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耶利哥野外,安全屋。时间:22:22,天气:小雪。温度:-22.4℃,湿度:63%,距离天亮8h38min。
“老哥?喂,醒醒,老哥。”
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中年男人正趴在桌子上浅睡着。听到那不合时宜的打扰声,他不情不愿地抬起头来。
“这才几点啊,你就睡着了?”声音很年轻,是个小伙子,但语气却老气横秋的,“有烟吗?香烟。给我一根吧。”
保安这才看清楚向自己讨烟的小伙子的面貌。他看起来二十多岁,穿着笔挺的白衬衣和黑马甲。表情轻松惬意,流露着一丝年轻人的朝气与自信。
“嘶,你不是那个……”保安愣了愣,他想起来今天白天府邸开进了几辆防弹汽车和军用越野车,一群携带武器的西装男围成一团,护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走进主楼。这个年轻人就是其中的一员。
要说为什么认得他。因为保安记得,这个小伙是那群保镖里存在感最高的人,他负责指挥其他人的行动。而且还有标识性的一点,就是这个小伙左手少了半根手指。
“保镖啦。”小伙子耸耸肩,脸上笑意不减,“大家都是同行嘛,来根烟喽。”
保安挠了挠头发,从口袋里掏出烟盒,递给小伙一根,自己也咬住一根。
“走,我们出去抽去。这屋太小,弄得全是烟味。”
两人走出保安室,在雪地上踩出一片清晰的“咯吱”声。月光透过结实规矩的铁丝网,在他们身上打出网格状的淡黄色花纹。
“老哥怎么称呼啊?”小伙叼着烟,拍去落在肩上的雪花。
“叫我老王吧。”保安拿出打火机,按动了好几次开关,却连一点火星都蹭不出来。
“哦,老王八。”
“你才是王八,你全家都是王八!”
听到对方气急败坏的大嗓门,年轻人忍不住“哈哈”地笑了两声。
“奇了怪了,怎么打不着?”老王嘟囔着,用力甩了甩手里的打火机。
“行不行啊,大叔?要不还是算了,用我的打火机吧。”年轻人取出一支银色的转轮打火机,单手推开盖子,拨动打火轮,先后点燃老王和自己的香烟。
“呼~”他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甩动打火机,合起铁盖,“忘了说了,我叫余晖。”
“你穿得这么少,不冷吗?小余?”老王抽着烟问道。他怀疑对方那单薄的身体和衣服很有可能会被冻出感冒来,“要不先回去披个外套?天这么冷,到时候手脚得被冻得皲裂了。”
“不用。”余晖抽着烟,举头仰视星空,月光散乱,雪花飞舞,“我已经很久都没觉得冷过了。”
他蹲下身,掬起一捧雪,捏成一个雪球,一把扔到前方的道路上。
“没意思。”他拍拍手,“大叔,你会跳舞吗?”
“跳舞?这玩意儿我不会。”
“我很擅长跳舞哦。”余晖随意地转了两圈,“我很会跳探戈的。当初还在帝都上学的时候,想和我跳舞的女生能从皇宫门口排到联邦边境。”
老王对他那夸张的说法不是很感兴趣。但他的确能从对方的舞蹈里看出来,这个小伙子的动作很娴熟,充斥着协调性与力量感。他甚至能从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一丝女人的妩媚。
他抽着烟,讥讽地说道:
“你真的是个男人吗?怎么跳起舞来这么……”
“什么?”余晖停下来,好奇地问。
“我说实话,你别生气。”老王笑了笑,“看起来像个婆娘。”
“没什么好生气的。”余晖挺直后背,依着内心的音乐开始跳起女舞者的舞姿。交叉步、踢腿、旋转,男女舞姿他皆娴熟于心。
他不停切换动作,从快步到慢步,时而化身阳刚有力的男舞者,时而化身妩媚性感的女舞者,直至漫天雪花铺满了他的身躯。
舞上数圈后,他突然说道:
“除了男人和女人外,世界上本有第三种性别,叫‘阴阳人’。”
老王一脸懵逼地问:“阴阳人?”
“男人生于太阳,女人生于大地,而我们,生于月亮。”余晖伸展双臂,语气中充满了倾诉感,“那时候的人类,生来便是球形的身躯,长着四条胳膊、四条腿,有两张脸、一对生.殖.器。
“后来,人们被众神切成两半,再被众神治愈伤口。切开的皮肤被扎好打成结,成为肚脐。
“我们思念另一半,便奔跑着抱在一起。如果抱在一起的是一男一女,他们便会怀孕生子,延续人类;如果是两个男人,那也能满足彼此的情.欲。这种爱使我们情.欲复苏,寻求与他人合为一体。
“我们同时是男人和女人,也同时爱着男人和女人。”
老王被余晖那幽幽的目光和诡谲的言论吓得浑身一抖,十分不自然地切换起话题:
“你说你在学校因为跳舞好而受女人欢迎,那你一定谈过很多次恋爱了?”
“没有,一次也没有过。”余晖停了下来,“帝都住着的都是群娇生惯养的贵族大小姐。除了一身生得好看的皮囊外,什么也不是。”
也许比起女人,你会更喜欢“阴阳人”?老王不敢直接说出这句话,只是敷衍地问道:“觉得那里无聊,所以你就跑这来了?”
“那可不。”余晖捏着香烟,舔了舔嘴唇,“那个首相家的女儿,每次见到我都要我把烟掐了。你说她烦不烦?”
“不让人抽烟的婆娘最™操蛋了。”老王十分同情地附和道。
主楼里,身着米色马球风衣的亚历山大·恩里克正站在自己临时的办公室里,一脸忧愁地眺望窗外。
窗户是开着的,一月份的冷风像刀子一样投进窗口,和墙壁上的暖气片展开冷与热的冲突。恩里克银色的头发被风吹过,立体的五官和凸起的颧骨染上白雪。风吹雪淋令他面色发红。
“怎么了?在想什么?”沙发上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他捏着一枚古铜色的硬币。
硬币正面是一座东方风格的高楼,交错重叠的数层大小屋檐,形状对称规整,均齐渐进,房顶是四面突起的攒尖顶;其背面则是一条河流,河流上划过一叶小舟,体态修长的白鹤从低空略过,岸边是稀疏的芦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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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关于“阴阳人”的说法出自《会饮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