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夜幕笼罩了格罗十一的孤儿院。
房间里一片狼藉,倾倒的五屉柜、散落的蜡像,烛火在廉价木质地板上飘过后似幻觉般熄灭。壁炉里的火熊熊燃烧着,小女孩的心脏却和外面的室温一样,冷得失去了知觉。
她的眼前是一片迷幻且朦胧的色彩,像是重度近视患者濒临失明时的景致。在这个环境下,她的听力似乎也变得虚弱起来,皮鞋踩踏在地板上的铿锵声和地板不堪负重的咯吱声掩盖了男人的呼吸。她竭力伸出手,所触及的除了干涩的灰尘之外空无一物。
阴沉凝涩的夜空下,她只觉得自己如同一具尸体,在潮湿的空气中慢慢腐烂。
……
现在是四月初,离星学府大奖赛总决赛的日子还有14天。
当克里斯汀试图在训练室前敲开大门时,烦人的手机又滴滴答答响了起来。她烦躁地按下挂断键,又在大门口来回踱步,走走停停,还是决定按下门铃。
“门没锁,你可以直接进来。”
听到这句话,身为一家之主的克里斯汀再也没有余地退缩,她推开门,大步走进屋里。高跟鞋在地板上踩出清脆的声响,刘易斯家的女爵单手一甩鱼尾裙,裙摆在空中荡起一朵漂亮的花。
“你今天的训练还没有结束吗?”
没有人答复她。
随着坚硬的金属撞出的沉重声响一遍接一遍地回荡,整个八角形场地的地板被白色的雾气弥漫。这些浓雾挤占在密闭的空间中,彻底打乱每一个来客的方向感。克里斯汀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除了偶尔闪烁的火花和电极在空气中引发燃烧的爆裂声,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没有人回应她。她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沉重的践踏声又冒了出来,从克里斯汀背后的方向传来,地板被金属甲靴敲得铿锵作响。克里斯汀转过身,面朝那道被雾气遮挡的朦胧之影。视线中,随着影子越来越近,它的身形也愈发地壮大。低下头,克里斯汀惊讶地发现,地板上满是纷乱的血色污渍,有泼墨般的痕迹,也有浅显的脚印——人的脚印和非人生物的爪痕,就连金刚石制作的高硬度地板都经不住这份摧残,留下了深刻的破坏痕迹。
“知道要和她打一场以来,你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把我的训练馆拆了,你真想把我这里掀翻啊。”克里斯汀双手抄怀道。
“她就让你这么亢奋吗,罗琳娜?”
“不是亢奋,克里斯汀,是愤怒。我发自内心地厌恶她。”
“厌恶,我记得你以前没见过她吧。她有什么可厌恶的?”
“就凭她是一个人类,就已经够让我厌恶了,克里斯汀。”
巨大的虚渺之影已经停在了刘易斯女爵面前。那是一具漆黑的金属板甲,大约不超过两米高。和冷硬金属散发出的锋利的光线与压迫感相比,它看起来也没那么庞大。
这便是日行战甲,刘易斯家族耗资近一亿帝元为罗琳娜·富里量身研发打造的机械板甲,前后用了两年的时间不断改良。它采用的金属是联邦进口的玄铁,是一种罕见的特殊金属,强度超过了绝大多数的钛合金,耐腐蚀、耐高温,同时具备高硬度。金属表层的涂装是极致的黑色,比夜色还要深,显得它似一具移动的深渊。
冰冷的雾气被板甲背后的风机吹散,暴露出甲胄的整体外貌。波纹般的肩甲、厚重的护盾、纤细且灵活的腹甲,这些精美的设计全部都经过克里斯汀本人的审批与签字。她抬头望去,映入眼中的是似枭首般尖锐的头盔,角反射器面罩被夹在修长的鸟喙下,即便是在昏暗的环境下,依旧能反射出摄人心魂的幽光。
日行战甲屹立在训练室的正中央,宛如一尊魔神。就连刘易斯女爵也不由得陶醉在它的雄威中,宛如陶醉于美酒与骏马的骑士那样深情。
它实在是太美了。
克里斯汀隐约从板甲身上嗅到一股淡淡的硫磺味——那是核心部位炼金法阵运作时产生的气味,但更多的是浓郁的铁锈味,血的气味。她又靠近了一点,果然看见了这套珍贵的战甲早已被血浆浇得一身淋漓,像是在表面涂了一层红与绿交织的复色鎏金。
身着板甲的骑士罗琳娜·富里此刻站在刘易斯家族之主面前,金属表层在不断地轻微震颤。尽管隔着弥漫的雾气与厚厚的铁甲,克里斯汀依旧能听见甲胄内部的运作。手指、关节和胯部的机簧时刻在放松,使用者可以灵活地行动,而在必要时,它们又会在第一时间收紧,将甲胄紧绷成最坚硬的盾。
“如此昂贵的战甲竟然只能在训练场上对付这些腌臜的半成品怪物。”克里斯汀皱着眉,看起来心情不是很愉悦,“真是可耻的糟蹋。”
“这是你选择的方案,克里斯汀。”因为面甲的隔离,罗琳娜声音比平时沉闷得多,“我早就跟你说过了,试验品的血有腐蚀性,而且会污染武器里的炼金核心。”
