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蕾西神色平静，目光集中，侧滚翻后俯卧地面，P228被她牢牢握住，拇指同时按压击锤，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她连续扣动扳机，手指快出残影。枪火闪烁中，反作用力带动套筒向后快速运动，将弹壳抛出，弹匣内的13发子弹只用了2.2秒的时间便被她清空。而在被她开火的方向，树林里骤然传出压抑不住的惨叫声。
在四个学生里，她是最冷静的，反应之迅速，行动之果决，俨然达到了军人级别。她所做出的动作老道得不像一个学生，更像是在战场上身经百战、功勋卓著的特种兵。
“如果要是学生，我不会提醒你们，更不会动手。”余晖放开聂伊伊，他双手各持一把MP7冲锋枪。黑色风衣被湿腻的泥土吸附，顺带着粘上了大量腐烂的落叶。他不为所动，先放下一支冲锋枪，然后从旅行袋里拿出几盒子弹，向蕾西一行人掷去。
“更换你们的子弹！”他喊道，“那些人不是参加学考的学生，是杀手！”
蕾西第一个扑了上去。她抓起子弹的同时变道绕行，快速前滚翻进一棵高耸粗壮的阔叶乔木后。那些使用冷兵器的杀手根本来不及捕捉她的踪迹，就已经跟丢了目标。
“小婉！”她冲离自己最近的刘小婉大声喊道，“把你的手枪给我！”
“哦！”刘小婉压根就不会用枪，也不喜欢用枪。她抓住手枪套筒，向蕾西的方向使劲抛出，“接好了！”
蕾西抬起手，稳稳地接住手枪，又分出两盒子弹，对准较远的图伊诺夫扔过去，“子弹！”
扔过去子弹后，她无暇顾及对方，开始十分专业且迅速地为两支弹匣装填子弹。子弹上漆黑的花纹她认得，那是侵彻魔纹，I级，用来撕裂凯夫拉材料绰绰有余。附魔子弹可是稀有物资，只有监考教师这种特殊身份的人才配得上。
今天，她也可以使用了。
一、二、三……蕾西躲在树干后觇视着，排除被余老师击毙的两具尸体，明面上出现的武者一共有十一个；算上被她开枪击倒，暂时还没起来的那一个，共计十二人。这些人多数穿黑袍，唯有一人穿红袍，大抵是众人的领袖。
“他们是谁？”
聂伊伊被余晖扔出怀抱，人还有点懵懵的。
余晖没有立刻回复她，而是后退到先前自己伸手摸过的树干，不动声色地将视线从那处十字状的小切口上拂过。十几道人影从树荫下显现，他们已经被人包围了。
“是暗门的人。”余晖从那个切口得出了结论，“来自联邦的武者联盟，一群物理阉.割的太监。”
“他们为什么会闯进这里？”对面的图伊诺夫吼道。
“因为这里是争议地区，著名的三不管地带；而他们，则是一群喜欢舔舐污血吞咽腐肉的鬣狗。”余晖冷漠地环视四周，“谁出钱，他们就为谁效力，都是些原始人里的雇佣兵团。”
人影逐渐逼近，为首几人从腰间类似手杖或剑鞘的环形细杆里拔出他们的武器，似长剑般银晃晃的兵刃。
对峙中，余晖数了数自己脚下的大量飞镖，又看了一眼图伊诺夫等人所处的方向。他们从一开就没有受到攻击，直到蕾西·福克斯开枪打倒了几个暗门武者。
他心中有所思，便对聂伊伊小声说道：“你得和你的同学们分开，往峡谷跑，突破包围就要靠你自己了。”
聂伊伊刚想回应，却见余晖已经提枪射击。在暴躁的枪声中，他放开聂伊伊，将她掩护在自己身后，好让她能更快地逃离包围圈。
暗门武者们动了。他们就像一群不怕死的死侍，前赴后继地向前冲，就连子弹击中了他们也丝毫不避开。
余晖提起旅行袋，一边射击一边后撤。
“往反方向跑！”他对蕾西大声喊道，“他们的目标是聂伊伊！不是你们！”
说罢，他取出一枚手雷，用牙齿咬住拉环，扯掉后抛向人影最密集的树林。
