大建筑的剪影,然而勒塞夫外城区东北部这边基本都是农田,几乎没有任何这种庞大的单体建筑,除了……
“不,不会吧……”
阿利亚特瞳孔一缩,眼前的建筑,正是正心虔信女修道院!
大雨确实会让人分不清方向,也会冲洗掉脚印留下的痕迹,但不管怎么说,她和克莉斯特也不至于在不知不觉中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这、这个,我方向感是有点不好,洛星阁下你呢?”
“我方向感还挺强的。”阿利亚特面色一沉,道,“说不定是遇上鬼打墙了。”
“鬼打墙是什么?”
“在某种力量的影响下迷路,最后回到原点。”阿利亚特挠着下巴道,“或者说是左旋性的问题。”
人并不是严格轴对称的,两条腿的长度和力量会有所区别,在缺乏参照物修正路线的情况下,基本上走着走着就会偏离直线,最后迷失方向甚至转回原点。
不过阿利亚特自认为方向感很强,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出现这个问题。
“果然是这场雨的问题吧。”
雨滴砸在她伸出的手掌上,并没有任何怪异之处。
修道院中的人正在帮加布里尔收尸。看到只有她们两人返回,修道院中的人还以为其他人遇上了什么麻烦。
“问他们几个问题。”阿利亚特把克莉斯特拉到一边,小声对她说。克莉斯特心领神会,找借口把三个骑士一个接一个拉到一边,问了一些比较隐秘的问题。
“阿利亚特大人,情况怎么样?”
范伦汀娜找来一块毛巾,帮阿利亚特擦身上的水。
“不用擦了,等下我们还要出去。”阿利亚特的目光飞快地检视了范伦汀娜的上上下下,“发生了一些情况,我要问你几个问题。”
5月23日下午4:13。
“情况如何?”
“没有问题。”克莉斯特有些庆幸地摇了摇头。
“我这边也没有。”
看来这所修道院就是她们之前离开的那一所,不是什么未知力量模拟出来的假象。当然,不能排除某个未知力量读取了所有人的意识,或者干脆是平行宇宙之类的,但猜疑这么多也没有意义,遇到这些情况不如躺平拉倒。
“两位大姐,你们也回来了?营地那边怎么说?”
乌日思格朗的大嗓门在门口响起,她那一路人回来了。
“怎么样?有发现吗?”
“这个,不仅没有发现,还……”跟着她的骑士一脸苦涩。
“迷路了?”
阿利亚特挑了挑眉毛。
“哼,俺说了要让俺来带路,你们这些人类贵族,有在大草原上追逐过猎物吗?俺五岁就回这么做了!”
被职责的骑士涨红了脸,却无法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毕竟他确实把一队人带得迷了路,甚至还兜兜转转绕了回来。
“先不要纠结对错了,进来擦干一下……”
“勋爵大人!勋爵大人!”有个修女从主礼拜堂的侧面冲了出来,大喊道,“两位骑士老爷和他们的扈从从后门那边回来了!”
5月23日下午5:08。
“看情况是失败了啊……”
乌日思格朗、阿利亚特和克莉斯特像落汤鸡一样从外面赶回来,修女们连忙上前去帮她们收拾湿透了的铠甲。
“往好处想,”克莉斯特为了鼓舞士气低落的众人,开口道,“我们被困在这场雨中,那名八肢刀舞者也是一样。
“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走投无路跑回来了。”
有个修女小声呢喃道:“要是……这场雨一直不会停呢?我们岂不是要被饿死在这里?”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比齐尔姆姆脸上浮现出怒意,正要去教训这个修女,被一名元素扈从拦住了。
“骑士团很快就会发现这边的异常,并展开营救的……就算外界不能施救,我们也可以想写别的办法,比如撕一些布条,边铺边往前走的等等……”克莉斯特拍了拍手,“不过,这也不是今天需要考虑的事情,说不定这场雨明天就停了呢?比齐尔修女长,现在能招待我们的宾客吃晚饭了吗?”
5月23日下午5:56。
“27……28……少了四个人。”
“比齐尔姆姆,瑞琦儿姐妹的尸体在密道里发现了,看伤口的样子,是那个女刺客干的。”有个修女跟比齐尔姆姆汇报道。
“那就还少了三个。”比齐尔姆姆背着手,心烦意乱地在厨房里走来走去,“杂工也少了两人。他们到哪里去了?”