“我能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克里斯汀都抓狂了,“给你找来的陪练全他妈被你KO了,唯一一个在你手里撑下十分钟的那位跟我说要加两倍的钱,否则他不打了,我也给他加了。然后呢,你又告诉我那些陪练根本不够你打的,这才逼得我用这些——”
她愤愤地踢开脚下的一块血肉,“这些玩意儿!我这段日子天天被法院传讯就是因为这些破试验品,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副甲胄看起来是那般的沉重,穿在罗琳娜身上却如羽毛般轻盈。日行骑士在训练场中央闲庭信步,轻快的步伐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受。克里斯汀跟着她走到卸下装备的武器架前,待她卸甲。
“所以你找我是为什么?”随着头盔和面甲被关节机械臂摘下,罗琳娜苍白的脸出现在克里斯汀的眼前,只是过于宽阔的肩铠显得比例不是很协调。她微微喘息着,湿漉的刘海搭在额头上,一颗汗珠从发梢出滑落,沿着鼻梁一路向下,最后滴落。
她说话时的声音也不再那么沉闷,只是依旧沙哑,语气有着遮掩不住的疲惫。
“我来找你自然是为了星学府大奖赛的事。”那些旋转的机械关节发出的噪音不是很悦耳,还好它们压不住说话的声音,“没什么意外,冠军会在你和罗纳德家的姑娘之间诞生。”
“我也是这么想的。”
“房间里怎么这多液氮?你接下来还要接受超低温液氮冷疗吗?”克里斯汀皱眉,她被这些烦人的雾气攫取注意,以至于暂时忘了自己要说的事情,“要知道你可是血族,变温动物比恒温动物更难承受-190℃的低温。”
“暂时不会,我会等到晚上再做冷疗。”随着机械臂的操作,板甲一层一层地被卸下,细碎的鳞甲也跟着一片片地拆解。罗琳娜从板甲中走出,像是挣脱了漆黑骑士的怀抱,落在克里斯汀的面前。
“你……”克里斯汀一阵咂舌,“你还真是疯了。”
此时的罗琳娜浑身都被潮湿的液体打湿了,只不过那不止是汗水,更多是猩红的血污。
“如你所见,克里斯汀。”罗琳娜虚弱地笑笑,“我很冷静。”
“你确实很冷静,你在冷静地发疯。”
克里斯汀越过罗琳娜,走到机械臂下,那些被拆解的板甲内部结构呈现在她面前,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与驾驶者有直接接触的部位都被她的血染红,血珠一滴一滴地掉下。
“你又超负荷运载甲胄了,是不是?”克里斯汀语气有些焦急,“你过载运行了多久?三分钟?还是五分钟?”
“是十分钟,我想测试一下它的极限。”
“疯子!”
克里斯汀气呼呼地走到墙根附近的操作台前,指尖一阵快速地波动,一级风机的运作将所有的雾气和灰尘抽走。她又取来一件厚实的大衣,疾步走来,不由分说地披在罗琳娜微微颤抖的身躯上。
“你知不知道它是一个寄生虫,钢铁寄生虫!”克里斯汀气急败坏,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冲她尖叫,“明知道甲胄内部的魔血咒纹会吸取宿主的血与生命,还不早早停下来,难道你想让它把你的血全都吸干吗?”
“我还能坚持。”罗琳娜说,“我感觉我还没到极限。”
“也许你确实没到极限,但你不配突破你的极限。”克里斯汀没好气地用毛巾擦去罗琳娜脸上的汗渍与滑落的血流,“从你拒绝吸血的那一刻起,你的上限就被定死了。”
“我不会去吸人血的,克里斯汀。”罗琳娜的语气还是那么淡然,“那群恶心的畜生,他们不配。”
“还没走出来吗你?”克里斯汀喟然叹气,“你是血族,不吸血,你还怎么活呢?”
“那也不吸人血。”罗琳娜的眼神充斥着比她的语气还要抗拒的情绪,“哪怕是猪血,对我来说也比人血干净。”
“你太极端了。”克里斯汀摊手摇头,“那种极致的仇恨简直把你变成了神经病。”
“如果你也经历过我经历过的一切,那你一定可以理解我。”
“好了,我现在没工夫也没心情与你共情,我来找你,是为了谈正事。”克里斯汀终于想起了自己要说的正事,“我和罗纳德家的小威尔见了一面,他帮了我一些忙,让我轻松了不少。所以,我这段时间也在想,是不是能回报一下他。”
“你来是想告诉我,退出星学府大奖赛吗?”罗琳娜突然问道。
“没错。”克里斯汀十分干脆地承认了,“我就是希望能让瑞秋·罗纳德成为这届星学府大奖赛的冠军,所以才来问问你,愿不愿意退出。”
“你想的太简单了,克里斯汀。”罗丽娜摇了摇头,扔掉毛巾站了起来,“你觉得,对于罗纳德家族而言,对于无数观众而言,没了我的星学府大奖赛冠军还有含金量吗?如果我贸然退出,世人们会怎么看这件事?罗纳德家族真的会感激你所谓的回报吗?”