爆炸声和掀起的泥土暂时成为了一道屏障，将人影拦在另一面。烟雾后隐约传来尖细的叫喊声，都是些诸如不要放跑人之类的话。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暗门的人？”聂伊伊一边跟在他身边一边问道。两人近乎是同时起步，在空中越过一条拦腰倒地的树干，沿着一条陡峭的斜坡向下滑行。
“路上有人用三块石头堆积成只有人刻意摆放才会出现的形状，那是他们的路标！”余晖大喊，“还有树干上的切口，工整对称的十字状切口，那分明是暗门武器四棱长刺才能刺出来的切口！”
来自暗门的武者众人紧追直上，为首的红袍老人捏着嗓子尖叫起来：“追过去！前面还有三位长老挡在前面，莫要让他们逃了！”
一道黑色的线条一闪而逝，红袍长老身边的武者突然被什么东西刺穿了喉咙，鲜血从颈部向外猛地喷洒开来。他挣扎着倒地，嘴里吐出嘶嘶呻吟，这一幕把其余几个武者给吓了一跳。
图伊诺夫神色淡定，姿态从容。他一手持枪一手握杖，黑色的光线正是他放出的法术。
“你们休想抓住伊伊！”
在他身边，刘小婉高举手里的魔具，那是一截绿色的藤蔓。在她语音落下的瞬间，周遭的地面陷入了强烈的震动。
“拦住他们，地下灵！”
森林的地表出现了几道巨大的裂缝，一只石头质感的大手从缝隙里探出，指骨上长着绿色的青苔，旋即，另一只手也挤了出来。这双大手向外撑开，将这条裂缝撕成巨大的深渊，一个庞然巨物从深渊里爬了上来，带着末日般的压迫。虽然现在太阳已经开始落山了，但巨物的后背还是给予了众人遮天蔽日的视觉冲击，天色瞬间变得更加暗淡。
“姑奶奶，你怎么把这玩意儿带来了？”图伊诺夫眼皮狂跳。这个疯子，是想连带着自己和蕾西也一起干掉吗？
巨人跪在刘小婉面前，对她伸出了干燥的右手。刘小婉得意洋洋地踩上它的手掌，任由它将自己放在宽阔的肩膀上。随着这巨物站直身体，她也因身处巨人肩膀而来到了十几米的高空中。
她坐在上面，威风凛凛地发号施令，局势因为她的召唤物俄顷颠倒。岩石巨人迈起粗壮的双腿向前踏去，一脚踩扁了一个倒霉的黑袍武者。骨头被碾碎的动静让周围人一阵胆寒。
蕾西停下射击，也是一脸讶然地盯着这个石头组成的巨人。她当然知道刘小婉的家境，但她从来没有料到她父母竟然把这个交给她了。她才刚上一年级，以她的能力，真的能控制好这个大家伙吗？
“多事的贱人！”
红袍长老从身边人手里抢来一柄四棱长刺，以剑作矛，对准高举双臂将自己暴露在众人视线里的刘小婉猛然一掷。长刺在空中切割出萧瑟的尖鸣，犹如离弦之箭向着这个星学府的一年级新生射了过去。
刘小婉眼睁睁看着四棱长刺向自己飞了过来，吓得身体一个哆嗦。长刺的飞行速度实在是太快，好像上一刻还在红袍长老的手里，下一幕就已经来到了自己面前。明晃晃的尖头在眼里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好似扩散的波纹，金属锋芒从一个小点变成了占据视野的巨大黑洞，须臾之间，自己马上就要被它捅穿了！
她已经听见了长刺的破空声，它呼啸而过，刺穿了自己的眼珠，穿过后脑，带出脑浆与血液，就在现在！
刘小婉吓得闭上了眼，却听见“碰”的一声闷响，便再也没了其他动静。她缩着肩膀，一边皱着眉一边用力睁开因恐惧紧紧闭合的眼睑，却看见自己面前的空气中突兀地多了十几道密密麻麻犹如蛛网的裂缝。
在岩石巨人脚下，图伊诺夫目光淡漠地望着那群来自暗门的联邦杀手，他手中的半截手杖散发着漆黑的光芒。
“想都别想。”他冷冷地说。
余晖和聂伊伊跑到了峡谷底，一路上充满了惊险的变数。联邦武者的四棱长刺就跟他们的嗓音一样尖细且阴冷，这些长剑似的冷兵器在他们的手里如长矛般向着二人后背投掷而来，飞行途中刺穿无数根树干与藤蔓，将植物组织打得粉碎。那些破碎的残骸就像炸开的烟花，在这对逃亡的年轻人周围相继绽放。
