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你想知道为什么要把你和她安排在一组,是吗?”格伦不开玩笑了,他一脸认真地看着余晖。后者也在他的注视中慢慢平静下来。
“有事就要趁早说,你们希望我做什么?”
“我们要你在这段时间内,24小时候着这位聂家的小姐。”格伦直视余晖的眼睛,“本来我打算等我们上飞机后挑个好一点的时机,避开所有耳目再告知与你的,既然你问了,那我就现在告诉你。我要你监视她。”
“为什么?”
“如果你真的如先前所说的那样调查过聂伊伊,那你应该知道她的特殊之处。”格伦说,“我们都知道,她是难得一现的法术异能双修者,这中超人类通常意味着他们可以将法术和异能混合在一起。你先坐。”
余晖坐回原位,等候他的下文。
“在帝国和精灵停战的那年,当时聂伊伊是十二岁,还是十三岁来着?妈的,记不得了。”格伦挠了挠脸上的痒痒,啐了一口,“总之就是她刚刚进入青春期的时候,发生了一件针对首相大人的刺杀事件——顺带一提,那个时候,林沉雪还是林沉雪,不是‘雪先生’。”
“我知道,她就是在那个时候觉醒了异能。”余晖说,“发生了什么吗?”
“你应该听说过,虽然聂首相在20年前就差不多是临天门的话事人了,所有的武者名义上都供他差遣,但是,临天门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或者说,他们从来没有将这个女装男子视为自己的主人。门内长老也不团结,他们分成了很多派,绝大多数都对首相阴奉阳违,甚至背地里和他对着干。
“直到五年前,他才彻底清洗完临天门内部的所有势力,把冰箱里所有发霉的蔬菜全部挑干净,再打扫一遍。他彻底掌握了临天门,所有的武者自那以后全部都只听他一人的命令,直到今天,临天门内部的所有长老都成了没有权利的摆设——应该说吉祥物更合理一点。
“在他彻底掌控临天门的一年后,雪先生便成为了临天门的新任门主。”
“你想说的,是五年前首相出国访问的时候,临天门内部的某些虫豸,对他尝试最后一次的暗杀行为吧。”余晖扶了扶帽檐,“自那之后,临天门彻底成了铁板一块。”
“对,发生在中立国的斩首行动。那次暗杀差一点就要了聂广宇的命,只差一点。这场暗杀行动波及到了聂广宇的家人,也就是他的女儿,聂伊伊。”格伦颔首道,“而她,正是在那次危机中,觉醒了异能,凭借这份契机,拯救了她的父亲。”
“知道。”余晖说。
“那此异能觉醒,引发了一场灾难。”格伦环视一圈,确定无人偷听后继续说道,“那个聂伊伊,她的异能引发了一场雷暴。”
“什么?”余晖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是说,雷暴,而且是他妈的一场超级单体雷暴。”格伦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一场蔓延几十公里的强雷暴,而且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没人知道这是她用异能做到的,还是用法术做到的,还是两者皆有,总之,她做到了。
“所有在场试图伤害聂首相的武者全部被闪电劈死,无一例外。雷暴产生的下击暴流冲击了整座城市,每秒50m的风速和冰雹下,树木倒塌都是轻的,大量房屋被摧毁、两架直升机失事、莱尔登湖面轮船倾覆;雷击杀死了许多人,还引发了火灾;城市外围山区出现了山洪和泥石流,更是死了数不过来的人。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过是一位刚刚进入青春期的小姑娘。这些,你应该不知道吧?”
余晖不笨,自然听出了言外之意:“是聂广宇掩埋了这一切。”
“不然呢?向皇帝陛下和世人如实奉告,告诉全世界他的女儿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怪物?只要她心情不够好,随时随地都能摧毁一座乡镇,甚至半个市区?如果聂广宇真的这么做了,等待他女儿的会是什么?嗯?如果是你,你会这么做吗?”