“那怎么办?我总不能让你陪她打假赛,然后故意输给她吧?”克里斯汀耸了耸肩,“你肯定不同意。”
“你还是了解我的。”罗琳娜抿了抿嘴,她似乎并不生气,“既然你已清楚,又何必来问我呢。”
“所以我猜,你的回答是‘不’,对吗?”
“没错。”
“我就知道你多半会拒绝我,真是一点颜面都不给我留。”克里斯汀摇头苦笑,“可惜啊,亏我还抱着侥幸心理来找你,要是不来找你,说不定你刚才就已经因为过度训练导致脱力而死,那样我就不用操这颗心了。”
“倒也用不着这么恶毒吧?”罗琳娜笑了起来,“你才没有自己说的那么坏,克里斯汀。”
“那可不好说。”克里斯汀双手叉腰,“你不知道我有多馋那个罗纳德小姐。看新闻了没,她竟然和首相家的女儿搞到一起去了。”
“嗯,有所耳闻。”
“帝国最出色的一对美人相拥着沐浴爱河,这一幕可真美。”克里斯汀单手扶脸,感叹万千,“她们就这么挡着大庭广众卿卿我我、花前月下,看得我真是又羡慕又嫉妒呢,我还忍不住偷偷抠了两次。”
“哦。”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一点看法也没有?”
“看法?”罗琳娜想了想,“我觉得很恶心。”
“啊?”
“两个人类拥抱在一起,对我来说很恶心。”罗琳娜重申了一遍她的观点,“和她们的性别与皮囊没有任何关系,其实都一样。”
见到她又站起来走向武器架,克里斯汀不由得问道:“你还要训练吗?”
“也许吧,也许不会。”
罗琳娜从武器架上抽出一把雕刻着狰狞花纹的长剑,那是一柄有着高原气息的粗犷长剑,剑锋上闪烁着锐利的锋芒,“我要好好想一想,等到决赛那天,我会如何拼尽全力,战胜罗纳德家族的贵族小姐。”
“你似乎对她有很大的偏见,甚至是憎恨。”克里斯汀后知后觉起来,“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你不觉得她这一路走得很顺利吗?”罗琳娜对着剑刃吹了一口寒气,冰冷的白雾就像她身上的低温液氮一样沁入人的骨髓,“我觉得我有必要让她适当地感受一下挫折了。”
“没听懂。”克里斯汀无奈地耸了耸肩,她对这种不看利益反而看个人好恶的做法向来不理解,“总之就是你很反感她,因为她的周围充满了伙伴和幸福的气息,你的人生只有一路的折磨,所以嫉妒她,因而生出憎恨来?”
“没错。”
罗琳娜爽快地承认了,“我和她就像是硬币的两面,落地的时候只会有一面朝上。星学府大奖赛决赛也正是如此,只有一个胜利者的话,那我为什么要让?”
……
所谓的成长,其实并不算一件很复杂的事情。人都是在经历各种事件后,通过学习从而嬗变。但是人是一种不怎么长记性的动物,有些简单的道理,在耳边倾诉上万遍也不过是一阵刺耳的风,唯有血淋淋的事实,才会抓住他的眼睛和心脏,强行让他吸取教训——如果他还有机会的话。
“这就是为什么,我向来不建议与漂亮的女人轻易上床,尤其是和政客上床。”雅人将杯子里凉了的咖啡泼到木桶里,顺便熄灭了刚刚扔进去的烟头。
“对,你说得一点也不错。”莎拉维尔从进门之后就没有露出过好脸色,她似乎,不,她一定心情很不好。
“你看起来状态不太好。”雅人说。
莎拉维尔将自己“扔”到沙发上,甩开脚下的高跟鞋,“我确实不算太好,不过也算不上很差,只不过有些疲倦。”
说着,她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两滴眼泪。
雅人并不笨:“我感觉你的情绪是冲我来的。”
“我确实对你有点情绪。”莎拉维尔的语气懒洋洋的,“我和他睡了一晚上,但是感觉并不算太好。为了迎合这个无趣的老古董我废了很大的力气去了解他喜欢的东西,文房四宝、大男子主义、强人政治,这个男人无趣得很,除了表面的那套礼节,全身上下没有一点闪光点。”
“听你的描述,他和我们之前调查的结果完全符合。”雅人说,“这说明选择他是一件非常正确的决定。”
“是啊,这个男人自卑、愚蠢、好色、唯唯诺诺,还很依赖床伴。”莎拉维尔的语气越来越不耐烦,“他的身材早就走形,只能说他老婆为他选了个好裁缝,但是裁缝治不了早泄,还有睡觉打呼噜的臭毛病。哦,顺便一提,他抽烟抽太多了,嘴里还有股烟臭味。”
“听你说了这么多,似乎都在说他。”雅人抬头看她,“但你为什么对我有情绪?”
“因为——”莎拉维尔抬手扶额,叹了口气,“因为我是你老婆啊!”
