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了。”
教堂门口,两人伫立在十一月的寒风下,面朝大门。
瑞秋提起手杖问道:“你想怎么进去?礼貌拜访,还是——”她将杖尖指向前方,“无耻又粗鲁地闯进去?我可不能保证罗曼不会找咱俩的麻烦。”
“不如这样,你敲门探路,我悄然潜伏。”
“如果被人发现了怎么办?你可能会被当作不法分子当场击毙。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守寡。”
“是舍不得我这个人,还是舍不得我的肉体?”余晖突然开了个有颜色的玩笑。
“都有,后者占比更大一些。”
“好狠心的女人。”
瑞秋哼了一声,“你忘了,我的内心可是纯硬汉。”
余晖突然脸色微微变化,不再说笑,而是认真地说:“我觉得我们不需要友好交流了,今天估计多半是要强闯进去。”
“为什么?”
“有人比我们先一步来了。”
“有访客?”
瑞秋后知后觉地仰头扫视教堂周围一圈,突然注意到什么。
“附近有很多麻雀和我不知道种类的鸟类,但唯独这个教堂附近的树梢上没有任何小鸟停留。”她说。
“偏偏是朗基努斯教堂,偏偏是这个时间段?”
教堂背面响起一阵哗啦啦的振翅声,数不清的候鸟从天空下成群结队地飞离,像是要前往下一处栖息之所。
“鸟……你是通过这种方式观察出的结论吗?”余晖问道。
“难道你不是?”
“空气中有股淡淡铁锈味,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怪味,有点熟悉,但我一时想不起来。”
“抱歉啊,我嗅觉不是很好,根本get不到你的意思。”瑞秋耸耸肩,“但你说熟悉的怪味是什么?”
“暂时还不知道,但结合我的直觉,还有空气中的血腥味,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那现在就引发另一个问题了。”瑞秋眯眼道,“走大门,还是钻烟囱?”
“我不介意和他们玩敲门游戏。”余晖从藏在身上的枪套里取出Limit92FS,将子弹上膛,“需要驱散周围人群吗?”
“这里没几个人,而且等下稍微出点动静人就跑光了。”瑞秋走上前,“我们还是先考虑一下自己的安全吧。”
教堂被高耸的栅栏围住,中央的铁门被紧锁。虽然是告示牌上的开放时间,却没有人为教堂解开门锁。院子里,教堂的正门却又是虚掩的。
“说实话,我现在一见到教堂就要犯PTSD了。”瑞秋吐槽道,“每次见到教堂准没好事。圣奥古斯都教堂、莫兰大教堂、西诺斯教堂,哪次不是爆出一堆火并。教堂这玩意儿快成了我和罗梅罗之间的重要交点了。”
“那说明你和教堂之间的缘分未尽,而今天我们来对地方了。”余晖说。
瑞秋走到铁门前,白皙小手轻轻一挥,门锁瞬间被切碎。抖掉手上的冰屑,她扭头看了一眼蓄势待发的余晖,问:
“你说,如果里面其实没有什么状况,神父会不会让我赔他修理门锁钱啊?”
余晖伸手抚在她的肩上,“注意力集中,别走神了。”他凑到她的耳边轻声提醒,随即走向教堂。
“讨厌,你这样我更没法集中精神了。”
瑞秋小跑着跟上他。“这里除了教堂还有一个不知道什么用途的三层楼房和一座库房。”她一边观察周围一边说,“庭院不小,咱们直接进教堂?”
“我向你保证,教堂里的血腥味是最重的。”
“那你稍微站开点。”
瑞秋让他稍微往后退开,走到门口,一记动力链完整的侧踹将木质大门一脚踹开。
“砰!”
他们立时闯进教堂内。在观察到屋内景象的第一时间,瑞秋的大脑因为意外场景的冲击短暂空白了一瞬,反应回来后,她顿时明白这里发生过怎样的惨状。
“这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倒吸一口凉气。
“我们来晚了。”余晖皱眉道。
他保持着高度警惕的姿态,双手持枪,眼神四处观望,同时用耳朵捕捉空气中可能传来的细微声音。
室内没有灯光,也没有烛火。只有室外正午时分的阳光穿过教堂细长的拱形柳叶窗,照射进屋内。通过阳光可以看清光芒下飞起的灰尘颗粒,还有地上大片的血渍和破碎的石柱与墙皮。
“不仅仅是血腥味,关键是这里还有股怪味。有点像臭鸡蛋。不,也许是呕吐物或者下水道反味的气味。”瑞秋捂住口鼻道。
此刻的圣朗基努斯教堂一看就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但和余晖比起来,她还是显得放松得多,并不为此情此景所动容。
“这里的椅子都被什么东西砸成碎片了。”她蹲下身,观察地上沾染血迹的木椅碎屑,以及流淌至鞋边的浓稠血迹,“如果是武器打斗的效果,不应该这么……平均,几乎这里一整片都是碾过的痕迹。他们把压路机送进来了?”
