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临天门的武者们来说,这些由联邦人带来的怪物棘手程度实在令人绝望。它们之所以难缠,并非是由于其优越的身体素质和庞大的体格,尽管这些优势确实存在,但相比之下,更不可思议的则是它们诡异的生命力。
它们似乎完全不怕受伤,也很难被杀死。每当武者的刀砍在它们身上试图造成伤害时,那些看似致命的伤口和攻击却无法停下它们移动的脚步和进攻的激烈程度。它们会凭借力量优势以伤换伤,趁武者进攻的时候利用修长有力的手臂攫住武者的身躯,随后爆发出骇人的力量,将这些活人撕碎。
大多时候,受到了严重伤害的武者不会立刻死去,而是会拖着残缺的身体躺在地上发出渗人的惨叫,一些怪物会直接进食还没有死去的活人,从下体或四肢开始,再咬噬人们的腹部和内脏,或者用满是倒刺的舌头舔舐活人的头颅,将表面的皮肉舔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而后用牙齿敲碎颅骨,吸食大脑。
而它们一旦这么做了,身上的所有伤口就会在短时间内愈合,哪怕受到了及其严重的伤势,哪怕肠子流淌一地、头颅破裂、肢体截断乃至心脏捱了一刀,也会慢慢地复原,最后重新加入战场。只要你不能保证在第一时间彻底杀死它,它就可以在恢复后以完好之躯再次展开残忍的杀戮。
战争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整个临天门便被惨烈、痛苦和绝望的喊叫声彻底笼罩,隐约还有夹杂在其中的骨骼破碎声。
不知道联邦人究竟用了什么方法,他们造出来的怪物强大高效,是战场上绝对的屠戮机器。只是在雪先生面前,这些怪物还不够看。任何怪物冲到她的面前都会在瞬间被长剑削成碎片,或是被轻描淡写的踢腿和鞭拳所放倒。和麾下武者们不同,雪先生用剑刺伤的怪物,哪怕没有在第一时间死亡,也不会愈合伤口重新振作,而是无力地躺在地上,慢慢咽气。
断肢残臂和内脏肠子在院内堆积如山,恶臭的刺激性气体弥漫在空气中,让眼前的一切变得浑浊。雪先生还在不停的挥剑,怪度们前赴后继,倒下的速度和涌上的速度不分上下,越来越多的血浆如大雨,如瀑布,将她苍白的外衣和脸颊染成殷红色。
雪先生踢开两具只有气出没有气进的尸首,抽剑乱舞,八方汉剑上蜿蜒的血污随着空中的剑花肆意泼洒,剑刃上的污痕全部被清除,银白的剑锷焕然一新。她吐出嘴角衔着的一丝黑发,发丝上串着一排血珠,也被她吹散在空中。
长期的高负荷战斗必然会导致体能的大量流逝,即便是她也不例外。这些尸骸和血流反应了战斗的烈度,在无穷无尽的浪潮中,雪先生已经有些疲倦了,她能感受到提剑的手在颤抖,手腕有些僵硬,但她并不打算更改正面对抗的策略,那样不是她的作风。
不过到了现在,她也不得不减少主动出击的频率,尽可能等待怪物们的冲击,在面对敌方的主动进攻时采取防守反击或后发先至的迎击。
怪物们包围在她的四周,将整个院子全部围住,原先宁静清雅的桃园此刻化为一片尸山血海,空气中的桃花香也被恶臭淹没。无尽的血流汇聚成溪,成河。血河流出门槛,沿着草地向山麓流淌,将这座迷雾笼罩的山峰化为血峰。
两位护山武者提起长枪对着雅人冲刺,后者在冲击迎面而来的那一刻侧身让出中线,避开进攻,同时脚步前压,双手同时掐住两人的喉咙,徒手捏断颈椎后扔给身后的怪物,怪物们接过心跳还没停止跳动的人体,将其撕成碎片后咀嚼吞咽。
越是往山顶走,浓郁的血就越是随处可见。它们沿着泥土和石缝向下浸润、冲刷。雅人踏上血河,沿着鲜红的河流逆流而上。饶是身经百战的联邦特工,在见到如此人间地狱的一幕也禁不住为之色变。
莎拉维尔是所有联邦特工中最为之惊骇的,因为只有她和雅人知道这些被屠杀的怪物意味着什么。
那些不是普通的怪物,那是由布莱克·莫顿常年钻研炼金术后人为制造的鬼侍,后经联邦、比利·罗梅罗等人几度改造,最后通过研究耶稣之血,将最新成果再度填入,获得了部分愈合神力的新一代炼金鬼侍,被联邦命名——侍神者。
侍神者是人类的炼金术的终极产物,拥有极强的生命力和愈合能力,一般的超人类根本没有能力将其杀死,而雪先生却凭借一己之力,硬生生地屠杀出了一条可怖的血河。
“看样子那个雪先生已经疯了。”莎拉维尔跟在雅人的身后,她低头俯视如河水般冲刷的血流,声线有些微微颤抖,“所有的传言都没有夸大,她真的有那么可怕。”
“眼前这一幕让我联想颇多啊,皇后。”和身后已经因为紧张导致脚步有些变形的同志们大相径庭,小林雅人,这个暗杀小队为首之人依旧处变不惊,脚步稳健地践踏在血河里,溅起的血花打湿了他裤脚。
“诗篇第58章第10节有云:义人见仇敌遭报就欢喜,要在恶人的血中洗脚。”他澹澹地说,“诸君,这一天终于来了。20年,7000多天,我们就像是头顶悬着一把长剑的狗崽子一样,一直在恐惧中颤抖个不停。今天,我们追逐许久的目标就驻留在眼前,离我们仅有一步之遥。让我们冷静下来,越是接近狂喜的结尾,往往越是容易乐极生悲。今晚会死很多人,如果我们当中有谁活下来了,就记住其余人的姓名,替他活下去。