“要不要汇报给勋爵大人他们?”
“不行!”比齐尔姆姆猛地抬头,声音之大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如果报告给勋爵,他们肯定会在修道院里彻底搜查一番……到时候我们的密道、暗门只怕就都会被发现,我们干的那些事情也会被曝光。
“你们都给我把歪心思收好!如果事情败露了,所有人都讨不到好!听明白了吗?绝对不准和勋爵提起有人失踪的事!”
5月23日晚上8:12。
被八肢刀舞者抢走的马独自跑了回来。
克莉斯特指挥一小部分士兵对修道院周围小范围地搜索了一下,这种象征性的行动自然是一无所获,但是也给众人传达出一个信号,八肢刀舞者可能也被大雨所困,去而复返了。
不过以她的能力,悄无声息地进出教堂想必也是易如反掌的,宾客们只能早早地缩回自己的房间,把门堵得死死的,不留下任何一条能让飞镖穿过的缝隙,不安地进入了梦乡。
5月23日晚上9:40。
咔哒。阿利亚特把房门锁好,等待了一下确认外面没有动静,这才道:“好了,你可以开始说了,范伦汀娜。”
范伦汀娜把她那本厚厚的笔记本摊开在桌面上,翻到其中一页,道:“先从遇难的加布里尔先生开始说起吧。
“加布里尔先生所属的金莺花商会,在五年前的一场商战中,输给了大公国的商人联盟。西普威尔的贵族自然不可能坐视勒塞夫的第一商会落入斯塔胡克人的掌控之下,于是动用了一些政治手段,把斯塔胡克商人的股份控制在了13%——也算是大股东呢。
“加布里尔先生虽然是勒塞夫本地人,但是他的晋升,这些斯塔胡克人股东是出了力的。”
“也就是说,他是间谍?”阿利亚特有些意外。
“商业间谍。”范伦汀娜指着一张剪报道,“他之前为斯塔胡克人办的三件事,基本都是转移资产收购产业这样的商业活动,至少据我所知,他没有从事过政治、军事方面的间谍活动,也没有证据表明他和大公国官方有接触呢。据我之前了解到的情报是这样的。”
阿利亚特沉声道:“这么说的话,八肢刀舞者杀他,或许不是随机杀人。那个女兽人呢?”
范伦汀娜神色紧张了几分,声音也低了一点:“她有……‘权厄之秤’的背景。”
“什么?”阿利亚特吃了一惊,“克莉斯特不知道?居然还邀请她?”
“……可能是勋爵大人不计前嫌,大人有大量。而且,乌日思格朗只是有接触‘权厄之秤’的嫌疑,并没有证实,就连这件事,都是六年前发生的了。”
“详细说说。”
“乌日思格朗以前是冒险者协会的成员,黑金级冒险者,在勒塞夫的冒险者协会也算是骨干人物了。
“但她的出走,却并不像她说的一样,是因为不喜欢被斯特林分会长管束,而是她的冒险团被曝出了丑闻,被传接受了‘权厄之秤’的资助。”
“既然她还能好好站在这里,说明这个传言是假的啰,”阿利亚特摸着下巴,推测道,“或者说没能找到切实的证据。”
“确实是后者,”范伦汀娜点头道,“不过自那之后,她就带着冒险团离开了协会,改组成了佣兵团。”
“之后她有没有和‘权厄之秤’接触过呢?”
“佣兵团的制度内存在太多可插手的余地了,阿利亚特大人。比如说,她的血火佣兵团这六年内接过——有据可查的——三百七十二个委托,接到委托的频率比一般佣兵团快百分之十左右,得到的报酬比佣兵平均酬劳多快百分之二十,他们在六年内成为勒塞夫排名前五的佣兵团,和这些数字脱不了干系。但是……”
阿利亚特明白范伦汀娜的意思了:“你是说,这些数字并不能坐实她的崛起是‘权厄之秤’扶持的。比如说,她赚的钱多,可能只是因为运气比较好,遇到过几个出手特别阔绰的老板。”
阿利亚特想起了地球那边以前出现过的一个概念——政治献金。
比如给某高官妻子名下的慈善基金会捐几百万刀乐,慈善家的事,怎么能算贿赂呢!
