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瑞秋一阵恶寒，深感无数羊驼从内心奔过，“这也太恶心了。你是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的？”
“嘿嘿，我可是什么地方都跑过的。这种地狱的笑话，我至少亲眼见证过三次。”
“很好，以后不许再提这种让人生理不适的地狱笑话了。”她打断他。
“那我提点别的，你们应该没人怕狗吧。”艾伦脑袋从车窗里探了出来，“嗳，道闸开了，我们进去啊。”
汽车重新启动，余晖驾车进入作业区。
“按理说这里应该要戴安全帽，穿工作服的。不过……算了，我们也是特事特办。”瑞秋说，“你刚才说狗，这里有狗吗？”
艾伦说：“有，有很多，一个作业区至少五六只，如果有生小崽的话更多。都是没人养的流浪狗，不过大多数都比较温顺，毕竟是这里的人喂大的，偶尔还有一两只猫。”
“哦，这里还有很多小动物嘛。猫啊狗啊的。”
“如果夏天来的话还能见到跳鼠。只不过现在是冬天，它们都冬眠了。”
汽车开到办公楼前，又一次停了下来。瑞秋下车没走几步，就见到了一条瘦瘦小小的可爱小狗在路上走着。它好像是条混血狗，不过外观看起来特别像德牧。
小狗好奇地看着瑞秋的蓝头发，有点想上前，又有点不敢，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在瑞秋的招呼下小跑着来到她跟前。
“好可爱的小家伙。”
瑞秋蹲下身子，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抚过它那小蒲扇般的大耳朵。小家伙躲也不躲，乖乖地蹭着瑞秋柔软的指尖。
“可爱的孩子，你是谁家的小宝贝呀？”
瑞秋笑盈盈地将它捧起来，又轻轻晃了晃它的身子。她的动作小心翼翼，生怕伤到这可爱又天真的小东西。小狗子似乎很喜欢这个蓝头发的姐姐，哪怕被放下也一屁股坐在她脚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它不冷吗？”瑞秋摸着它身上的毛，“这些小狗平时都睡在哪里啊？”
“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有高温的房间。”艾伦叼着烟站在她一旁看着，“人住的地方有暖气，工作的地方也在持续供热。”
“你站远点，别熏到它了。”瑞秋对他站在小狗面前抽烟的行为十分不满。
艾伦耸了耸肩，来到余晖那边。
和度假般闲暇的二人格格不入，余晖站在铁门前，手持Limit做着最后的枪膛检查。他总是这么一丝不苟，在行动前，行动中，乃至行动后都要做到有条不紊，井井有序。
做完准备工作，他收起枪，隔着栅栏的缝隙观察院子内部的结构。虽然这里不太可能成为战场，但他早就习惯了时刻观察周遭环境。
“墙上面刻的是什么字？”艾伦往前伸着脑袋，“呃……光容违章？这帮人可真好玩，违章有什么光容的？”
“是遵章光容违章可耻。”余晖说，“你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中间的部分。”
“不管怎么说，在白天选择这个地方，还是太冒险了。”瑞秋来到余晖身边，那只小狗已经步伐轻飘地跑进了另一边的房间里。
“L1st那边的回复，这是比利·罗梅罗提出的要求。”余晖说，“他就算再愚昧再迟钝，也不可能同意在夜晚且周遭无人的环境下出行。刻意安排那种可疑的阵仗也会让他起疑心。”
“嗯。”瑞秋点点头，她还想说些什么。
“轰——”
一道穿云裂石的爆炸轰鸣在远处如海啸般涌来，震耳欲聋的嘈杂响声让所有人为之一怔。艾伦被这动静吓得抱头鼠窜，余晖则在第一时间抱紧了瑞秋。
“发生什么情况了？！”瑞秋在他的怀里探出个脑袋，目光有点呆滞地问。
“是比利·罗梅罗和L1st搞出来的动静。”余晖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们已经撇下我们提前开始了。”
“先疏散人群！”瑞秋看着从楼里跑出来的工人们，心里第一个念头却不是这个，“这里太混乱了，如果爆发冲突，罗梅罗会和上次一样消失的！”
“已经来不及了。”
这里引发的动静实在是太大太大，以至于近在咫尺的人们都听不清对方说的话。艾伦和纽扣人们来不及等候指令，一枪打碎铁门的门锁，一齐闯进了院内。既然L1st没有按照事先商量好的来，他们就自由行动了，顺便把这些敌国的间谍一起押走。开玩笑，哪个帝国人愿意在自己的国土上任由外国佬牵着鼻子走，何况还是这群见不得人的准死刑犯？
就在瑞秋余晖各执一词，没能做出决定的短暂时刻，艾伦早就绑好几名穿着灰色西装的可疑份子，押着他们从院子里走出来，穿过与之逆流的人群，来到瑞秋身前。
