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前方的雪先生顿时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
这家伙,什么情况?瑞秋吓了一跳。自己只是在远处小声说着悄悄话,怎么隔了这么远都能被她听到?这是什么听力?
在她的视线里,雪先生快步走向自己,逼近到自己的面前。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俏脸,还有蒙住双眼的黑布,吞了口口水:“你……”
“你是女人?”
“啊?”
瑞秋傻眼了。
“那……”她试探着问道,“你觉得我是个男人吗?”
“我的感知出错了。”雪先生皱起了眉,一脸疑惑加沮丧,“这是第一次,不应该呀。”
她转身向墙角的座椅走去,一边走一边念叨:“不应该呀,这不应该呀……”
待她入座后,又一个人自闭了许久,两大家族这才开始今天的正事。
“感谢各位拨冗前来,”威廉率先开头,他在这种场合下再度化身为那个严肃又和蔼的罗纳德公爵,“耽误了所有人的时间,在这一点上,我欠你们人情。今天来到这里,我没有别的目的,只是单纯地想要和各位讲讲道理,当一个理性的人。”
当他说到“理性”时,桌对面明显传来了一声克里斯汀的娇笑声。
威廉不为所动,只是继续说下去:“诸位,我是想说,到底怎么了?一切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说到底,一切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为了我们所重视的人,不停争取的利益。但如今,我们得到的太少,失去的太多了。我们失去了几十条人命,刘易斯家族也失去了不少人。事态脱离了我们的掌控。所以我想要停下来,我也希望你们能停下来。唉,这就是生活。”
他向娜塔莉娅点了点头,对方心领神会,给他递了一杯冰凉的饮料。公爵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继续讲下去……
瑞秋坐在座位下方,昏昏欲睡。虽然这种场合非常严肃庄重,事关两个开战家族的后续调整,旁边又站着一个强力型人形兵器。周围布满了安保措施,平和的交谈下充满了紧张的气氛,可以说是暗流涌动。
但她就是控制不住地犯困。她仿佛回到了上学时期,炎热的中午,台上的老师滔滔不绝,桌前的自己用脑袋敲着桌面与课本,像是在有节奏地敲木鱼。她实在是太困了,就算勉强不睡过去,大脑也是空空如也,什么都听不进去。
反正现在自己也不需要担心这种事情,这些事和不善言谈且没有心计与城府的自己完全没有什么联系。她生来不适合处理这种事情,它们应当交给合适的人来处理。
但在多年以后,她因各种原因不得不主动参加一次又一次的会谈,和不同的人精们一次又一次在会议桌前交锋后才意识到,今天的和谈,人们用词之严谨,态度之紧张,都是十分罕见乃至诡异的。到了那个时候她才意识到:
这次的和平会谈,是被人监视的。有股与他们为敌的力量试图窥探彼此间最为私密的对话。
……
在和谈进行的途中,别墅外的余晖有些感叹和头疼。因为他遇到了一个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想——或者说不敢——见到的人。
“怎么,熟人相见,你连回头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聂伊伊那冰冷的声线里蕴含着大量复杂的情绪,喜悦、爱恋、痛苦、憎恨、埋怨,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渴求。
“聂小姐,我在执行任务。”余晖的声音十分平淡,“抱歉,我不能冒着置主人于危险之中而不顾的风险脱离监视状态和你聊家常。”
“那你觉得,我身为帝国首相的女儿,在面对我父亲这辈子最难缠最具威胁的仇敌后背时,没有选择果断一刀捅死他,而是——”
聂伊伊烦闷地摇摇头,紫宝石般的妖艳双眸流露出几分疼痛的情绪。她停顿几秒后接着说:
“而是像个被始乱终弃的小女人一样站在前男友的屁股后面,他甚至都不愿意回头看我一眼,我还在期待他能回心转意。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
余晖沉默两秒后说:“首先,我不是你的前任,因为我们从来都没有确认关系;其次,你确实该杀了我。因为早晚有一天,我会和你的父亲站在决定生死的对立面,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是吗?”
一声冷笑拂过,余晖突然觉得情况不太对劲。
他立刻扔下手里的狙击枪,就地翻滚脱离原位。一道金属爆开的闷响声炸起,碎石飞溅,尘土四溢。
一杆体型巨大的漆黑镰刀将他的狙击步枪切成两截,锋利的镰刃像捅豆腐那样捅进了水泥地面。纤细的握柄斜立着,盈盈弯月般妩媚却又布满杀机的刀面上映射出余晖那略显茫然的面容。这杆镰刀如同死神的象征,将天与地之间的生机尽数切割。
“你的任务被迫中止了,因为我是来杀你的。”冰冷的声线再度响起,“怎样,现在可以看着我的脸跟我聊了吧?”