不严格限制,真的很难坐实这种合法的利益输送,甚至可能只有一刀切才行。
“总之,乌日思格朗有可能是‘权厄之秤’的人员是吧,我记下了。”
“不过,大人,还有一件事,”范伦汀娜表情有点怪怪的,“她是个兽人。”
阿利亚特恍然大悟。
兽人在艾特拉姆人的心目中一样是不太聪明的代表,而且无数事实证明他们观点是对的。说一个兽人是“权厄之秤”的秘密成员,就像说考拉是奥运会田径项目的金牌选手。这两就不像是应该放在一起的词汇。
“接下来是鲁克斯伯爵的管事,艾斯提夫先生,”范伦汀娜翻到了另一页,阿利亚特伸脑袋看过去,发现这一页基本上都是再写鲁克斯手下一个骑士长的情报,找了半天才在一个角落里看到艾斯提夫的名字,是一张剪报,而且那张剪报上他还不是主角,仅仅是因为宴会在鲁克斯伯爵的宅邸里举办,所以顺带提了他的名字。
“没了?”
“对不起,大人,”范伦汀娜觉得自己业务能力不达标,道歉道,“主要原因还是,他的背景太干净透明了。”
既没有重要的职位,又没有庞大的资产,亦没有过人的实力,也没有出众的业绩,还没有显赫的爵位,更没有荣耀的血统或突出的长相,在贵族社会里属于是丢到人群里就找不到的那一种。
范伦汀娜收集的信息差不多40%来自贵族和侍从的交谈和流言,30%来自报纸,10%来自商会、佣兵团和冒险者公布的财报,剩下20%来自民间渠道,艾斯提夫这么一个管事,又没惹出什么大事,贵族们连多看他一眼都不会,更不会去传他的流言,冒险者、佣兵、水手和旅人也不会接触到这号人物,导致范伦汀娜手上几乎没有他的材料。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那就是说他很平凡了。说实话,要我从他和乌日思格朗中选一个‘权厄之秤’的话,我觉得他更像是。”
“就算他是‘权厄之秤’,迄今为止也没有做出过什么重大事迹,”范伦汀娜无奈地道,“说不定是一枚暗子呢。”
“算了,先看下一个把,比齐尔修女长。这是号什么人物?”
说实话,这人不像是个好人,连带着整个修道院一起,从加布里尔和乌日思格朗的话中就能略窥一二。克莉斯特对此应该也有些了解。
“正心虔信女修道院几十年来……一直在进行色情交易呢。”
“可以猜到。”
“普威尔正教的堕落,在这个修道院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据说是在四五十年前,当时有个富商看中了修道院中一名美丽的修女,于是展开了长期的金钱攻势,最后买通当时的修道院长拿下了她。修道院长尝到甜头,便逐步把这种事当作业务来推广,把修道院变成了专供贵族富商享乐的淫窝。包括我们所住的这些客房,据说都是……具、具体的我就不了解了。”
阿利亚特看床铺的眼神变了:“……今天我还是睡地板吧。”
“比齐尔修女长就是从那个时期留下来的人,因为现在在修道院里年龄最大,所以理所当然地成了新的修道院长。至于她和其他势力有没有什么勾结……这个我也不知道,毕竟从这里传出去的消息本就不多,就算有,也主要是……主要是……”
“呃呃,我明白了。”阿利亚特吐了吐舌头,“不过,如果她和‘权厄之秤’这种黑恶势力勾结,我也不意外啊。黄赌毒本就是互相转化的。”
和赌毒相比,黄这块联合王国是管得比较松的,但这个灰色产业一般也是被黑色势力一手垄断的——原因是它和人口贩卖强相关,人口贩卖在联合王国可是不折不扣的犯罪行为。
“正心虔信女修道院还是干得很隐蔽的,来他们这里住宿的客人并不全是来……来泄欲的。据说当时有个创世女神教的教徒不忿他们的行为,装扮成普通来宾前来探查,最后得出的结论居然是这里的作风十分良好。‘我本以为一个收留男来宾的女修道院里会藏污纳垢,没想到他们管理还挺严格的,在普威尔正教日渐堕落的背景下算是难得的正直信徒’。那人的原话差不多是这样的呢。”
“这是我没想到的。”阿利亚特坦言道。
“据那人所说,修道院男女分住在两侧,要想穿行于左右两侧,只能通过主礼拜堂、食堂或者厨房,然而这些地方入夜后都是被牢牢锁住的,钥匙在比齐尔姆姆手上,她本人又住在修女那一侧,所以男来宾只能老老实实地在自己这边睡觉。”
“如果情况属实的话,说明有密道。”阿利亚特眉头一皱,“我之后去找找看。
“最后一个,我们的老熟人,斯特林分会长呢?”