见雅人还是没明白她的意思,莎拉维尔只好接着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的妻子给你戴绿帽子,你就一点愤怒的情绪都没有吗?痛苦呢?醋意呢?绝望呢?你可是联邦大使馆的参赞,临天门的邪恶长老寝取了你的新婚妻子,好好想想,现在一个正常的成年男人在面对这种情况应该要做些什么?”
“这不是计划的一部分吗?而且也是为了更好地保护你。”雅人反问,“恭喜你,出色地完成了你的任务,接下来就该换我接力了。”
“是,这确实是计划的一部分。”莎拉维尔幽幽道。她瘫在沙发上,突然失去了任何行动的动力,目光出神地望着天花板,像一条搁浅的鲸鱼。
老旧的核桃木桌面上提前放好了一部平板电脑,这是专门为今晚准备的。针孔摄像头早已将那晚发生的一切全部记录了下来,这些不太健康的小视频就是证据,是比刀枪剑戟、威逼利诱更有力的手段,这次的狩猎目标是赫赫有名的临天门长老,不是左轮手枪和大把的钞票能对付得了的。一旦将来事迹败露,它便是保护L1st成员的最好武器。危急关头,只有在猎物被死死勒住脖颈,面对生死相隔的巨大落差时才有可能会选择投降。
雅人点开文件,视频进入播放界面,他的脸上写满了耐心。
“声音可以开大一点。”莎拉维尔恢复了慵懒的声线,“视频的收音很好,每一句话都很清楚。你可以听到视频里我和他的名字,还有身份,都提出来了。”
“他没有注意到吧?”
“没有,要是我连引诱他说出自己身份这种小事都能被警觉到,我这个红心皇后也就不用干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年轻女人充满诱惑的温柔嗓音回转在小小的密室里。很快,这道嗓音的主人就发出了略显急促的喘息,像是被什么柔软的羽毛轻轻抚过脚底一样,似乎要忍耐什么让她趋之若鹜的感觉。对于很多男人来说,这种呻吟比所有的古典钢琴家最出色的演奏还要美妙得多。
很快,视频里的动静就大了起来,各种不堪入耳的下流词汇从男人女人的口中不断倾泻,泥泞的水渍声、床铺“吱呀”的晃动声、手掌拍打床头的轻响,棍子捅进沼泽的噗呲声、女人快乐的求饶声以及男人兴奋到极点的辱骂声组成人性的交响曲,各类繁杂的“乐器”谱写着快乐到极致的音乐。最终,这份由十几道不同器具音色组成的美妙伴奏在女人快乐的尖叫声中迎来了最高潮,发出声音的男女共同攀登上欢愉的最高峰。
男人和女人都发出了满足的呻吟。女人旋即安静下来,似乎还在享受着余韵,而男人则大声的喘着粗气。
“太棒了,你真的是太棒了。”男人说,“你是我体验过的最美妙的女人,莎拉维尔。”
女人则慵懒地说着,“你把我折腾得够呛。”
“你喜欢就好,我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心。”
“怎么样,还能再来一次吗?”
“只要你的叫声别让整个帝都的人都听见,我一定要让你明天下不来床!”
从视频播放的一开始,莎拉维尔就在一旁观察雅人的表情,视频里打出来的光映在她的瞳孔上,随着画面的变更不断闪烁。看起来,她似乎有些在意自己这个“合法”丈夫此刻的想法。
“我好像有点玩过头了。”她揶揄地说。
小黑屋突然变得安静了,两人都充满了默契一般沉默着不说话。
“屁股还疼吗?”
“绿帽子戴起来舒服吗?”
他两异口同声道。
莎拉维尔的语气有些洋洋得意:“怎么样,我伺候男人的功夫很不错吧?”
雅人惊讶地挑了挑眉,“这可真是‘春宵一夜值千金’啊。”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秒,随即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好戏开场了。”他双手支颐,若有所思地盯着墙壁,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
“什么?你没跟我开玩笑?”
西川真心觉得自己这几天接受到的爆炸性信息比过去两年接受到的还要多,真是难以置信。
“我们和你们之间开过玩笑吗,西川先生?”
莎拉维尔慵懒地踢开沙发上的抱枕,极力舒展着自己的身体,像是刚刚从午睡中醒来的布偶猫。
“你好好想想,你刚才都跟我说了些啥。”西川开始一根根地扳起手指,“首先,你说你有办法得到临天门内部结构图和成员间的信息,对吧?”
“嗯,对。”莎拉维尔点头,“没错。”
“临天门作为帝国最神秘的机构,它的一切信息都是机密的,没有人可以知道,异管部不知道、教会不知道,就连两位皇子也不清楚。”
声音来自于房间角落,身材消瘦的男人将自己的身体藏在风衣里,Trilby帽檐遮挡了他的脸颊,只露出一点下颌。
“这位绅士,我和你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莎拉维尔打了个哈欠,“你叫余晖,对吗?”
男人点了一下头,算是默认了。他接着说道:“这么多帝国的权威机构和重要部门都无法得到临天门的相关机密,为什么你作为联邦人就能得到?”
