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从口袋里取出一包纸巾，递到布莱克面前：“擦擦吧。”
布莱克接过纸巾，问道：“怎么，审讯还没有结束？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想请教你一些私人的问题。”余晖重新在布莱克面前坐下，“不介意吧？”
“什么私人的问题？”布莱克用纸巾擦去脸上的血迹，“我想一个逃犯回答的问题可能不是那么适合用来参考。”
“你是毕业于星学府的，第85届毕业生，也就是13年前毕业的。”
“嗯哼。”
“我翻过一些星学府的档案。”余晖说，“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学生，你的老师、同学都对你有高度的评价，而且你在还是学生的时候多次参与过校内竞赛并得奖，还参与过校外任务，立过功。”
“毕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我都记不太清了。不过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布莱克随意地说。
“我翻阅过大量关于你的资料、卷宗。但却越来越不理解你，莫顿先生。”余晖说，“所以我只好亲自来问你了。
“是什么把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余长官。”布莱克随手扔掉染血的纸巾，“你怎么知道我一开始就不是这样的？你又如何笃定我是‘变’成这样的？为什么这就不是一直以来的，真正的我呢？”
“我不知道，因为我从来没有了解过你。”余晖从口袋里取出一包廉价香烟，“这是从你的口袋里搜出来的，你现在想来一根吗？”
布莱克默默接过烟盒，取出一根烟叼在嘴上。余晖掏出一个老式的煤油打火机，递到布莱克面前，拨动打火轮点燃香烟。接着他甩动打火机，让盖子重新回归原位并灭火。
“你呢？你不来一根？”布莱克吐出一口雾气，缓缓问道，“算我请你。”
“我就不用了，我戒了。”
“一个戒烟的人，随身带着打火机？”布莱克嗤笑一声，“戒烟的主要目的无非是为了身体健康，余长官。而一个为了身体健康戒掉香烟的男人主动为他人提供香烟，你不觉得这种行为很不礼貌吗？”
说着，他把烟递到余晖面前。
“独乐了不如众乐乐。或者说，你就当作这是我对你的小小报复，损害了你的健康。”
余晖沉默两秒，伸手取走一根烟，点燃后吸了一口，也吐出一股雾气。
“嗯，不错。现在我们开始聊天了。”布莱克笑笑。
“直白点说，你应该知道你被押到帝都后，结果会是什么吧。”余晖手指夹着烟，“基本上只有死刑这一种可能。就算不死，这辈子也别想出来了。”
“大概有点想法。”布莱克活动了一下脖子，“你说的我都想过。”
“那我直说了。”余晖的脸靠近布莱克，“你现在有一个机会，一个活下去，并获得一定程度上自由的机会。”
“有点意思。”布莱克来了点兴趣，“一个抓捕逃犯的官员居然说可以还罪犯自由，这可有悖于你们这行职业的基本节操。”
“事情要分轻急缓重，”余晖不在意地说，“尽管我不愿意承认，但很多时候生命也是可以被标上价码的。这点你我都清楚，布莱克。”
“除了照片上的四个女人。”布莱克伸出四根手指，“还有一名神父，一名训诫者，两名修女，以及两个跟踪我的男人，一共死了十个人。”
每说一个人，布莱克都会多伸一个手指，直到他完全摊开了双手十指。他的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十条无辜的性命。即便这件事是我动的手，即便是我这样的人，都不禁要说一声，余长官，你可真冷血。”
“知道罗纳德公爵吗？”余晖没有反驳，也许他一点也不在意。
“威廉·亨利·罗纳德？”布莱克又吸了口烟，“知道。”
“有没有想过替他做事？”
“哦……我好像懂你的意思了。”布莱克坐起来，“话说我也听到过一点风声，帝都那边最近有点紧张。好像是因为争夺皇储的事情，对吧？”
“对。”
“原来他也要站队了。”
“那种环境下，每个人都要做出选择。”
“那你应该知道我讨厌贵族。”
“我认为，你对贵族的厌恶源于你的亲生父亲凯里·欧文斯。”余晖说，“与其说你讨厌贵族，不如说你讨厌你的父亲。因为……”
“不用说了。”布莱克打断余晖，“我当然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他。我不否认你的说法。”
“那么我们可以合作吗？”
“罪犯和贵族合作，听起来就很扯淡。”布莱克说，“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是我？”
“过于简单的问题。”余晖用金属假指敲打几下桌面，“因为你的能耐，你是个优秀的人才，我们应该尽可能为你这样的人才提供第二次机会。我个人的建议是：不要放弃你的机会，布莱克。当它从你这里经过时，你应该伸手抓住它。”
布莱克深吸了一口烟，再将烟头按灭，一言不发。
余晖接着说道：“我记得，你还在星学府学习的时候，在大西区森林的边缘地带，帝国和精灵产生了局部冲突。当时你提交了一封请愿书，自愿赶往前线。”
“有这回事吗？我怎么不记得？”
“你在上面提到你的理想，想成为一个为帝国做出杰出贡献的人。要让你的成就载入历史书中，让世人铭记，让你在天堂的母亲骄傲。”
余晖注意到，当自己提到布莱克的母亲时，对方的眼神明显发生了变化。但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好了好了……”
“‘在天亮前，带上我的手杖，留下我的遗书，跨过绿灵河。’这是你写的，我印象很深。”
“呃……”布莱克略显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头，“不要再念了……”
“所以你是否接受我的提议？”余晖问道。
布莱克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来我没得选了。”
“也就是说，我们达成共识了？”余晖问。
布莱克闭上眼，点了点头。
按灭那根只吸过一口的香烟，余晖伸出手：“那么让我们现在过河吧。”
布莱克也伸出手，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