“斯特林会长的情况大人您应该了解,他之前确实被认为有‘权厄之秤’的嫌疑,甚至还被认为是其中的高层,导致国家骑士都被引来了。最后的结果是他被证实与‘权厄之秤’勾结,板上钉钉,几乎人赃并获,但是——”
“但是他不是他,”阿利亚特哈哈笑道,“所有事都是萨蒂冒充他干的。”
范伦汀娜所说的,自然就是阿利亚特第一次来勒塞夫是经历的事件。异端猎手萨蒂·莫勒为了阻止克莉斯特对暗黑骑士的研究,冒充了斯特林分会长,还获取了“权厄之秤”的支持,最后被阿利亚特和克莉斯特联手算计,抓了个正着。而真正的斯特林分会长,从这件事件开始就一直昏迷在冒险者协会地下的地牢里,完全是个局外人。
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要遭这个罪,不得不说挺惨的。
“那他之前还有什么别的情况吗?”阿利亚特随口问道。
“没有了。斯特林老先生以前也是冒险者,靠一手刺剑剑术,几乎攀到了赤金级的层次,得到了‘银蜂’这样一个诨号,据说以行侠仗义著称。斯塔胡克那边的协会总部和当年的公爵考察了他的品性和能力,推举他当了勒塞夫分会的分会长,之后三十年他就一直坐在这个位置上,没有大功,也没什么过错——除了被莫勒大人取代那一次。”
“听上去还挺靠谱的。”阿利亚特本来也没对他有什么疑心,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头,她一根手指都能捅他个对穿,说不定哪天就自己两脚一蹬翘辫子了。她对总体情况基本有了把握,于是换了个轻松点的话题,“‘银蜂’啊,这些人怎么感觉都有绰号?还有什么‘斩浪’、‘浴血猛兽’之类的。”
“侠义骑士、冒险者、佣兵是这样的,大人,黑金级及以上基本都会有。算是打响自己名号的营销策略。”
阿利亚特来了兴致,道:“你我也算是冒险者,记得吗?说不定以后也会有异名呢,要不要先自己取一个?”
阿利亚特的冒险者等级还在刚入职时的黄金级,要不是后来她也懒得去做委托升级了,她的评价怎么可能还是黄金级?在勒塞夫时她都能一打四,像打儿子一样把半步黑金级的四人组打得满地找牙,这要还是黄金级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之后还是找斯特林分会长提一嘴吧,至少弄个黑金级的评定。
“这个……还请不要,”范伦汀娜苦着脸说,“大人您不觉得被人以诨名相称,挺……有失体面吗?”
“你觉得这样掉价?”阿利亚特奇道,“哦,你是不喜欢这种江湖习气太重的搞法嘛。我倒觉得比起别人叫我子爵,叫个帅气的绰号更有意思呢。”
“不不,怎么会是呢?”
“好吧,不开玩笑了。”阿利亚特收起笑容,正色道,“虽然你也分配到了一件住房,但保险起见,今晚你还是睡在我这里吧。”
5月24日午夜1:34。
奥德里齐是“权厄之秤”的分舵主。
在那个蠢女人倒霉地死在某个家伙的剑下后,他就是勒塞夫唯一的分舵主。在勒塞夫,如果说司秤人是地下世界的神明,他就是地下世界唯一的皇帝。
这也导致,如果他想更上一层楼,就只能——
本来,这是一个很容易实现的目标。斯特林没几年好活了,又没子嗣,他死后窥世眼的继承者非他这个亲信莫属。
然后,斯特林盯上了“食肉贤者”的遗物,据说能让人返老还童的不可言名者之力。
如果真让斯特林返老还童了,被熬死的只会是他奥德里齐!