“在你们看来,这很离谱?”莎拉维尔问。
“对,而且这才是第一件事。”西川抢着插进话来,“第二件事情是,你说刘易斯女爵和教会的人会共同辅佐一位皇子?哼,简直能和狼爱上了羊、**会上树之类的事情相媲美。”
“这件事情我也不能笃定,确实只是传闻,不过刘易斯家族那边的确有风声。”莎拉维尔说,“帝都这里最近确实对血族公民的游行减少了很多阻碍。”
余晖想了想,摘下头顶的礼帽,端起桌上的热茶抿了一口。
“这件事情我会去摸清楚。”西川拿起桌上的最新期朝阳晨报,折成一叠放进口袋里,“最后一件事情,关于雪先生。”
“对,我们严重怀疑,雪先生是异能者,而且拥有两个异能。”
“你觉得可能吗?”西川转头去看余晖。
“异能者从来没有出现过同时拥有两个异能的先例。”余晖说,“至少在帝国没有。”
“在联邦也没有过。”
雅人从敞开的门口走进来,手里提着一沓文件,“在联邦近百年的相关资料和卷宗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同时拥有两个异能的超人类。”
“所以你们凭空想象,凭空捏造了一个?嗯?是这样吗?”西川两手一摊,“我还能说啥呢?这叫我怎么相信?”
雅人来到沙发边,莎拉维尔体贴地为他让出一点空位:“从联邦首都到莱昂社区,无数起案例用血淋淋的事实告诉我们,雪先生有一种特殊的可以在短时间内跨越上万公里距离的超能力,这种空间系的异能辅助她从帝国移动到联邦,从斯莫德移动到帝都,只有异能可以做到。”
“这点和我们想的完全一致。”余晖说,“我完全同意这个说法。”
“我也同意。”西川小学生似的举起手,“但我不明白,你们从何得来的‘第二个异能’这种说法。”
“和所有人一样,其实之前我们从未往这个方向思考过。”雅人平静地说,“但是比利·罗梅罗给予了我们答案。”
“比利·罗梅罗?”西川一哂,“这家伙不是哏屁了吗?”
莎拉维尔云淡风轻地看着这一切,自从雅人出现后她再也没有加入过讨论,而是懒洋洋地枕在他的大腿上。
“关于莱昂社区发生的事情改变了我的想法。”雅人的淡定和西川的一惊一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还记得我们那天讨论的因果论吗?为什么贾斯汀·斯蒂芬斯在瑞秋·罗纳德和聂伊伊两个人的围攻下几乎做到毫发无损,却在雪先生面前连一个照面也没有扛下来?”
“所以你真的认可这个小美人说的话了?”西川指了指余晖,“雪先生同时拥有一个可以短时间内移动上千上完公里的空间系异能和一个令人寿终正寝的因果系异能。”
“就目前看来,只有这种可能。”
“考虑到前两件事情的存在,我也不得不相信你们的说法确实有道理。”西川说,“只是这三件事情同时发生在一起,实在是太猎奇了。”
“想要论证雪先生的异能,也许我们需要一位合适的目击证人。”雅人看向余晖,“正好最近距离观望的那两个人和你似乎都很熟悉,也许你可以替我们问一问。”
余晖捡起桌上的礼帽:“我知道了。”
“还有一件事情,我跟你提个醒。”西川突然一把按住余晖的肩膀,“注意一下罗纳德的两位纽扣人队长,艾伦·冈萨雷斯和埃里克·汉默,这两个人这几天的动作有点古怪,他们的手下似乎……在监视你。”
余晖看了他一眼,没有回复,径直离开了房间。
……
2023.4.14,决赛前一天。
房间里没有开灯,桌上殷红色的蜡烛燃烧着,微小的火苗在水晶吊灯上映出繁星般的光。宛如舞池地板般偌大的大厅中央只有一张錾金檀木桌,景泰蓝瓷瓶里盛着浓香的美酒,聂伊伊捻着裙角,羞涩地来到上座边,含情脉脉地望着心上人的面容。
天气已经逐渐转暖,窗户没有关上,一阵微风裹掖着空气中百花绽放时的澹澹清香,掀起窗帘吹进屋中。聂伊伊很喜欢这种有梨花香的清风吹过面颊时的感受,可惜瑞秋今晚不在,不知道她在教堂里能不能感受到这种清新的香气。
余晖则向来不喜欢这种馥郁扑鼻的感受,他认为花香会让人短暂的失去嗅觉,无形中降低人的警惕和感知能力。
“今天这是怎么了?”余晖坐在桌前,难得的有些慌张,“小瑞呢?”
“比赛前一晚的训练强度不能太高,所以今天训练结束得很早。”聂伊伊抿嘴道,“小瑞去圣地了。”
“去圣地做什么?”
