勺子挖在铁盆上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扬起小脸，看见余晖坐在地上背对着自己挖着什么。她好奇地爬过去，看到他在捧着她吃剩下的饭，里面还有不少被她挑出来堆在一边的土豆，他一口一口地舀起来吃着。
伊伊看着他吃东西时平静的脸，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悲伤。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种小孩子，没有爸爸，没有妈妈，一个人孤零零地生活在又小又脏的房间里，穿着打了补丁的旧衣服，吃的东西那么差，还没有玩具和游戏。
想着想着，她又流下了眼泪。
余晖默默吃着土豆，忽然感觉后脖颈被几滴温暖的液体打湿。他奇怪地转身，却看见这个漂亮的瓷娃娃正在盯着自己一个劲地哭。
“怎么又哭啦？”他二丈摸不着头脑，“我也没欺负你吧，只不过这里环境确实一般般了，但也不至于哭吧？”
伊伊摇了摇头，抬手去擦眼泪。她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为他感到难过才哭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就是觉得难为情。
“别哭了。”余晖放下饭盆，看着她身边那束已经干枯得差不多的玫瑰花，想把它捡走，“这花已经死了，还是不要了吧。”
“好吧。”伊伊看着这束花，心里有点舍不得。她最喜欢花了。
“小女孩哪有天天抱着小花的，花那么小，抱起来跟没有一样。”余晖突然钻到床底下，翻了一阵后再爬出来，这时他手里已经有了一个大大的玩偶。
“这个借你抱着玩玩，别难过了。”
伊伊好奇地看着这个稀奇古怪的玩偶。玩偶看上去有点旧，上面还有很多缝缝补补的痕迹，它看起来有点像小熊，但又有点像小狗，胳膊短短的，脑袋大大的。她不认识这个玩偶，只是单纯地觉得它很可爱。
伊伊接过玩偶，将它抱在怀里，感受毛茸茸软乎乎的触觉，禁不住小声问道：
“它是什么动物呀？”
“这个是水豚。”余晖说，“你喜欢吗？”
“喜欢。”
这只超大的水豚玩偶在她的怀里躺着，把她整个人都挡住了。玩偶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似乎在呼呼大睡，非常符合这个动物的习性：懒散不爱动，温顺脾气好，一摸就倒，岁月静好。伊伊抱着水豚，越看越觉得它好可爱，便一直抱在怀里不撒手了。
余晖见她挺喜欢这个玩偶，也是松了口气。不然一个女孩子一直哭下去，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伊伊看着怀里表情有点呆呆的，一双眯眯眼傻乎乎的水豚玩偶，咬了咬嘴唇，羞怯地问：“那个……可以……可以……”
“可以什么？”
她面色赧赧，声音细如蚊蚋：“可以……送给我吗？”
才一开口，她就有点后悔，觉得自己这样子实在是太过分了，这个哥哥已经什么东西都没有了，自己却还要拿走他为数不多的玩偶，难道自己是个坏孩子吗？伊伊想改口，却害怕得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余晖看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久到伊伊已经缩起肩膀闭上眼睛准备迎接他的责骂了。但他却倏然开口：“那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嗯？”
“永远也不要扔了它。”
“嗯……”伊伊点了点头，有些好奇地看着他，欲言又止。她没想到这么顺利，他就把玩偶送给了自己。她本来都做好被拒绝的心里准备了。
“它是我爸爸去世前买给我的玩偶，我一直藏到现在。”余晖说，“但是放在这里也不好，这个地方经常丢东西的。有小偷会偷走别人的衣服和鞋子，也有喜欢欺负人的大年纪的孩子会从我们手里抢东西。护工阿姨也有时候也会乱进别人房间……总之，如果它将来注定被人偷走或者扔掉又或者弄坏的话，我想还不如送给一个喜欢它，懂得珍惜它的人。”
伊伊红着眼眶，伸出小手去拉余晖的手：“我不会扔掉它的。我要把它留在身边，好好珍惜它。”
“嗯。”余晖点点头，“那我们从现在开始就是朋友了。只有朋友之间才会赠送礼物。”
伊伊也点点头：“我们是朋友了！”
她将玩偶放在床上，抬手从白嫩的颈后拎起一根纤细的银链，银链末端系着一枚镌刻了细致花纹的亮银十字架。伊伊从脖子上取下十字架，递给余晖：
“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这个看起来很贵重，我不能要。”余晖摆手拒绝。
“什么嘛，朋友之间送礼物是应该的。”伊伊小脸微鼓，气嘟嘟地说道，“快点收下啦。”
“那……好吧。”余晖接过来，心想等第二天了再悄悄放到她身上。这么贵重的东西，要是真收了，估计她家里的大人找过来后会打死自己。他才不要干傻事。
“你早点休息，我也去睡了。”余晖说。
“等等，你去哪呀？”伊伊坐在床上，看着他离开床边。
“我去找块布铺在地上，睡觉用。”余晖说。
“明明有床，为什么要睡地上？”伊伊不理解。
“我们不能睡在一起。”余晖解释道，“得分开睡。”
“才不要呢，我们是朋友。”伊伊嘟起小嘴，“我和娘亲就可以一起睡，怎么不可以跟朋友一起睡了？”
“那能一样吗？”余晖被逗笑了，“你是女孩子，我是男生。男女授受不亲。”
虽然伊伊心中颇有微词，觉得余晖瞧不起自己，但余晖哪里能跟她一起睡，还是随便应付一下得了。反正到了第二天，把小女孩送到警局，自己也就能继续睡在床上了。
早上，天微微亮，外面下起了小雪。
“早啊。”余晖刚从外面的洗手间洗漱完，回来的时候脸上还是湿的，额前发梢滴着水。他一边用毛巾擦着脸一边来到伊伊身边。
“早安。”伊伊迷糊地揉了揉眼睛，她的头发还是蓬松的。
突然，她愣了愣，紧接着，眼眶就湿了。
“怎么了？怎么早上就哭了？”余晖突然想到什么，“等等，该不会……”
“呜呜呜，人家尿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