“罗纳德阁下，我们是雅人先生留下来和你们联系的联络员。”其中一人语气有些慌张地说着，看样子他被铐得很难受，“你们没必要这样，一切都在计划中。”
“计划，什么计划？这个计划问过我了吗，联邦佬？”瑞秋脸色不是很好看。她推开一个无意识从他们中间挤着跑过去的工人，“你们敢在我们的地盘上耍我们，在帝国的油田上戕害帝国公民，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她身上散发的寒气本就比冰块还冷，寒冬季节，更是让联邦人犹坠冰窟，哆嗦着说不出话。余晖揽住她的肩膀安慰了她几句，才把她的情绪平复下来。
后面的艾伦看着复杂的场面，只觉得头疼。今天的事情从最开始就出了意外，之后只会像扯乱的线球一样越来越复杂。
……
两个小时前。
今天是罗梅罗出发的日子，他很早之前就做好了准备，早在他转移出帝都之前。为了这一天，他付出了太多，以至于早已忘记自己为何出发。与刘易斯家族之间的仇恨、对不死人炼金术的研究、加入联邦的执念，这一切都不重要了。现在的他，就像一个赌红了眼睛的赌徒，急头白脸地要把桌上的筹码全部兑现带走。
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什么东西都带上了，带不走的也尽数毁掉。从今往后，这里不再是家，虽然自己也从没将这里视为需要自己奉献的祖国。
由于那个叫雅人的小瘪三一直不肯送自己离境，他也干脆扔下手里的工作，无心研究的他整天待在联邦人提供给自己的安全屋里，吃了睡，睡了吃。
维达是自己亲手杀死的，自己将她葬在了她哥哥的墓里，希望她能安息。维达和自己是老相识，认识了这么些年，风风雨雨都闯了过来，没想到却凋零在黎明的前夕。他也不想的，但是联邦人已经将他逼到了极限，一个快要溺死的人必须拽住周围的一切稻草，哪怕是把拯救自己的人拖入深渊也在所不惜。
哦，对了，除了她还有那个周普明。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弄死他算便宜他了。主要是时间不够，罗梅罗担心自己的行迹会被人捕捉，不然他是一定会细细肢解掉周普明的，而且要趁着他还没有丧失生命特征，人还活着的时候肢解掉他。
罗梅罗来到房间里，找到了自己的刀。之前的刀早在圣奥古斯都教堂和瑞秋冲突的时候被破坏了。现在手里的这把，是他年轻时用不太熟练的手法制成的第一把武器。当时他的炼金术水平还很稚嫩，将萝塞的血注进去花了不少功夫。虽然做得很粗糙，却是他最喜欢的刀。
除了刀具，炼金术的媒介和持枪证也要备好。没有媒介，大多数法术都无法使用，只有最基础的元素法术，对战力影响非常大。至于持枪证，这东西看起来似乎没用了，虽然当初花了他不少钱。十万块钱的持枪证确实贵了点，但在很多时候让罗梅罗避免了被警察盯上的风险。
他还是选择带上了。
除了武器，还有一件沉甸甸的防弹背心。他先是脱掉了自己的外套和上衣，把防弹背心穿好，再把衣服穿回去。罗梅罗有预感，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死于非命。联邦人还需要自己，不至于过河拆桥，况且自己也没有选择了。赌徒很多时候选择一条黑路走到底，无非也是因为路上没有岔口罢了。
搭车离开藏匿之所对他来说不是一件难事，就跟出门埋葬维达的同时顺手弄死周普明一样简单。离开帝都之后，所有的追踪手段都弱了许多，现在的他，比之前更加自由，更加无拘无束。
按部就班地来到油田，一路上罗梅罗总是选择人多的地方。他不怕被人发现，或者说，与其害怕这个，他更怕出现意外时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意外发生时，周身的人海就是最好的掩护。
那个名叫雅人的联邦特工还是一如既往地候着他。这个冷漠的中年男人相比平常，如今显得客气了很多，甚至有种虔敬的意味，这让罗梅罗颇感意外的同时忍不住打起了嘀咕，对这一现象暗暗提高心防。
“罗梅罗先生，说实话，你的要求真的很难满足。我们找了很久才找到符合你条件的法子，好把你趁早送走。”
他说的办法，是在油田上用一架飞机将他送走。
说来真的令所有人都感到惊讶，油田上竟然会有飞机跑道，就连负责寻找的L1st人员发现自己居然在这种地方完成任务时也不由得感叹，这条跑道的出现简直就是灯下黑的最好印证。
“你确定这里真的可以让喷气机起飞吗？”
罗梅罗眼前的，是广袤无垠的干燥盐碱地，盐碱地的远方蓦然出现了半条人工痕迹的跑道，从砂砾的掩埋下“拔”了出来。
“我向你保证，这个确实能用。请相信联邦飞行员的水平。”带着飞行员墨镜的雅人在一旁惬意地吹着冷风，“这已经是我们能力范围内为你找到的最好的起飞环境了，也完美符合你的要求。”