“望弥撒,向天主祈祷,为自己祈祷。”聂伊伊摘下胸口前亮银色的十字架,鎏金圣子画像在夜晚的烛火中映出亮眼的光泽,“到了这么重要的时间,人多少是有些忐忑的,总得信点什么,做点什么,好恳求天上的神明回应自己的祈求。”
“你相信神明存在吗?”余晖问道。
“为什么不呢?”聂伊伊柔柔地道,“也许就是神明的力量,我的愿望才被实现了。”
余晖一愣:“你有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有呀。”聂伊伊端起一杯酒,捂住双唇扬颈饮下,“和你分开的时候,我每晚都在祈祷,只求天主可以让你平平安安地回到我身边。”
瓷杯落在錾金桌面,敲出一声脆响。聂伊伊垂下头,咬着嘴唇,幽幽道,“他果然把你送回我身边了。”
余晖有些局促。他想到了此时在圣地祷告的瑞秋,又没法忍住不去看眼前的聂伊伊,只觉得内心一片惊慌失措,以至于摊在桌上的双手也在微微颤抖。
“我从没想过你会记着我,记了这么久。”他一阵苦笑。
“我其实很早就在身边默默关注你了,比你以为的还要早。”聂伊伊浅笑着,看起来心情很好。
“我知道你因为自己的出身,向来有些自卑,我怕我表现得太过热情会伤到你的自尊。你们男生就是这样,好面子,对不对?”
“也许是这样吧。”余晖沉吟道,“但我一开始以为你的接近是为了从我们这里诱骗情报。”
“我来诱骗你们?”聂伊伊转身坐在他的腿上,对着他的额头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我可是帝国首相的女儿,千金之躯为了从一个不成气候的小组织这里获取情报纡尊降贵来讨好你们几个从农村泥坑里闯到帝都摸爬滚打的土娃子吗?”
“我当时还是太天真了,或者是自负过头了?自以为是地想着你是来羞辱我们的,所以对你态度一直不是很好。”余晖垂首,没有抬头看她,或许是不敢看她,“你是对的,我太自卑了,这种情绪在我的心中转变成了过度的自负,这影响了我,也伤害了你。对不起。”
“这是你的自我保护,我懂的,你们男孩子都有过这样的经历。”聂伊伊并不在意,只是眯着晶莹的眼眸,享受着彼此间体温的传递,“十几岁的年纪不知苍天高,黄土厚,胸中的抱负撑破了天,要成为顶天立地的人物,只是那个时候我们眼中的世界都太小了。”
“落得今天的下场,怎么被你数落都不为过。”
“我可没有数落你。”聂伊伊小心翼翼,声音轻得像是微风在啄他的耳垂,“而且我确实想过诱惑你,我也是有虚荣心的。你知道吗?能让喜欢的男孩为自己倾倒,女孩子是会很有成就感的。”
“你做到了,大家都很喜欢你。”余晖喟然道,“阿明也痴迷于你,你太美丽,太耀眼了。他为你神魂颠倒,茶饭不思。”
“那个小孩子吗?”聂伊伊依偎在他怀里,“他是你们当中最天真的,真是个小孩子。他很可爱,要是我也有一个这样的弟弟就好了。”
“也许我不配做他的哥哥。”
聂伊伊扶着余晖的胸膛支起身,“你不要这么说,你已经很好了,阿晖。你已经付出了你能付出的一切,做了你能做的一切。你又能去奢求什么呢?当时的你不过也是个孩子啊。”
她抬手抹去他眼角的泪花,“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她的声音也微微有些哽咽,像是夜间歌鸲垂死前的呜咽,“多么可爱的一个孩子啊,他为什么要做那些事情呢?是不是我当初对你们的帮助不够多,所以也间接害了他?是不是我没有早早拒绝他,才让他变得那么固执、绝望?”
“不是你的错,是我没当好那个哥哥。”
余晖想要再说些什么,权当安慰,却被怀里的可人儿捧住了脸颊,吻了上去。
他感受着唇瓣的温热与柔软,身体不由得一阵绷紧。也许是愧疚,也许是不安,他有些抵触,扭捏着想要拒绝,想要推开她,却被更强硬的力量攫取了心脏。他不能拒绝她的拥抱和温情,身子一点一点地松懈下来,坚硬的冰在炙热的火中化作了流动的泉水。余晖任由聂伊伊拥抱着自己索吻,他的嘴唇也被撬开,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像是要把彼此挤进去变成一个人似的,鼻子贴着鼻子接吻。
在一片混乱与撕扯中,不知道是谁的衣衫被挥了出去,落在桌面上,淹没了烛火,却也被火点燃。大厅恢复了夜的黢黑,窗外星光点点,月色温婉,帝都四月份的温带季风气候吹来了清凉的春风,经过圣地的大片教堂,一路来到了第七区。真丝幕帘因风摇曳,琉璃风铃奏出清脆的回音。
今夜的帝都比以往都要宁静。
她借着月光偷偷溜了进去,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的存在。时隔半年,她又一次回到了这片广阔的广场,只是它早已在火灾中变得破败不堪。