“一个不可控的,堪称人形凶器的怪物。”余晖双臂抄怀,“她和雪先生一样可怕。”
“不,她和雪先生还是不一样的。”格伦摇摇手指,“雪先生再可怕,那也是对于一个人而言的。她可以杀死任何一个与她为敌的人或生物,但没法大肆破坏,也没有摧毁一座城市的能力。
“而这个聂伊伊,妈的,她就是他妈的一个他妈的没有辐射能力的他妈的战术核弹。”
他爆了几句粗口发泄了心中的愤懑之情:“你说,咱们的首相大人为什么运气这么好,这世界上最危险的人都聚在他身边,一个听他号令;而另一个,是他妈的他的亲生女儿。”
余晖问:“这么大的事件,他是怎么隐瞒的?”
“把所有的锅都往外甩呗,对自己女儿的实际行为一笔带过。”格伦答道,“但你觉得,能瞒住那些想要一探究竟的人吗?难道,就没有人在意吗?”
“所以,能告诉我的行动目的和这么做的原因了吗?”余晖说。
“虽然我想你大概已经门清了,但我还是敞开天窗说亮话了。是这样的,上面的那位……下达了旨意。”格伦一手捂嘴,一手指了指天空,“我们要你全天候陪伴聂伊伊,时刻观察她、陪伴她、熟悉她、照顾她,只为确定两件事:一,她到底是不是拥有我们推测的那样危险的破坏力;二,她的状态是否稳定,能否控制?
“你也知道,对于破坏力巨大且不可控的超人类,帝国向来是将他们监控、圈养起来的。那些不可控的人无异于神经病,但是超人类的身份又让他们极度危险。我们需要把他们关起来,控制起来,让他们一辈子都不能出来,不能见人,更不能破坏社会安定。所以,这个聂伊伊是不是真的那么稳定,这个问题我们交给你,你去得出结论,你来回答。我们会根据你的答案做出相对应的解决办法。明白了吗?”
余晖突然觉得肩膀上旅行袋肩带给予他的压力是那么的沉重。短短一次谈话间,一座城市便压在了他的肩上。沉默了一会儿,他说:“你们会怎么做?”
“决定权交给你,余晖。”格伦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她对于这份力量掌控熟练,本身的情绪和性格很稳定,没有失控的风险,这件事就过去。聂广宇把女儿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陛下也不想和他闹得太僵。但是,如果真的那么……易燃易爆的话……”
他看了一眼装满了军火的旅行袋,挥了挥手,“那你也可以放心去做,这件事情是陛下特批的。”
“我本来准备这些武器,是为了保护自己和学生的。”余晖面无表情地说,他的语气有些沉重,“你真他妈会给我上压力。”
“能者多劳!我们相信你,会给出最公正的评判,也相信你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所以,这件事情交给你。”格伦更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你可以用爱感化这只小怪物的话,那自然是最好的。”
“我明白了,能者就他妈活该多劳,多劳没有多得。”余晖提了提旅行袋,“我现在就出发。”
格伦默默向他行了个军礼。
聂伊伊伸出手,几只竹竿似的灰绿色蜻蜓落在她纤细的指节上,三对足紧紧攀在肌肤上,似乎是不习惯周围的阵风。
感受手指传递的负重感,她感叹道:“这些小家伙还挺沉的。”
“咦,你干嘛要去接这些丑兮兮的蜻蜓啊?”刘小婉皱着眉头跳到一边,“你不觉得蜻蜓的脑袋就跟大号苍蝇头一样吗?怪恶心的。”
“怎么可以这么说猫猫丁呢?它们是温柔的乖孩子。”
聂伊伊高高举起右手,那几只蜻蜓扑腾两下薄而细的网状翅膀,飞走了。
“你很喜欢蜻蜓?”刘小婉咋舌,“为什么呀?”
“我在很小的时候看过一本书,书里讲了一只关于蜻蜓的故事。”聂伊伊说,“我很喜欢这个故事。”
“哦?什么故事?”