余晖没有回答她,只是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那杆漆黑镰刀:“已经好久都没见过了,你的武器,‘恩怨’……”
“原来这杆镰刀比我还有魅力,你怎么不跟它过日子啊?”
“它没你有魅力,你可是全世界公认最美丽的女人。”余晖面无表情地说道。
“是吗?可现在不是说全世界公认最美丽的女人有两个吗?”聂伊伊听到对方的夸赞,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不是还有一个罗纳德家最近才来的大小姐吗?她叫瑞秋,对吧?”
听到爱人的名字被对方提起,余晖终于转过头,看向这位久别重逢的倾世佳人。
聂伊伊穿着一件深紫色的开叉旗袍,十分自然地与她的紫发和紫眸融合起来;形态脩嫮的大长腿上穿着黑丝连裤袜,虽然是黑丝,却微微有些透明,很好地将她洁白的肌肤露出来,显得愈发魅惑;包裹在黑丝内的娇媚玉足没有穿高跟鞋,而是穿着一双平底的紫色绣花鞋;细长的定制发簪将柔顺的长发绾在一起。
少女年轻、美丽,同时却又具备了魅惑的神情与站姿,眉眼之间透露出与她青春靓丽的外形截然相反的娇娆妖艳。
她双腿微微分开,左手叉腰,右手上捏着一支烟管。烟管上面印着暗紫色的曼陀罗,伴随女孩指尖上的紫色指甲油,与葱白纤细的玉指相互映衬。
见到心上人终于回过头看向自己,她却立刻挪开视线,看向一旁,故意露出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余晖问道。
聂伊伊说:“我没有找到你。今天是刘易斯家族和罗纳德家族和谈的日子,还由雪先生出面作保。我很感兴趣,便过来看看,结果遇见了你。”
余晖的眉头突然皱起来。他闻到了一股烟味。
他劝道:“你不该抽烟的,对身体不好。”
“不是你教会我吸烟的吗?身体力行。”聂伊伊玉手扶住烟管,呼出一股迷幻的雾气,“我这都是跟你学的。”
“我从没劝过你这么做,而且我已经戒了。”
“知道,可我还是放不下。”
他听出对方的言外之意。自己放下了她,她却放不下自己。
“你没必要这样。”他摇摇头,“你从一开始就搞错了你对我的感情。你对我的爱慕不过是危机环境下产生的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罢了。和吊桥效应一样,这是一时的冲动,虚假的情感。它不是真正的爱情。你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那么,”聂伊伊语气里充满了不屑,“请问又是谁,让我变成这副模样的呢?”
“……”
“所以激发了我的症候群的你,到底能不能负起责任来?”
“抱歉,我不能。”余晖按捺下心中的昲悦,“我们不合适,你应该找一个更优秀的人和你在一起。”
“我们不合适?”聂伊伊俯下身,胸前的一片汹涌随着她的动作产生动人心魄的摇晃。她用手里的烟管指向余晖:
“这话说得可真轻松啊,你。我真羡慕你,居然能活得这么洒脱。”
余晖听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几秒后,他突然把手伸进兜里,四处摸索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你不是在找枪,和烟吧?”
“不是。”
“那我觉得,你应该在找这个。”
聂伊伊取出两支包装精美的巧克力威化,递给他一支。
“谢谢。”他接过,动作有些急切地拆开包装,塞进嘴里咀嚼起来。这幅模样就像是沙漠里的旅人见到了久违的甘泉,低血糖发作的糖尿病患者拿到了急需的果汁,欢喜中夹杂着焦急与痛苦。
聂伊伊见到这一幕,有点心疼,但还是尽力维持住冷淡的表情,用不屑的语气问道:“吃点甜食怎么还这么着急?”
“我今天没怎么吃甜食,心里有点难受。”他今天只吃了几口瑞秋投喂给他的爆米花。
真的只是因为没吃甜食所以才心里难受吗?她轻叹一口气:“你还是这么嗜糖。”
“糖本来就有成瘾性。”余晖一边嚼着嘴里的威化一边说着,“很多时候我都拿它来代替烟。”
聂伊伊也拆开自己的威化包装,同时优雅地将一绺紫发拨至耳后,轻轻咬了一小口。
“对了,”她仰起头,“如果我告诉你,给你的那块威化里面下了药,你会怎么办?”
余晖闻言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放心,没给你下药,至少这次没有。”聂伊伊看见他难看的脸色似乎很开心,“我可是你仇人的女儿,你怎么对我一点戒心也没有?你真的还是当年的‘主食吸血鬼’吗?”