瑞秋曾听管家卡特说过,圣地的第一任主人也是教会的第一任教皇,他其实并不是一个风评很好的人。说难听点,他简直是个流氓。在命途多舛的年代,帝国与北方的数个国家开战的岁月里,他左右逢源,吃里扒外,同时充当帝国与北方诸国的双重间谍,倒卖情报,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两面逢源、无原则、无底线、无忠诚之人,却因先帝仁慈和底层人民对于宗教的狂热崇拜而得到了赦免。但即便如此,也依旧洗不清他狎妓无数、包养娈童的**历史。这种人,居然还得到了爵位,圣地甚至特意拨款为他塑了一尊高耸的大理石雕像——用的还是纳税人的钱。
不过它还是没能熬过圣地起火那晚的瓦斯爆炸,随着莫兰大教堂一并轰然倒塌,这也算为数不多的一件好事了。
虽然是午夜,但圣地外围的交通依然繁忙,车流如箭矢般来回窜动,带出一道道模糊的光线。一般在这个时间段还在奔波的往往都是送货车和出租的士,司机都是些为沉重的生活而努力的人们。负责提供维修的车辆是不会出现在午夜时分的圣地的,更不会出现在帝国的任何一个角落,帝国的政府人员向来不会在这个时间段出勤。
她来到高挑的金属栏门前,这是由一根根雕刻着蔷薇花饰的尖顶栏杆围绕成的边界,它们并排竖立,就像是侍卫手中锋利的长矛。铁门正好通向圣地被烧毁的部分,也包括了莫兰大教堂。那里正是瑞秋想要进入的地方。
她必须偷偷绕开驻守在这里的警卫,还有来回巡逻的圣地人员,不能让他们发现自己。自从比利·罗梅罗在圣地闹得天翻地覆之后,圣地便暂停了对外开放。维修重建期间的圣地广场,只有教会人员和皇家人员可以随意出入,其余人等想要进入必须给相关部门提交申请,得到允许进入的通文后才能凭文件进入,即便是被请来修建莫兰大教堂的维修工人和建筑师也是一样的。绕过警卫对于瑞秋来说不算什么难事,她刻意避开了鹅卵石路,免得自己的金属鞋掌会在上面敲出什么不必要的噪音来。
瑞秋今天穿着戗驳领的深黑西装,那是卡特特意为自己送来的。去年公爵就说过要为自己量身打造一套作战装备,分别是强化异能与进攻手段的炼金手套“喀俄涅”,另一个就是这套深黑西装——直到半个月前它才刚刚制成。西装大衣在设计的时候增添了风琴褶,可以让她在持枪射击的时候使肩膀不被外套勒住,自然保持标准的姿势;戗驳领则是公爵特意提及的,他希望这套西装能够体现出足够的沉稳和外溢的锋芒,作为衣领,戗驳领明显有着比青果领和平驳领更锐利的气场。西装布料和喀俄涅采用的近乎一致,不过设计得更加舒适,外表也保证了定制西装的质感与高级感,是可以穿着参与社交宴会和正式场合的西装三件套。明天,她将会穿着这身制服登上星学府的角斗场。
莫兰大教堂已不复当初的庄严和美丽,当年的哥特式建筑已经沦为了破败的废墟。中央的尖塔在火海中倒塌之后只剩下半截石塔,拱门前的雕像被烈焰焚烧后变得漆黑一片,再也看不到清晰的轮廓。走进殿堂,瑞秋看着只剩下一半躯体的内部结构,不禁陷入一阵唏嘘。
七彩的玫瑰花窗和柳叶窗也不复存在,只有枯骨般的框架。抬起头,没有屋顶,只有闪烁着星辰的天穹,天空中还剩下数十条放射状的飞扶壁,黑漆漆的,像是恶鬼的利爪。
恍惚中,瑞秋感到有什么人来了,可能是神灵,也可能是魔鬼。是洛根吗?
她回过头,什么都没有看见。魔鬼没有来。这里曾经是无数人观摩朝拜的圣堂,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地方是魔鬼永远都无法侵入的,那么莫兰大教堂一定是其中之一,尽管它如今只是一片断壁残垣。
瑞秋来到走廊尽头,面朝祭坛之后的巨大十字架。十字架上挂着耶稣的雕像,他也被火焰灼焦了,像是一具漆黑的骷髅。
“如果魔鬼真的存在,那么天主是否也真的存在呢?”
她这般想着,第一次对着耶稣的雕像跪了下去。也许是领带系得太紧,她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吊绳用力缠死,嗓子也被噎住。
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穿越的路径吧?穿过不同的时间与空间,真的能回到自己的家乡吗?她现在还记得当初离开家门的时候,母亲强忍着不哭出来的表情。两年多了,爸爸妈妈是不是又变老了?爷爷奶奶身体一直都不太好,他们还在吗?瑞秋很多时候都不敢往这个方面想,其实她早就知道自己没什么机会了。但是如果真的就这么放弃,她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直到昨天夜里,她还在被噩梦惊醒,她梦见父亲生病了,病得很重很重,妈妈在病房外面崩溃流泪。他们在一天天老去,却没有孩子可以陪在身边照顾他们,一想到这里,瑞秋的心脏就在一阵阵抽搐,像是被铁钉一根根扎穿一样,痛得她忍不住流泪,想要找个没人的地方放声大哭。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夜晚的风吹起冰蓝的发丝,瑞秋在胸口画了一个完整的十字:“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Amen。”
“什么人?这里不让进!”
