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地主教，瑞德艾兹·罗曼，站在圣地广场的神职人员办公楼前，手捧圣经，低声自语。
今天他十分罕见地没有穿以往的常服，而是换上了棕色风衣和礼帽，正式但反常。这样和圣地格格不入的着装显得他不像是个神父，更似一位参加友人葬礼的普通人，和神职人员无关。除了那本藏在怀里的圣经，他的身上已然没有一丝宗教的气息。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
不，应该这样问：在底谷迷茫地徘徊，听天由命，还是冒着毁灭的风险向上攀登。这是个两难的抉择，因为本质上哪个选择都不安全，只是后者的风险更大，代价更大，压力更大，大到让人直不起腰，喘不过气。光是想想，恐惧和兴奋就已经让他的双腿打起了摆子。
罗曼明白，自己该做出选择了。
不，其实自己早就做出了选择。成为叛徒，还是成为一个伟人，又或者，同时成为这两种人。
这简直就是在悬崖上走钢丝，稍有不慎就落得粉身碎骨的结局。归根结底，他还是选择了冒险，加入了难以抽身的赌局。
“圣血的遗失必须有人担责……克里斯汀·刘易斯的案子也不能半途而废……”
有人在门口注意到这位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圣地主教。“是罗曼主教，他回来了。”
几个人经过他的身边，也有人来到他的身前。他们打着招呼，说着工作方面的事情，有话没话地提及他消失的这段时间出现的一些状况。简直像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叫起来没完没了。
“罗曼主教，你回来了。”
“罗曼主教？”
“主教……”
“主教阁下，我这里有手续需要你交接。”
“阁下，那个难缠的客人又来找你了。”
罗曼似乎没有注意到别人的问候和招呼，只是嘴里呢喃着，呆滞地望向前方，还没有从思忖中回过神。
“罗曼主教。罗曼主教？罗曼主教！”
罗曼猛地一惊，凝神望去，只见格蕾丝站在自己面前，满脸的担忧。
“罗曼主教，你之前是去哪里了？电话也不接。”她细语问道，“你消失了差不多两天两夜了。”
“格蕾丝，我这两天经历了一些——在想一些事情。”罗曼盯着她的眼珠跟她说话，“也许，这里的一切都很简单，理解起来没什么复杂的。”
格蕾丝面露疑惑。她明显没有跟上他的思绪，“什么意思？你这是在说什么呀，罗曼主教？我完全听不懂你想表达什么。”
“没什么。”
罗曼抬头望向高楼顶端的太阳，烈日下，哥特建筑的尖顶屹立在圣地中央的最高处。他捏紧了手里的书本，似乎替自己下定了决心。
“格蕾丝，不管是在哪个国家，又或是哪个体系里，如果一路往上爬的话，就只有两个选择。成为猎人，或者成为猎物。”
“主教，你又悟了什么吗？”修女小姐露出了迷茫的表情，那张年轻的小脸在古板黑纱的衬托下显得可爱极了。
他突然恢复了一脸轻松的表情，拍了拍格蕾丝的肩膀：“没什么，忘了我说的话吧。”
两人并肩走进一楼，谈话声飘得愈来愈远：
“我这两天堆积的活是不是又多了些。”
“何止呀，主教，你消失的这两天快急死我了……”
……
“我对你很失望。”
当罗纳德公爵将那份印刷好，却没能按时发行的报纸甩到余晖的脸上的时候，他的表情是恨铁不成钢的。
“这对你来说就这么难吗？”他质问道。
余晖捡起报纸，看着头条上印着的，自己和瑞秋接吻的照片，说不出话。
“说实话，我从没想过你是一个会沐浴爱河的男人。”威廉冷冷地叱责他，“连这种低级的错误都能犯，现在的你像什么话？”
看着一言不发的余晖，威廉的眉眼之中溢出了满满的鄙夷。
“我问你，瑞秋怀孕这件事。是不是你有意为之的？你明知道你不能和她成为明面上的恋人，更没法走进婚姻，却依然做了这么过分的事。她那么喜欢你，对你予取予求，你就这么回报她对你的爱？
“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他又说了一遍。
余晖默默承受着主人的责骂。他知道，这段时间，自己犯下太多的错误了。其中有些事情更是过了界，已然没有把威廉当成主人的样子。尤其是让瑞秋怀孕这件事。虽然没有人跟威廉说过，但当初在已经得知公爵阁下不希望自己的义女婚前怀孕的前提下，自己还是主动和瑞秋进行了毫无保护的性.爱，这种行为无异于是严重的挑衅。
他也不得不怀疑起自己，真的有把敬重的罗纳德公爵当作自己的主人吗？就像当年的中将那样？
余晖不敢细想。他怕得出那个让他崩溃的答案。
“主人，我……”
“你的身份已经泄露出去，我不能再把你埋在阴影里了。你现在必须换一个位置。”威廉的表情有些疲惫，“这次的打击超出我的预期，临天门、皇宫、首相府，甚至异管部和星学府里的一些人都会刻意关注你的行踪。要是让克里斯汀知道你的当初的所作所为……你比我们最开始想象的还要重要。”
看着威廉满容的忧愁，余晖不禁感到几分羞惭。
“我要的，是当初那个手术刀小队的副队长，让那些魑魅魍魉人心惶惶的狼蛛，执行命令的战术机器，不是这个只知道谈恋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威廉食指用力按着余晖的肩膀，“你不是想复仇吗？你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眼神。现在的你到底是只疯狗，还是条发情的宠物犬？”
听到他说出这么狠的话，余晖的第一反应不是自己的尊严受到了羞辱，而是发觉公爵对自己的不满已经持续很久了。威廉不是那类藏不住情绪，喜怒言于表色的人。其实早在很久之前，自己可能就已经埋下让他愤怒的种子了。
当初是自己主动找瑞秋表白的，这件事情公爵应该多少知道一些。比起擅自睡了他新收的义女，自己不服从命令擅自做主的行为更令他愠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