“我还是不习惯。”余晖擦了擦嘴,“你是你,他是他,你们不一样。”
“是啊,他是他,我是我。”聂伊伊眼神中流淌过一丝撩拨,“如果是他的话,会给你下毒药;而我的话,会给你下春.药。”
余晖停下了嘴里咀嚼的动作。
“你这么怕我干什么?”见到心心念念的男人在自己面前如此畏畏缩缩,她心里非常不是滋味,“我又不会吃了你。”
“你刚才还说你要杀了我……”
“抱歉了,我们女人呢,就是喜欢骗你这种男人。”聂伊伊轻笑一声,窃视流眄,“怎么,只是和我聊聊,就这么害怕了?”
吃完巧克力威化,余晖看起来状态好了不少。他站起身,第一次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女孩,用最诚恳的语气对她说道:
“我希望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至少不要私底下两个人见面了。”
“笑话。你以为我是什么人?那种把你的照片和个人资料摆在屋里,整天跟着你的痕迹四处乱跑的变态痴.女?”聂伊伊扭头看向另一边,“为什么?”
“我已经有恋人了,我不想她误会我。”
“哦?误会?”她转过头盯着他,“说到误会,你知道你给我造成的误会吗?”
“你的误会?”
“当初,你把我掳走绑架的那三个月。”她咬牙切齿地说着,“那三个月,四处流传着我和野男人私奔后整天OOXX,家都不想回的小道消息。上到帝国贵族圈,下到互联网,流言已经传疯了。
“现在,所有人都相信,我,聂伊伊,是一个喜欢搔首弄姿的轻浮女人。贵族里的那群色猴子,碍于名声没人愿意娶我,私底下又一个个把我当成水性杨花的碧池,挤得头破血流也想爬上我的床。因为这件事,我的风评已经凉透了。
“现在,你又要为了你自己在女朋友那里的好印象,把我当个想扔就扔的破抹布一样一脚踢开,你也太善良了吧。”
“……”余晖听到这番话,沉默了几秒钟才说道,“对不起。”
“呵呵。”聂伊伊吸了一口烟:“你对不起什么?”
“当初我不该把你掳走。”
“什么?你对不起的是这个?”她气得一个趔趄,差点原地摔到,“是这个?”她又重复了一遍。
“那……该是什么?”
“当然是没有和我生米煮成……”她停下来,又改口道,“算了,和你这种迟钝的男人没什么好说的。”
她又一脸不屑道:“看样子,你还没碰过你女朋友吧。你还是处男?”
余晖摇摇头:“不,我和她做过了。”
聂伊伊呆住了。她如同一座被风霜打磨过的雕塑,就这么呆呆地立着。嘴边的烟管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于一片落针可闻的静默中摔出清脆的轻响。
“原来,原来是这样。”十几秒后,她露出了一副残念的笑容,“呵呵……原来,原来是我没有魅力……我没那个女人有魅力……我没有……”
她转过身,失魂落魄地离去。
“伊伊,等一等。”身后传来那个男人的声音。
他,他在叫我?他希望我留下来吗?
闻言,她满怀期望地转头,希望能从那个男人的口中听到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安慰。此时此刻,她的内心又重新点燃了冀望的星火。
“你留我?”她轻声问道。
余晖指了指一旁的“恩怨”,对她说道:“你的镰刀还没拿。”
“……”
聂伊伊走到他身边,抓起名为“恩怨”的漆黑镰刀,双眸黯淡无光地盯着余晖。余晖见状,后背突然感到一阵凉意。
“我,我……”聂伊伊握住镰刀的双手微微用力。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最终,她的一切情感只是化作一声叹息。她没再说话,提着镰刀离开了这里。余晖能看见,她身上的骄傲正在消散,就连曲线漂亮的后背也不复往日那般亭亭玉立。
他就这么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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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00字的大章。
接下来更新可能没法保证了(话说很久前就不能保证了)我又卡住了。
不是卡文,我对接下来第三卷要写的剧情已经构思好了,第二卷结束后我想写个男主的番外(算是前传,当然字数不会太多,可能2、3w字左右吧),也构思得差不多了。甚至第四卷写啥我也有个基本的想法了。
问题出在文字上。我现在对我写的文字一点也不满意。文学方面自己底子太薄没办法,但现在就连故事都讲得不够清楚不够有意思,人设也没法通过剧情推动和人物对话很好的体现出来。感觉问题很大。总之进入了瓶颈。
所以接下来更新不太稳定甚至可能暂停一段时间更新也不是不可能。(当然决不弃坑)我主要是现在写作的状态很差。
其实我是一个眼高手低的人,说了这么多大家也看得出来。同时我也是一个没什么自信的人(或者说有自知之明)。就算我停更一段时间再回来恐怕文字还有剧情方面也不会有什么进步,这点提前也跟大家打个预防针,大家也不要太期待我会有什么进步,免得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总之先调整一下状态吧,至少做到写出来目前我这个水平能写出来的最好的文字吧,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