如果仅仅如此,可能只会让奥德里齐略感不忿,毕竟司秤人是现世之神的使徒,其展现出的神秘和近乎全知般的力量,让人不敢产生任何与之为敌的念头。但是……
奥德里齐发现本该躲在正心虔信女修道院阁楼上的自己,正坐在位于勒塞夫中城区的、自己常坐的办公桌前,顿时明白自己的梦被司秤人干涉了。
这毕竟是他自己的梦,不必要的心思可能会影响梦境的结构,导致被斯特林看出什么,于是他凭借多年养成的定性,把情绪憋回了肚子里。
“奥德里齐。”
房门被推开,斯特林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握着窥世眼踱了进来。
“您请坐。”
奥德里齐略动念头,一张铺有软垫的扶手椅出现在斯特林面前,斯特林却不急于坐下,开口道:“八肢刀舞者得到遗物了。”
“果然如此!我虽然看不到教堂里发生了什么,但也看到了他们的动静。”
“遗物是假的。”
斯特林淡淡地道,缓缓坐在椅子上。
“居然是假的。”奥德里齐皱起了眉头,“您有什么方案?需不需要我命令八肢刀舞者再进入教堂搜寻一次?”
“椅背调高一点。”斯特林并不急于回答奥德里齐的问题,奥德里齐遵从了斯特林的命令。
“这下舒服了,我这把老骨头,迟早要散架啊呵呵。”
斯特林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开口道:“八肢刀舞者这枚棋子,是可以被舍弃的。”
奥德里齐呼吸一促,忙道:“丧钟刺客团对于他们人员的性命最为看重,要是出卖他们的刺客,恐怕事后……”
丧钟刺客团出来的人最然厉害,但有一个特点——他们不是死士。
一般来说不是。
如果雇主给出的任务必死无疑,一般来说丧钟刺客团根本不会接取;要是雇主出卖了雇佣的刺客,事后将遭到刺客团无休止的追杀。往光明的方向想,这是因为他们内部情同手足;从阴暗的角度想,是因为他们培养一名刺客的成本太高。这也是那次刺杀“贤人王”克罗龙斯四世的任务,在刺客团内部引起那么大争执、最后还导致了分裂的原因。
“天降异雨,谁都无法离开教堂,”斯特林慢悠悠地说道,“等雨停了以后,一切都结束了,到时候怎么说不就是凭我们一张嘴吗?往域外神魔身上推便是,我倒要看看,丧钟刺客团有没有胆子拿刀指向域外神魔。”
斯特林嘿嘿笑道。
“听从您的吩咐。”奥德里齐点头道,“那我之后会去和八肢刀舞者交接。请问她现在藏身在哪里?”
斯特林目光扫向窥世眼,报出了八肢刀舞者藏身的位置。
——窥世眼。
司秤人的证明,现世之神的神器。拥有它的力量,整场大雨覆盖的范围都不过是在斯特林手心中而已,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无论克莉斯特和阿利亚特做了多少算计和布置,都不过是在他掌心里起舞罢了。
虽然这种念头产生过无数次,但奥德里齐还是感到了一股难以遏制的渴望。
还不是时候。奥德里齐对自己说。
窥世眼唯一不能看透的就是人心,因此他只能将一切打算藏在心里,等待着仅有一次的出手时机。一定要快,准,狠!
“那我就——”
“你太着急了,先听我把计划说完。”
斯特林摇摇头,道:“小罗德里格斯把真货藏在了主礼拜堂的星字架下面,那个星字架是铁质的,里面则是中空,用螺丝固定在底座上——不得不说,她这一手还真是挺难对付的。”
奥德里齐一听,也是一整头疼。
如果遗物被藏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那还可以让八肢刀舞者摸过去盗取,但是主礼拜堂的星字杖下,这种众目睽睽的地方,八肢刀舞者再强,难道还能一边拧下铁质星字架的固定螺丝,一边和几名元素骑士缠斗,最后带着遗物全身而退吗?
“那我们只能把那些骑士引开了。”
“对的,诱饵就用八肢刀舞者。”斯特林咧嘴笑道,露出了残缺黄牙,“具体的实施……一方面需要由你扮演一个角色,另一方面,我也会动用修道院内的暗子。小罗德里格斯不会不相信那个人的。”
感受到斯特林的离去,奥德里齐变出一张奢华至极的躺椅,又变出几个美女给他揉肩搓腿,享受着尚未消散的清明梦。
直到斯特林的气息完全消失,他才一挥手,把美女和躺椅全部驱散,向着虚空中试探性地喊道:“我的主,伟大的现世之神,您能听见我的呼唤吗?”
