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市区,某处小公寓内。
“呜!呜!”
一名鹑衣百结的男人被麻袋裹住身体,整个人连同麻袋外侧绑着一根粗长的绳子。绳子将他倒吊起来,让他看起来活像一个摇晃的沙袋,随着重力来回摆动。
身穿黑西装的余晖一把撕掉他嘴上厚厚一层的胶带,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诚布公地聊一聊呢,先生?”
这个面色苍白形销骨立的瘦弱男子咧着嘴,露出一副欲哭无泪的痛苦神情。
“求你了,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
驼色的尖头牛津皮鞋狠狠地踢在他的肝脏位置上,痛得他直弯腰,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活像一只被炒熟的虾仁。
“我们最不缺的便是时间,你想拖着,我们可以等很久。”余晖面无表情,“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先生。”
说完,他又取出直跳刀,在那个人的肩膀上连续捅出六七个小洞,每刺一下,对方都要疼得叫一声。
折磨许久后,他突然收起手里的弹簧刀,转身走向卫生间,从口袋里取出一支小巧的剃须刀,对着墙上的镜子开始刮起胡子。
“你坚持得再久,罗梅罗他们都不会给你任何好处。实际上,正是周普明出卖的你。”余晖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拒不合作,就算罗梅罗真的想给你什么好处,他也做不到。因为你活不到那个时候,到时他只能给死人烧点东西,如果这也算的话。”
这里是扎苗托夫的家,也就是这个倒吊男人的家。他现在还处于一种极度恐慌,以至于时不时带有一些谵妄症状的不正常状况。
“你要多少钱?”他断断续续地呻吟着,“五百万帝元买我一条命,够不够?”
“不够,完全不够。”余晖拉来一张铁椅,在他面前翘起二郎腿,同时掏出纸巾认真擦拭着皮鞋上的灰尘,仿佛刚才他踢的是什么肮脏恶臭的腌臜玩意。
“那你要多少?我有的都可以给你。”
“我要的不是钱。”
“什么都可以,只要是我有的,都可以!”
“我问你,超人类吸收神经毒素,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余晖漠视着对方沧桑的脸,“比如说,有机磷化合物。”
扎苗托夫面露迷茫之色:“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看来我暗示得还不够明显。”余晖用力拉开身后的铁椅,刮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噪音。他蹲在扎苗托夫身前,取出一包装满白色圆形药片的塑料自封袋。
“诺维乔克,这你总听说过吧?”
听到这句话,扎苗托夫不啻挨了一道霹雳。他牙齿打颤,害怕地觳觫个不停,内心深处被埋藏抑制许久的恐惧与绝望排山倒海般袭来。这不是陌生的感触,而是扎根在他大脑与心脏之中,许久许久之前就已经体会过的恐惧。
他知道,他所担心的意外,终于如他所料地追上了他。
“研发专门供超人类吸食的药品,真是天才般的想法。想不到那群超凡脱俗的非凡者里也有这么多瘾君子,能让你们发掘出潜力如此宽广的市场。”余晖甩了甩手中的自封袋,“事到如今,你还想替那个人保密什么吗?”
“你找错人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扎苗托夫疯狂地大吼起来。
“不见棺材不落泪。”余晖开始解他脚边的绳子。失去了绳子的拉拽,重力使扎苗托夫从半空中摔到地板上,将他的头顶摔得鼓出一个红肿的大包。
但他顾不得疼痛,而是恐慌地呻吟道:“你要干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说了我不知道!你做什么?你要干什么?!”
“给你换双新鞋。”
对于他激动到不能自已的挣扎,余晖不理不睬,像是提溜一条死狗那样将他甩进门外的汽车后备箱里。从这里出发到最近的水库只有不到二十分钟的车程,其中还考虑到了堵车、红绿灯和寻找停车位所花费的时间。
在无垠的人工湖泊边缘,余晖把扎苗托夫狠狠仍在泥地上,摔得他一嘴狗啃泥。他随即提出一桶煤渣块和一大袋水泥粉。
“这是什么,求你了别伤害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扎苗托夫望向对方鼻梁上漆黑的飞行员墨镜,最后一次乞求道。
“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就去死吧。”
余晖将扎苗托夫的双腿强迫绑劳,固定好之后提桶将他的双脚套进去,然后开始往桶里倾倒水泥粉,期间扎苗托夫胆敢挣扎一下,他都会往他头上来一拳,迫使他无力反抗。
“几十年前都市就经常流行一道传闻。”余晖不紧不慢地说着,“黑帮和贵族在私自杀人后会把人浇筑进水泥桩里,以水泥藏尸,再扔进大海或湖泊里。甚至,还有人会把藏了尸体的水泥桩留下来,用它们继续支撑那一座座高楼大厦。
“其实,这些是假的。”他的语气突然放缓,声音也变轻了,像是在安慰对方,“因为在过去刑侦手段并不高明的年代,根本没有必要用那么……”他斟酌着用词,“奢侈的方法,来处理垃圾。”
他的潜台词很清晰:死人就是垃圾,为垃圾花的每一分钱,都是可耻的浪费。
“我们不会用模具和大量水泥将人淹进水泥净浆里,没有那个必要,只需要给他们换双鞋就够了,换一双水泥鞋,它足以将人拖入水底。”
余晖观察着对方的眼神,突然一个俯身来到他的面前,眼对眼,鼻对鼻,面孔之间只有半拳之隔。
“阿尔季卡·扎苗托夫,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他妈的,这个男人是认真的,他真的打算杀了我!扎苗托夫毛发倒竖,手脚冰凉,甚至小腿已经开始感觉到麻痹。他能感受到死亡的恐惧,他在离之前那些美好的生活越来越远,以至于回忆开始以走马灯的形式拂过眼前。
过去奢侈生活的记忆如浓郁的蒸汽般涌上心头,金碧辉煌的娱乐会所,自己和不穿衣服的金发女郎滚在比床还软的真皮沙发上,桌上是三万帝元一品脱的白兰地,那些拼命陪自己喝酒玩乐的小弟阿谀取容地吹捧自己,即便是见惯了这类场面的自己也对那群掇臀捧屁的小丑表演受用得很。
那种一周换一个女人,五位数价格的西装堆满衣柜的日子就要一去不复返了吗?这么坚持真的值得吗?他记起自己无数个早晨起床时的场景:床头柜上摆放的是保存了五年之久昂贵老雪茄,睡到自然醒的惬意感充斥着大脑,身边温暖的躯体在被子下勾勒出诱人的曲线,这一切是多么美妙啊。他还有每天去马棚里看望自己最喜爱的种马的习惯,对,从三层楼的别墅里出去,庄园内有一片马场,他可以去骑骑马,也可以出趟门,到所有人都羡慕的私人游艇上尽情地开party,吹香槟……该死的,我过去的那些日子是多么的美好!
“我说!我说!我全都告诉你!”扎苗托夫终于崩溃了,“天主啊,求你别杀了我,求你了!”他甚至嚎啕大哭起来。
诚然,出卖罗梅罗这件事,如果让对方得知了,自己一定会死得非常、非常痛苦,但如果替他保密到底,扎苗托夫相信自己一定会提前一步去死。现在死亡的威胁已经让他慌张狂乱地没法在自己的脑子里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只想活下去,至少现在幸存了,将来还有机会继续活下去,但如果刚才嘴硬到底,那自己是真的死定了。他还不想死,他还有很多钱没有花,很多奢侈的生活没有享受够,他还想活着,酒池肉林地活着。
终于见到了令人满意的结果,余晖松开他:“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