“讲的是一对来自南方的年轻情侣,他们非常恩爱,整天黏在一起,形影不离。”聂伊伊讲道,“但是女孩在大学毕业的那天遭遇了一场车祸,变成了植物人,整天躺在医院里一动也不动,消瘦得像一株小草。
“男孩心都碎了,他把所有的家蓄都取出来为女孩治病,把她送到最先进的大医院,请最优秀的医生为她治疗。可女孩一直都醒不过来,男孩便天天去教堂里的祷告,渴求天主能够唤醒他的女孩。”
“然后呢?”蕾西突然问道。
“然后,神迹降临了,天主回应了男孩的祷告。他告诉男孩,女孩醒不过来了,放手吧。男孩摇头说,‘我绝对不会放弃。’天主问,‘无论如何都不愿放弃吗?’男孩说是。
“于是,天主告诉他,‘我可以唤醒你的女孩,但你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代价是你会化作一只蜻蜓,为期四年。’”
刘小婉说:“所以他变成了一只蜻蜓?可蜻蜓活不了四年啊。”
蕾西拉住她的胳膊,摇了摇头。
“天主赐予了男孩祝福,让他以蜻蜓的身份继续活了下去。”聂伊伊沉浸在回忆中,“奇迹发生了,女孩果然醒了过来。苏醒后的女孩发现男孩不见了,便发了疯地到处找他,寻人便问男孩去哪了,可全世界都没有留下男孩的痕迹。其实他一直都在她身边,化作一只蜻蜓萦绕在她周围,在她失落的时候停在她的肩上,在她哭泣的时候亲吻她的耳垂,在她睡着的时候默默看着她,只是女孩什么都不知道。
“随着时间的流逝,女孩再也找不到男孩。这时人们开始感叹,女孩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人们还感叹,那个治疗她的主治医师是多么的年轻英俊,才华横溢,他配上女孩才是真正的郎才女貌,天作地和;这时医生也开始展开了对女孩的追求。
“在医生大胆热情的追求下,女孩冰封的那颗心渐渐溶解,她接受了医生的表白,两个人在一起了。这些画面蜻蜓全都看见了,他看见医生和女孩牵手,看见他们在广场里约会,在夕阳中拥抱,在烟花下接吻,看见他们在众人的祝福下订婚……他流泪,他心碎,可他只是一只蜻蜓啊,他又能做什么?他能给女孩带来幸福吗?
“在奇迹发生的第四年,男孩化身为蜻蜓的最后一天,女孩结婚了。
“在教堂前,雪白的长廊下,双方家属友人齐聚一堂,人们纷纷泼洒玫瑰,放飞气球,在欢声笑语中献上祝福。一对新人手牵着手走过鲜艳的红毯,在神父面前宣誓、戴上戒指,接吻。女孩穿着美丽的婚纱,手捧玫瑰,笑得很幸福,就好像许多年前,她在男孩怀中一样的幸福。
“这时,天主出现了。他在蜻蜓的身边叹气,问他,‘后悔吗?’
“蜻蜓摇头,‘不后悔。’
“天主又说,‘你明天就能变回人类了。’
“蜻蜓又摇了摇头,‘请让我当一辈子的蜻蜓吧。’”
聂伊伊沉默了一会儿,“所以,在帝国南方有这么一个传说,要多多留意在你身边驻留的蜻蜓,也许它曾为了你献出了它的一生,只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可以轻吻你的耳垂。”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就……这么结束了?”刘小婉傻眼了,“那个男孩呢?他就这么当了一辈子的蜻蜓?”
“就这么结束了。”聂伊伊伸出手指,又见一支细长的蜻蜓仿佛为了回应她的心中所想,心有灵犀地停在了指尖上,“我很喜欢故事里的男孩,所以爱屋及乌,我也一直都很喜欢蜻蜓。”
“伊伊,你有喜欢的男孩子了。”蕾西突然凑到她耳畔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