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紧握住比利的手，像是在呵护一朵即将枯萎的幼苗：
“你是无辜的，比尔。我不会让那些失去理智的农夫们伤害你，异管局的专员也绝对不会抓走你——只要你听我的，我能保证这一切。就当为了你自己，至少今晚，你别再出去了，好吗？”
比利甩开了萝塞的手，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盯着她：
“你怎么知道，老爹犯了叛国罪？而且知道的这么详细？”
“我——”
“萝塞姐，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我是异管局的专员。”萝塞坦白了，“我来到这个村庄，就是为了搜集证明你父亲叛国的证据。”
“所以你接近我全都是为了利用我吗？为了利用我对付我的老爹？”比利咬牙切齿，眼眶通红，“原来你一直在骗我。”
萝塞低着头，满嘴的苦涩让她说不出“是”来，但她的手还紧紧拉着比利。
“别去了，比利。你父亲现在……凶多吉少。”
“我老爹他，现在还活着吗？”
“我不知道。”萝塞摇摇头，“我不知道。”
“叛国罪的刑罚是什么？”
“要根据具体的情况量刑，有的是坐几年牢，有的……”
“是死刑吗？”
“……”
“我问你是不是死刑？！”这个男孩罕见地失控了。
“……是。”
比利痛苦地捂住头，蹲了下来。
“比尔，我也很难过……”
“那我呢，等待我的，又是怎样的未来？我以后该怎么办？”
萝塞往前走了一步，双手按住胸口：“比尔，跟我走吧。忘了这里的一切，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新的生活？”
“对，跟我去帝都吧，我来做你的监护人。我会让你好好成长，会让你去学校读书，培养你成为一个优秀的人。你会在社会上拥有立足之地，成为你想成为的那个人。你会有崭新的生活，崭新的未来。”
望着昔日那个热情聪明，充满活力的男孩萎靡不振地蹲坐在地上，萝塞心里也无比的酸涩。她眼角挂着泪珠，用颤抖的嗓音劝说道：
“我知道你恨我骗你，可我真的没想过伤害你。我和你经历的一切，对你说的很多话都是真心的，我真的很喜欢你。所以——”
“骗子。”
夕阳也将落下了，天空已经暗淡下来。淡蓝的天空和碧绿的树影被盖上了一层灰色的薄纱，无穷无尽的森林渐渐被阴影笼罩。
“比尔……”
“巧言令色，说了这么多，还不是利用别人。”比利站起来，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她，“你现在的这副嘴脸，跟我妈妈当初一模一样。”
“你妈妈……”
“当初这个女人也是这副把自己当初救世主的德性，她说这不是她的错，是男人的错，是社会的错，一切的一切。她还说，她会带我走，给我一个真正的家庭，过上平凡的生活。
“可说到底，她还是那个说一套做一套的人。她之所以那么骗人，只不过为了让老爹每个月给她寄抚养费，好用来养她在外面找的男朋友。”
太阳彻底消失在遥远的山麓。似乎是在一瞬间，无尽的夜色笼罩了整个世界。失去了光芒的庇护，黑暗重返人间。
“所以我杀了她，就和弄死她男朋友养的那条吉娃娃一样。”
一团炽热的火焰从他的掌心跃起，带着暴戾的凶意，点燃了漆黑的夜。比利跃到萝塞跟前，一把掐住了她的脖颈。
“天底下的女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
当比利站在村子门口时，他看见不远处有一颗粗重的木桩。自己的父亲被绑在其上，血迹侵染了肮脏不堪的白衬衫，木桩底下是满满的柴垛。那群农夫已经决定要烧毁男人的尸体了。
“这可真是……”
比利哈哈大笑起来，泪水从他的眼角流出，淌过下颚，一滴滴打在他沾着血迹的衣物上。他随意地往衣服上擦了擦手里的血污，咬着牙齿走进了村庄。
……
30岁的比利·罗梅罗从被夕阳笼罩的窗台收回视线，屋里弥漫着干燥的烟雾，像是被尘霾淹没后的无人荒漠。
他放下手里燃至尽头的雪茄，起身，踩过嘎吱响的木地板，推开老旧的房门，沿着狭窄走廊向三楼走去。一路上的墙壁挂着很多幅仿造的赝品油画，按理说赝品也有很值钱的，但显然这些油画并不在其中。
他走到书房，没有敲门，而是很不礼貌也不客气地推开，大摇大摆地闯了进去。
Masato正在桌前写些什么。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但没有停下手里的钢笔。比利没有立刻说话，沙沙的钢笔声成了阒静房间的唯一声响。
过了一会儿，比利终于按捺不住了。他开口说：
“我的研究已经快到尽头了。”
“嗯，你跟我说过。”
“我的研究成果也差不多给你汇报了八成了。”
“对，联邦会感谢你的付出。”
“既然如此，我什么时候才可以拿到联邦的政治庇护？！”
他的最后一句话，近乎是吼出来的。
写字声戛然而止，Masato停下手里的动作。他想了想，将钢笔收起来，笔记本合好，转过身子，依旧坐着看向比利。
“来自联邦的无条件永久庇护，罗梅罗先生。”Masato语速缓慢，“这份礼物，可是很昂贵的。”
“我们当初说好了的！”
“对，我们当初是说好了。”Masato接过他的话，“我并没有食言的打算。”
“那你还在等什么？”
“我在等结果的到来。”
“什么结果？你还想要什么？”比利激动得就像狂犬病发作的患者，“我已经什么都给你了！”
“贾斯汀·斯蒂芬斯。”
“你——”比利语气一滞，“你怎么知道那个人？”
“我怎么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就是我们要的结果。”Masato起身走到比利身边，按住他的肩膀。
“罗梅罗先生，上面对你的研究很感兴趣，对于你献出的成果也非常满意。现在正式特批，你的无条件永久庇护文件，已经下来了。书面文件今天就能送到你的手里，即日起正式生效。”
比利终于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那……”
“但是——”Masato没心情听他的废话，“永久庇护只有一份，至于你的那位女友，我们无能为力。”
“维达？”
Masato低声耳语：“我不希望我们的任何信息泄露出去，所以那位可怜的女士，需要一个人送她上路。罗梅罗先生，这件事情只能让你来想办法了。”
“我明白了。”
“很好。那么，等到名为贾斯汀·斯蒂芬斯的‘结果’诞生的那天，你就可以登上前往联邦的私人喷气机了。在那之前，你还得留在帝国，留在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