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应该是青铜色的。”
“奇怪的逻辑,为什么你的火焰一定要与某种颜色产生联系,是有什么作用吗?原理是什么?”
“没有什么可靠的原理,更多是脑海里的直觉。对于炼金术来说,想象力和直觉远比逻辑和理性更重要。”
“你的理念有很多冲突的地方,很多元素就像是先天的对立面,好比冷与热、甜与酸、湿与干。”
“对,我觉得很有意思。两种本就针锋相对,不可能站到同一边的事物巧妙地集中、融合在一起,我以前尝试过,并且一直都很感兴趣。”
“只是因为兴趣?”
“不,我认为,让两个互相冲突且永远都无法容忍彼此的个体强行绑定在一起,它们会产生激烈的反应。像剧烈的地震和海啸一样混乱、可怕,且充满不可控性,拥有极度的破坏力。”
“所以这是你对你的士兵们最核心的设计理念吗?关于我的最后一个问题,也许也可以用你刚才的答案来回答,又或者说不仅仅是那样。关于你的士兵们外在的形象,为什么你对它们的最后一版的设计中,这些可怖且充满力量感的奇妙生物同时具备了两个主性征?”
……
罗梅罗已经将自己关进屋子里独自待了好几天,沉浸在他的圣物研究中不可自拔。维达和卡尔不懂这些东西,所以只能任凭他待在自己的世界里“肆意遨游”,将他们两人拒之门外。
但状况似乎出了什么差错,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罗梅罗始终没有任何进展。而这一切令维达十分不满。因为没有成果意味着所有说好的报酬都跟私人企业对手下员工画的大饼那样沦为彻头彻尾的空头支票,无法兑现。
这段时间他们担惊受怕,像老鼠一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为的就是罗梅罗的研究成果。现在研究出了问题,成果无限延后,随之而来的就是人心的溃散。
卡尔坐在一角,低头查看左手小臂处的伤势。手臂上的肌肤和机械骨表层的肌肉已经彻底坏死,凝固的黑色血痂粘在合金上,斑驳的脏与晃眼的银混淆在一起。伤口撕裂,血污干涸,似乎这样的状态已经维持了好几天。
他面色正常,表情淡漠,像往常那样伸出右肢,指尖贴在伤口处,引发一阵火星与亮光。刺啦声和热量充斥在他周围,他正在用机械制成的手指对伤口进行貌似电焊之类的维修操作,他的手指算是一支携带焊条的大功率电焊枪。刺眼的光芒和嘈杂的噪音并不能让房间内的室友露出诧异的神色,她似乎已经无数次面对过这种场景,以至于对此视若无睹,彻底冷漠。
“我们已经在这里蜗居了几天了?”吵闹的环境下,维达率先开口。她尽力忍耐着心中的情绪,不让它爆发,压低嗓子用阴阳怪气的语气问道,“有没有人能回答我?”
“十天,确切地说,是十天又十四个小时二十七分三十三秒。”回答她的是在旁边忙活着的卡尔。
“所以这间屋子里只有我和你两个人吗?”维达扭头直视一旁紧闭的房门,“是不是还有一头猪?”
“确切地说,那应该是一个30岁的成年男性人类。”
“不,那就是一头猪!蠢猪!”维达大声呵斥了一句后又立即温柔地问道,“能出来跟我们聊聊吗,比尔?”
房间内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她抓起空啤酒瓶一把摔到房门上。哐当一声,玻璃瓶被砸得粉碎。
“咚咚咚,有人在家吗?”
“维达,你能不能冷静点?”房间里终于传来了罗梅罗闷闷的声音,“再等几天。”
“你能不能把你那个该死的破实验先放一边!”维达气得破口大骂,她伸腿把桌子上的废弃草稿纸和耗材扫到地上,“认清现实吧!”