没有回应。
“关于司秤人斯特林的计划,您有什么对策吗?”
依然什么变化也没有。
“该死,难道是被隔断了?这雨到底是什么来头?”
能阻绝一尊神祇的注视,这雨恐怕真的是域外神魔的力量所致。
这下只能靠他自己的脑子了。
促成奥德里齐下定与斯特林为敌的决心的,正是赐下窥世眼的神明——现世之神。
从一个月前得到的神谕中,奥德里齐了解到,司秤人原属一个名为恒明监视者的组织,其建立的目的正是监视不可言名之物对世界的干扰和侵蚀。
现世之神只要求司秤人完成监视的职责,并不在乎他们利用窥世眼为自己谋取凡间的利益。可欲望是无法被满足的,只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当凡间的利益无法满足他们时,他们就会追求不应该存在于世上的禁忌力量。
斯特林的行径,显然已经突破了底线。
奥德里齐因此得到了铲除斯特林、纠正他的错误的使命。
然而斯特林行踪飘忽不定,这一个月来他硬是没能找到独处下手的机会。
即使埋伏刀斧手或者设置陷阱,也会被斯特林用窥世眼看穿,进而使他的意图暴露,他不能冒这个险。
这一拖,就拖到了现在,斯特林与“食肉贤者”的遗物,说是近在咫尺都不为过。
当然现在也是下手的最好时机,甚至不需要他亲自出手,只要让克莉斯特得知斯特林的真实身份,他就完蛋了。一个马上就要嗝屁的老东西,又怎么能从克莉斯特、阿利亚特、元素骑士和元素扈从的层层包围下逃脱呢?
只是……
奥德里齐自己也是“权厄之秤”。
如果他跳出去跟克莉斯特高呼,“我是‘权厄之秤’的分舵主!斯特林是‘权厄之秤’的司秤人!”那就算克莉斯特相信了他,他也难逃一劫。以他这些年做的勾当,应该可以紧跟着斯特林上断头台。
他是准备夺斯特林的权,不是准备和他同归于尽。
而要是不揭穿这层身份,他又如何使克莉斯特信服呢?
奥德里齐一边思考着有什么方案能两全其美,一边思考着现有的条件。
奥德里齐最大也是唯一的优势,就是斯特林不知道他的真正目的。他可以随时跳出来打乱斯特林的计划,但这样的机会有且仅有一次,必须要用在刀刃上。
修道院中“权厄之秤”的人有斯特林、乌日思格朗,以及斯特林刚才说的“暗子”。乌日思格朗是“权厄之秤”,这件事斯特林知道他知道,不会用“暗子”来代指她。用排除法来看,“暗子”应该是艾斯提夫管事、阿利亚特、范伦汀娜、或者元素骑士中的一人。斯特林知道所有人的身份,乌日思格朗没见过奥德里齐,威胁性相对小一点,而那枚暗子连身份都不能确认,掌握了什么情报更是难以推测,威胁最大,必须尽快揪出来铲除掉。
八肢刀舞者是他出面雇佣的,只会听从他的命令。但要她去一刀把斯特林砍了,这个肯定不行,因为他给八肢刀舞者下命令,不说说话了,至少得写个纸条吧。然而不管是说话还是写字,斯特林借助窥世眼都能察觉到,有了防备,他的唯一优势就没了。
奥德里齐一阵头痛,难道窥世眼是那种发下来就无法远程控制的道具吗?现世之神既然要他除掉斯特林,为什么不把他手上的窥世眼停了啊?
一举一动都在窥世眼的监视下,这个事实带来的压力太大了!
难道说,这是现世之神给他的考验。
抑或是,现世之神喜欢看凡人们互相算计、厮杀挣扎的模样?
奥德里齐打了个寒战,不敢再继续朝这个方向想。同时,他有了眉目。
——断尾求生。
要想弑杀掌握神明伟力的斯特林,不做出任何牺牲是不可能的。他作好了付出一些代价的准备,比如……两三年的自由。
如果他的身份不是“权厄之秤”的分舵主,而仅仅是一个被金钱收买或者遭到胁迫、临时协助“权厄之秤”的底层人员,那他被捕后的刑罚大概只有两到三年的监禁。
与可以到手的力量相比,这样的代价完全可以接受。
奥德里齐在心里暗暗做好了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