余晖的表情冷静得可怕，看起来丝毫不关心在背的芒刺，好像它们完全不会打中似的。它们也确实打不中，别说伤到他们了，就连衣服都没有刮破。一个投掷长刺的黑袍武者似乎是身手太差，心志太弱，扛不住压力，居然犯下了一个无比荒诞的错误——他手里的四棱长刺奇迹般地捅穿了自己的喉咙。
“混蛋，别再瞄着女人打了，没看见兵器一靠近她就消失了吗！优先处理那个男的！一定是他在搞鬼！”
“快快快！”尖细的嘶喊竟然也能如此的有力量感，声音穿透了森林，惊走一片飞鸟，“必须杀了他们！必须杀了他们！再快点再快点再快点！”
冲锋枪的火光时隐时现，并不稳定。但只要火光亮起，就注定会有人倒下。这个白杨军校出身的年轻男人身披黑风衣，宛如一个潜伏在丛林中的黑色幽灵，MP7在他的手中就是法庭之上的法槌，而扳机是绞刑架的活板门；每一次开火都是一场审判，每一发子弹都是一次告别。几次呼吸的间隔，追击的人数就少了一半。
其名为狼蛛的杀手，在天然的猎场里攫夺了无数猎物的性命，正如他当初在天鹰计划中培训的目标一样——在战场上用最少的资源消灭最多的敌人。
“那个拿枪的王八蛋已经击倒了我们二十几个人了！他是哪里来的怪物！”
“我中枪了！救救我！”
“他只有一个人！该死的，一个人！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连打伤他都做不到！”红袍老者的尖叫声就像电钻一样刺耳。
“我看到河流了！”
聂伊伊的呼声将余晖的注意力从太监身上拉回到峡谷中。想要脱离暗门的追杀，必须过河。河水并不深，但是温度低下，流速极快，贸然进入河流很有可能被冲进下游。
“附近有人。”
余晖沉着地拉住她，两人分别躲在两棵树干后。聂伊伊从剧烈的奔跑中停下来，急促呼吸的同时不忘看着余晖的侧脸。
尽管心脏狂跳，血液激烈地涌上大脑，她现在的心情却很愉悦。他们现在被人追杀，时刻处在生死的边缘中，但她并不为此多虑。相反，她很开心。
她觉得自己活在极具浪漫主义色彩的电影中，随着心上人一步一步向着天国之路进发。就像是小时候爹爹讲给自己的童话故事，拯救公主殿下的异国勇者，在历尽千难万险后一剑刺死恶龙，于万众欢呼声中抱起他的公主殿下迎接盛大的落幕。
当初在辛纳奇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自己什么都不用去想，只要乖乖地跟在这个成熟的男孩身后，他就会替自己摆平一切障碍，为自己遮风挡雨，向着终点一路狂奔。
他就是属于我的勇者。
聂伊伊觉得自己疯了。自己身处于世界上最危险的森林中；她的同伴在与联邦臭名昭著的雇佣杀手做着生死斗争；飞镖和暗器一个接一个跟在自己的身后，宛如漫天雨幕。那些罪恶滔天的恶棍们的目标就是自己，她却沉浸在男孩的背影中，无法自拔。
她知道，他会保护她，就像在辛纳奇那样，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她。
只要有他牵着，就算是奔赴地狱，她也心甘情愿。
余晖脱掉外衣和帽子，将其向外投掷。黑色的风衣刚刚跃出树林，便被几只飞镖扎中，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一点钟方向。”
余晖转身脱离树干，双手平举MP7双枪，对准飞镖射来的方向火力压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