这回,房门终于被人推开。
“你不明白,维达。”罗梅罗终于直面两人,“我不可能出错,我从没出错过。”
“就因为你的人生过去没有出过差错?你现在说什么胡话,你忘记在绿树疯人院里被人绑到柱子上当沙包的日子了?”维达冷冷地瞪着他,丝毫没有一个月前“温存”时的妩媚和贴心,只剩下无尽的怨气,“做错了事,就该收到惩罚。男人必须承担起他的责任。”
“我知道,我知道。”罗梅罗下意识地接过话茬,“保罗的死和我有关系。但是他的牺牲绝不是没有价值的。”
他抬起小臂,手中紧紧握着朗基努斯之枪,攥得指节发白。这柄遗传七个世纪的古老圣物,其短而利的锋刃上沾满了鲜血——比利·罗梅罗的鲜血。
“朗基努斯之枪曾刺过耶稣的腹部,沾染了他的血迹,获得了他的力量。”罗梅罗摊开手掌,露出完好无损的掌心,“它能让伤口愈合,让死者复生,让生者长生。”
他露出微妙的表情,“而它确实有这份能力。这的确是朗基努斯之枪无疑,但我还没有彻底理解它,我还不够透彻。我总觉得还缺了什么关键的信息,而且它的力量……”
“它的力量,怎么了?失效了?”
“不,没有失效。”罗梅罗的语气有些不确定,“但确实有些弱,和传说比起来弱了不少。”
“传说都有夸大和吹嘘的嫌疑。”维达冷笑一嗓子,“你还有其他借口吗?”
“没了。”罗梅罗似乎还在思考其他的方案及可行性,“应该没了……”
“希望你能早点研究出成果,如果你真的可以的话。”卡尔不轻不淡地说着,手臂的火花渐渐弱下来。噪音随之消褪,屋里的人终于不用扯着嗓子说话了,“希望你可以用你的朗基努斯来治疗一下我的铁皮胳膊和抗震系统,如果能更新一下我的装甲材料就更好了。”
“他的胳膊怎么了?”罗梅罗问道。
“你还有脸问?从那晚卡尔受伤到现在都过去多久了?”维达脸都黑了,“那天晚上,有一个穿白衣服的杂技演员,用短刀硬生生切开了他的防护装甲,那是可以在两千五百米距离抗住反器材狙击步枪的装甲,还™用的是短刀!”
“看来麻烦大了。”卡尔冷静地看着罗梅罗半是惊讶半是呆滞的脸,“他根本都不认得那个人,恐怕以前就没见过。”
“那么坚硬的护甲他都能切开,要么他的刀有问题,要么他施加了法术或者什么异能。”罗梅罗分析了一句。
“还用你说?”维达已经不耐烦了。
“我们得加快了。”
“还加快?你还不嫌我们的生活费……”
“滴滴滴!”
三个人顿时停下争执,不约而同地转身朝向报警声大作的方向。
“是屋外的监控系统给出的警告。”卡尔第一个反应过来,“有人闯进来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和维达已经行动了。一个人冲向门口,另一个冲进监控室,只剩罗梅罗还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望着手中的朗基努斯之枪。
监控室里有些老旧的显示屏幕上露着暗淡的光,画面上的九处监控对应着屋外的各个视角,其中三处已经变成白花花的一片。
“那里对应的是东门的第一处防线,所有的监控都失效了。”卡尔得出结论,“信号传输被破坏了?”
他立即调来另一处监控,这是离东门稍远一些的视角,和被破坏的监控在同一方向。距离很远,观景很暗,但他能透过画面看见闪烁的火焰。宏伟的影子沿着火光延伸,在杂草枯木和铁丝网围绕的荒野里遮天蔽日;泥地里是凹陷的脚印,硕大的脚掌和粗长的尖爪在这里刻下它的痕迹。卡尔内心警铃大作,这些迹象都无一例外在说明外面陷入了一种极度危险的状况。
这幅画面显然不是静态的,影子还在延伸,怪异的身影在前进。卡尔的机械义眼可以清楚地捕捉黑夜下的画面,可惜的是此时他只能躲在屋里观看监视器传来的模糊景色。不出意料,信号的阻断范围随着影子的前进而扩大,它的势力蚕食着方圆几里,直至将这一处监控信号一并淹没。但卡尔的眼睛还是看到了,在监控画面失效的前一霎那,他透过显示屏,竭尽所能地捕捉到了那幅他最想要的画面。
在若隐若现的夜色里,他看见了一道巨大的怪形人影,包裹着碧绿浓稠的黏液,以及它青铜色的肌肉纹路。
他看见了一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