一道手电筒的光芒打了过来,男人强硬的喊声将瑞秋拉扯回了现实。她回过头,看见了巡逻人员的影子在石柱下面,月光照在他的背后,瑞秋看不清他的脸。
手电的灯光照亮了她的容颜,警卫吃了一惊。“你是……罗纳德小姐吗?”他看起来有些窘迫,“对不起,但你不能进入这里。”
他很明显是被瑞秋·罗纳德的明眸皓齿所惊艳到了,这份美丽太过震撼。警卫局促地垂下头,心旌摇曳,完全不敢看她的脸。
“你是圣地的英雄,帝国的英雄,但是按照规定,你不能在这里。”
“你也认可这点吗?”瑞秋往前踏了一步,瞳子里闪过一丝希望的光,“我不属于这里,对不对?”
“抱歉,我只是就事论事。”警卫反复道歉,“按照规定,你现在确实不能来这里。”
“我明白,我向你道歉,警卫。我只是……突然有点怀念,又有点想要祈祷。”她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十字架与雕像,“你说得对,我很快就要离开了。”
“罗纳德小姐。”警卫鼓起勇气,重新看向了这位动人的仙子,“你没必要愧疚,我想没人会介意英雄的一次小小任性的。”
“是吗?”瑞秋俏皮地对他眨了眨左眼,“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我的荣幸,罗纳德阁下。”
手电筒的灯光扫向了别处,瑞秋重新融入黑暗中。她扶了扶头顶的帽檐,明白自己也该暂时离去了。
“爹爹说,等到我出嫁的那天,他会为我准备八匹藏红色的骏马和七颗不同颜色的宝石作为我的妆奁,还要让我穿上最漂亮的嫁衣和花丝镶嵌的凤冠,嫁衣上会有缂丝绣的赪霞和凤凰;艾莫瑞女士开玩笑说要连续一个月用婴儿油按摩我的身体,用牛奶为我泡澡,让我变成一个没有体味只有体香的女孩;妈妈还说她已经把小孩穿的衣服全部准备好了,男孩女孩的都有。”
聂伊伊贴在余晖的胸膛上,柔顺的长发令他的脸颊有些发痒,“他们一直在讨论到底是多么优秀的男孩,才能成为我的夫婿。爹爹说必须是权倾天下胆识过人的,他觉得那样的男孩子能保护我;妈妈想要才华出众清秀俊逸的,她认为那样的男孩子可以讨我喜欢;艾莫瑞女士则觉得要一个对我好的男孩子就够了,他最好能听我的话,因为我很任性嘛,需要人顺着,需要人哄。”
余晖突然觉得喉咙里一阵干涩,他知道聂伊伊为什么要跟他讲这些。她在调戏他。她的呼吸和声音化作一股蝶羽和花瓣,顺着晚风萦绕在他身边。余晖觉得自己脸上的绒毛都要立起来了,她的话语简直就是一片温软的羽毛,蹭着他的脸颊,轻轻地挑逗,令他全身战栗。
“你有想过你会嫁给什么人吗?”
“有啊,当初在我很小的时候爹爹就和罗纳德公爵家里定下娃娃亲了。我以为我会嫁给一个比我大了快十岁的男人,结果他倒是个叛逆的家伙,先一步和其他女人结婚了。”聂伊伊的手指在余晖的胸口上一圈一圈地画着圆,“其实我还挺开心的,因为我根本不认识他,一想到也许要嫁给一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我就害怕得一阵心悸。”
余晖仰望着天花板,耳边是她的呼吸声和夜晚的微风,他许久未曾出声。
“后来嘛,爹爹找上了你,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哦。”聂伊伊说,“但是你拒绝了。”
“你还年轻,其实你有很多的选择。”
“你怎么还是这样,人家真的要生气了。”聂伊伊支起身,娇嗔着掐住他的脸颊,“你知不知道我根本没什么选择,爹爹回头就告诉我,罗纳德公爵会找一位新任继承人,让我嫁给他。”
“嫁给……小瑞?”余晖愣住了。
“那时候谁知道公爵会找一个女孩子当继承人嘛,我也是吃了一惊。”聂伊伊想到什么,突然噗嗤笑了起来,“其实也算对的吧。”
“对的?”
“你看新闻了吗?我可是在众目睽睽下被小瑞强吻了,画面被现场十几个镜头拍下来传到了互联网上,这下全世界都当我和她是一对蕾丝了。”
“我这几天完全没有上网,环境不允许。”余晖突然觉得很不安,“我们这样是不对的,我对不起她,我们都对不起她……”
“你是对不起她,可你那样做,对得起我吗?”
聂伊伊的反问让余晖怔住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一颗孤独的心是没办法让自己温热起来的,这便是你为什么会找上小瑞,你们温暖了彼此。”聂伊伊嗓音婉转,却哀怨极了,“可是我呢?”
“我不知道。”余晖看着她的眼睛,这双耀眼的眼眸在黑夜里泛着水盈盈的光泽,“你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吗?”
聂伊伊贴在他的耳畔,悄声耳语了几句。余晖猛地一惊,“你说真的?”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可是……”
“不要再扭扭捏捏了,余晖,做个男人。”聂伊伊打断了他,“在床上征服你的女人,征服她吧,我和她都是你的战利品。”
余晖将她揽进怀里,十分用力地拥抱着。
“吻我吗?”她轻轻地笑了。
余晖没再犹豫,对着嫣红的双唇贴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