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知道，对于这种永远不知餍足的人，我们时刻都做好了两手准备。”雅人拉开椅子坐下，“不过，你应该不是来给我出主意的。说吧，你们有什么要求。”
“我们的诉求只有一个。”余晖走到桌前，将火红的长发拨至耳后，他的嗓音仍然是甜美的女声，“交出比利·罗梅罗和他身边的同侪。”
“否则？”
“否则我们就会公开你L1st间谍的身份，依照国际公约遣返你。”余晖褐色的眼珠望着雅人英俊的脸，“你很幸运，找了个外交官的职业。按照外交豁免权，我们无权捉拿你，但是你也别想继续留在帝国的领土——你们大使馆也不行。”
雅人抬头看着他，平静的表情仿佛早有预料。
“你应该也不想回去吧？虽然不清楚你是如何从那场动荡的大清洗里幸存下来的，但是你的祖国给了你第二次机会，想必那边的人也跟你签过什么对赌协议，是不是？这次灰溜溜地回去，没能执行好你的任务，恐怕结局依旧是凶多吉少。”余晖的表情很冷，“你真想冒这个险吗？”
“嗯，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余先生。”雅人若有所思地望着桌前的香槟，遽然仰头问道，“那你呢，余先生，既然如此，你又是否做好觉悟了呢？”
“什么？”
“诚然，我的确不想被遣返，但我想我的处境应该也没有那么糟糕，至少没有——”
他从花瓶里抽出那支玫瑰，捻着根茎，细细观察着嫣红的花瓣。
“我想你的处境应该比我更糟糕。”
“你什么意思？”
雅人只说出了一个名字：“瑞秋·里斯蒂·罗纳德。”
余晖愣了愣，露出微妙的表情。“你提她的名字是什么意思？”他故作镇定地问。
“其实重点不在于她。”雅人耸了耸肩，“重点在于，你——”他嘴里的“你”字咬得很重，“对她做了什么？”
余晖陷入了沉默。
“你对你主人的女儿，公爵的义女做了什么？代行人阁下？”雅人用力扯下一枚娇弱的花瓣，“你竟然胆敢和你上司的女儿厮混在一起，还让那个年轻的女孩未婚先孕。你有没有考虑过你的下场？”
“你是……怎么知道的？”余晖倒吸一口凉气，此刻他只觉得世界已经颠倒起来，让他手足无措。
“怎么知道里斯蒂怀孕了？还是怎么知道是你搞大了她的肚子？”雅人为二人倒了两杯香槟，他自己则不打算饮酒，“你主人没给你看那份差点发出去的报纸吗？”
“我——”
“你们胆子也真够大的，光天化日之下在公共场所那么高调地交吻。不知道新闻记者和私家侦探们最喜欢追着贵族的屁股咬吗？”雅人皱着眉头，眼角却泛着讥嘲的笑意。
“至于怀孕，好吧，我有几个在医院工作的朋友。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纸包不住火，在这个只要有钱和技术，什么人的个人信息都能搞到手的今天，想要买一份医院的体检报告应该并不算很难。”
随即他又补了一句：“至少对我们来说不难。”
斟满酒液的玻璃杯在石砌地面上摔得粉碎，余晖发抖着后退了两步。
“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注意到这些呢……”他像一个虚弱的病人，蜷缩着肩膀，抱着自己的手臂，在寒风中小声地嘀咕着，看起来摇摇欲坠。
西川走上前，脱掉自己的外套披在他的肩上，将他裸露的肩膀和手臂护住。
“我可不希望你感冒了。”他体贴地说。
余晖无暇理会他，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我该怎么办？”
他不知道，如果真的选择和对方鱼死网破，那么自己无疑也会遭到毁灭。他不愿意流言风语毁掉瑞秋；也不愿意自己的身份遭到泄露，主人的计划提前破产；更可怕的是，也许罗纳德的怒火降临自己头顶的那一天，他会再也见不到瑞秋。
这辈子也见不到她。
这个想法让他近乎崩溃。
“现在，你该怎么办呢，狼蛛先生？你有和我一起毁灭的觉悟吗？”
“不，我没有。”余晖摇了摇头。他强迫自己挺直腰杆，不被这些可怖的话语打倒。他走到桌前，直面来自联邦的故人。
他已经不再是认识瑞秋之前的自己了，他现在有了爱人，也相当于有了软肋。但相对应的，他也必须为自己的爱人而战，哪怕结局是粉身碎骨，他也不能后退一步。
更何况，身后就是悬崖峭壁，万丈深渊。他已经听见脚下那双锋利的高跟鞋之后，碎石滚落的声音了。
“我认输，雅人。我不该威胁你的，我向你道歉。”女人的声音总是温柔的，魅惑的，带着柔软的安抚，“既然你和我说这个，想必是一切还有挽救的余地吧？”
听到如此甜腻的嗓音，西川不由得扬起眉毛。
“你可没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我说过话。”他嘟囔了一句。
雅人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余晖：“你说对了，余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所以我们为什么不能交个朋友，坐在桌前好好磋商呢？”
“你想怎么做呢？”重新化为萨利的女人笑眯眯地望着男人俊俏的脸庞，似乎已经做好献身的准备，“凡事好商量嘛。”
“是好商量，余先生。”似乎雅人也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如此顺利。他说：“其实，我完全可以把比利·罗梅罗交给你们，我马上就用不到他了。但是还需要再等等，我想即便是你的名义上的主人，那位公爵阁下也会同意这件事，他会同意的。但我希望你能帮我说服你真正的主人——也就是你的女人。”
他竟然同意了？完全自愿交人？
萨利不太敢相信对方，但此刻她又不得不相信。
“为什么？”
“因为，我想和你们交个朋友，余先生。”
“要多久？”她问。
“事态没什么变化的话，一星期，最多不超过半个月。”他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