没有滑行道和机坪，更不可能有接地带标识和PAPI灯，这条建造于半个世纪之前的废弃跑道已经荒废了太久太久，以至于早就被人们所遗忘。罗梅罗当然知道，找到这里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结果了。但他还是斤斤计较，难以满足。
“我觉得你们这种硬核的做事方法会害死不少自己的同志。”他冷笑着说。
特工们神色各异，有人看着比利·罗梅罗，丝毫不掩饰眼神里的不善。雅人轻描淡写地抬起一只手，按捺下那位愣头青的情绪。
“我们不太可能直接用飞机将你送出国境。国际航线都是固定且属于国家的，空域归空军管理，私人飞机只能飞国内航线。喷气机贸然出现在帝国领空是会吃导弹的。这架私人喷气机是我们用合法手段雇来的，费了很大的劲才让管制部门同意我们的飞行申请。”
雅人为他解释着，“你放心，飞机飞到边境地带后自然有我们的人带你出境。帝国版图还是太大，让私人飞机送你一程已经是最方便的手段。”
“他们是怎么同意的？”
“简简单单，动用了一点人脉，请了几位朋友，就说这是一场富人的私人旅行。相比喷杀虫剂之类的理由这个显然能飞得远一点，我们只有一次起飞的机会。”
罗梅罗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不置可否地揉了揉后颈。
“那么，出发吧。罗梅罗阁下，祝你一路顺风，不远的将来，我们在联邦首都相见。”
“要不这样吧，小林先生。”罗梅罗突然走到雅人面前，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你和我一起走。”
周围身穿西装的特工们一拥而上，将两人团团围住。空气中传播着浓烈的萧杀气氛。
“你们怎么那么紧张啊，我们不是好朋友吗？将来大家还是一个祖国的同袍。”罗梅罗拽着联邦参赞的手紧紧地发着力，“不好意思啊，我这人被人背叛太多次，已经罹患PTSD了。不如这样，参赞阁下，作为朋友，我们一起出发，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到你的祖国，你的家乡，去那里转上一圈，体验体验当地的风土人情，好好找个地方度个假，喝上两杯。等休息好了，你再回来。”
雅人不动声色地摆了摆手，让周围人散开。“好。”他说，“盛情难却，我就陪我的好朋友回家逛逛，也算是尽地主之谊了。”
“哈哈哈，果然是爽快人。”罗梅罗哈哈笑道，“那么，请吧，参赞，我们一起上飞机。”
联邦特工们脸色十分难看地目睹两人登上了喷气机，眼睁睁看着这架私人飞机在废弃的跑道上助跑，加速，在几分钟后十分艰难且勉强地起飞。飞机在广阔的天空下越飞越高，从庞然巨物渐渐化作天边的一颗星辰，最终，这个渺小的点就这么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里。
就在他们群龙无首，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些什么之时，一名联邦特工的肩膀被人拍了两下。身着修身西装，戴墨镜的小林雅人从他身后走了出来，不紧不慢地来到众人身前，好像刚才陪罗梅罗登上飞机的另有其人似的。
“长官，你怎么——”
雅人淡淡地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
“拿给我。”
身后的特工从车上搬下一个厚长的铁箱子，按部就班地打开，取出一支细长的9M342导弹。雅人扔掉墨镜，动作娴熟地将导弹和射控装置拼装到一起，从众人簇拥中走出去，扛起这套名为9K338 Igla-S的单兵肩扛式防空导弹系统，荫蔽在发射筒内的弹头直指碧蓝色苍穹。
“等待飞机返航。”他语速缓慢，像一个有耐心的老道猎人。
似是为了响应他的呼唤，那架飞出去的喷气机真的返航了。也许是机长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离开这里，这架消失不到两分钟的飞机从一个渺小的点，渐渐变成一个清晰的影，最后化作肉眼可见的钢铁飞鸟。喷气机上的淡金色喷漆已经肉眼可见。
雅人久违地露出了微笑。在几秒的瞄准后，他果断扣下扳机，导弹应声而起。它短暂地飞出一段距离后，迅速点燃引擎，震聩巨响中以狂暴的姿态刺向天空。弹头飞行的途中留下一道白色的烟雾，顺着这条轨迹，它果决又炙热地冲向了早在一开始就被锁定的目标——那架承载着联邦飞行员和比利·罗梅罗的私人喷气机。
无需多言，导弹的轰炸总是会产生巨响和火光，就跟阴天时出现的雨滴一样自然又和谐。雅人将发射装置随手递给一位联邦特工，放松了一下肩膀，接过下属从地上捡起的墨镜，带着他们转身离去。
“走吧，再闹出点合理的大动静，掩埋这一切。我们很快就该接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