“不是车,没有轮胎磨损地面留下来的车辙,压路机也没法在不破坏墙体的前提下开进来。”余晖的余光扫过地上那具被扯掉脸皮,已经完全不成人形的扭曲尸体,尸体上被红黑污痕掩盖过的衣物依稀可以辨认出是训诫者的凯夫拉制服,“不会是任何载具。”
“说实话。”瑞秋扶住手杖站起来,“总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怎么个相识法?因为这里是教堂?”
“不,不是这个。我就是觉得很熟悉,莫名的熟悉。”她扔掉一截断开的木头,发现手指沾上了些白色的粉末,“这是什么?腻子还是白霜?”
“很不巧,我也有这种感觉。”余晖脑海里突然闪过辛尔赫市异管局内被鬼侍血洗后的惨状,“这里被碾碎的迹象应该是……”
“有呼吸声,很沉重的呼吸声。”瑞秋蹙起她那秀雅好看的浅色黛眉,“还有同样沉重的践踏声,为什么这么响?是脚步声?脚步声的主人是什么庞然巨物?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应该就是他们踩碎了这里的木椅和尸体。”
余晖转过身,面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到不远处聚集的身影,他第一时间理解了这里先前发生过的一切,也终于明白这种熟悉的既视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难道是罗梅罗手里的不死人?不对,按理说它们没有那么沉重和庞大,感觉也不一样,气味也不一样。但是应该是我见识过的什么东西。总感觉……”一旁的瑞秋还在低着头喃喃自语,自顾自地分析着。
余晖用手肘顶了顶她的胳膊,说:“鬼侍。”
“什么?”
“是鬼侍。”
瑞秋转身,顺着余晖枪口指向的方向看去,看见了那稔熟又陌生的一道道巨大身影。
那尖利的爪牙、浓郁的恶臭和粘稠的体液,无一不在说明,这些粗犷鬼影正是瑞秋二人在辛尔赫见识过并与之交锋数次的炼金术产物,那些被布莱克·莫顿一次又一次使用,具有非人道主义的恶心生物。
它们的身形还是那么庞大强壮,覆盖体表的坚硬甲壳和没有眼睛的脸对瑞秋来说都是如此的眼熟。只不过和当初在辛尔赫市的形象略有不同,黏液与鳞甲包裹下的鬼侍比之前更加庞大健壮,肌肉纹路反映出来的光泽显得它们愈发坚硬,青铜色取代浅绿色,成为新的体表肤色。
鬼侍们微微分开,留出一条道来。一个身材高瘦,身着紫色西装的人影从中走出。他留有一头披肩长发,衣领敞开,时不时有一道火星从他的胸口中蹦出来。
“你们,为什么,会,找到这里?”卡尔一停一顿地说道,语气十分不正常,像是一台经久失修且电量不足的老爷机器。
“哦……”瑞秋认出来了卡尔,“你是罗梅罗身边的那个钢铁人。”
“圣朗基努斯教堂有你们想要的东西?”余晖环顾四周,“比利·罗梅罗也来了吗?”
“好嘛,我终于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瑞秋恍然大悟后又立即摇头道,“不对,为什么鬼侍会出现在帝都,而且还和比利·罗梅罗混在一起?而且它们的外貌……”
“是不是哪里有些不一样?”余晖注意到鬼侍们的外表似乎有了一些变化。
“你来做选择吧。”瑞秋用手杖指了指卡尔,又指了指鬼侍们,“一块土豆,还是一堆肉?”
“那个干净点的机器人留给你。”余晖知道她不喜欢脏东西,尤其是臭烘烘又黏糊糊的怪物们。
“哎呀,真贴心。”瑞秋听出来他是在考虑自己,笑盈盈地道,“谢谢你,darling,那我就不客气了。”
余晖神经紧绷,眼神透过手枪照门和准星牢牢锁住敌人的头颅。在这万分紧张的高压时刻,他的思绪突然有些发散。
小瑞是不是比起之前更放松了?或者说,更冷漠了?和辛尔赫时期比起来,面对尸体和血污能够面不改色甚至做到毫不在意,究竟是她已经见惯了生死,还是说……
有哪里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