“尘归尘,土归土,等到太阳再度升起后,一切都会结束。”
雪先生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么累了,而且是非常累。脚下尽是些腥膻的肉块与死尸,血溪淹没了她的鞋底。久违的危机感笼罩在她的头顶,尽管只有一点点,如果不是现在,她都快忘记了危机感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了。
大院敞开的门扉后出现了几道人影,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皮夹克,有一对绿眼珠的男人。他带着浩浩汤汤的人群走进院子,那些骇人的侍神者以弧形包围雪先生,同时为他们让出一条笔直的道路,似乎在等候下一步指示。
“终于来了。”背对众人的雪先生头也不回,“是联邦来的客人吧?你们的热情程度简直超出了我的想象。”
显露在联邦众人眼前的那道消瘦人影就是名震寰宇的临天门门主雪先生。浓郁的月华下,她站在猩红的湖泊中央,脚下荡出一道道血色涟漪。她还是那般云淡风轻,哪怕面对尸山血海,哪怕面对敌潮环绕,这一切于她而言都没法让她提起兴趣,再多的怪物也不过是不值一提的蝼蚁罢了。
但莎拉维尔分明透过月光看见,雪先生的手腕在微微颤抖着,这一幕足以说明什么东西。
“失礼了,林……抱歉,是雪先生。”雅人上前一步,“我第一次听说你的时候,你的名字还是林沉雪,那是很久之前了。”
“原来是老熟人啊,那你可以继续叫我的名字,我不介意。”林沉雪说,“可惜,我这人有点健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一个无足轻重的普通人罢了。作为联邦的一员,我的名字远不如我的身份重要。”
“没关系,我想知道。”
莎拉维尔抓住雅人的手臂,似乎是在提醒他不要多嘴,以免泄露不必要的信息,但雅人没有理会,而是说道:
“小林雅人,那是我的名字。”
“雅人(Masato)……是吗?”林沉雪抬起手,手指被浓墨般的长发交缠着,她拨开头发后接着说,“在很久以前,我被邀请协助调查一个潜伏在帝都的联邦间谍,是一位非常优秀的间谍,他因为在帝都传递了大量的情报而在地下圈子内声名卓著。恰巧,他的代号叫做‘魔裟斗’,而这个词的发音正好是‘Ma Sa To’,和你的名字一模一样。”
雅人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那是你吗?”林沉雪问。
雅人先是摇摇头,接着又道:“很遗憾,是我。”
“那你也是个老家伙了。”林沉雪说,“想不到来这里搞出这么大动静想要杀了我的,居然是和我同一个年代的人,我还以为会是些更有激情的年轻人呢。”
“怎么,让你感慨颇多?”雅人问。
林沉雪一阵冷笑:“是啊,想不到过了那么多年,还有你这样明明经历过我活跃的旧时代却没有被吓破胆的人怀揣异想天开的美梦过来找死,说明我当初对你们这群老不死的做的还不够绝啊。”
“其实不然。”雅人十分陈恳地说,“恰恰是因为你做的太绝了,你展现了无可匹敌的破坏力、杀伤力,以及令人矍骇的可怕实力,所以我今天才会站在这里。”
“哦?听起来有点意思。”林沉雪说,“难道我为了遏制你们所采取的行动到头来适得其反了?”
雅人颔首:“如果你什么也没做,是的,我们之间根本不会有今天。正是因为你的所作所为震惊了全世界,并且让全世界因你而感到恐惧,所以才会有我们这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阻止你的人来到这里。”
林沉雪抬手捂住额头:“所以你不远万里从联邦赶到帝都并潜伏这么久,就是为了来杀我?是这样吗?”
雅人微微斜视了一眼身边的战友,开口道:“我想……是的,你让我感到恐惧。我总是在想,世界上少了你也许会变得更平衡,更美好。你就像是埋伏在漆黑森林里的持枪猎手,仅仅是存在就足以让人感到强烈的不安和不信任。”
他的语气很平静,如沼泽般深绿的双眼上似乎落下一层瞬膜,金色的竖瞳散发出捕食者的森然杀意,“没错,是这样的。我实在是太害怕了……以至于我不得不杀了你。”
“那你还在等什么?”林沉雪指了指自己的脖颈,面露癫狂的笑意,“我的头颅就在这里,想要就自己来拿!”
雅人站在黢黑的夜里,黑色机车夹克的衣摆随夜风起落。他融于黑暗,却如同一团炽热的阴燃,未曾主动吸引过他人的注意,却散发着与生俱来的庞大能量。
“L1st行动处干员,Kobayashi Masato,在此申请特别权限许可,行动编号362436。”
“我以‘强人计划’总负责人身份同意授权,即刻起,申请通过。”身后的莎拉维尔嗤嗤地笑着,“加油哦,亲爱的~”
雅人深吸一口气,抬起手臂,指尖按住颞部。
“2023年4月27日01:15,紧急状态授权;危机检定等级:S,红色高危警报;Silovyestruktury第十三号封闭程序正式解放。自此,在任务完全成功或失败之前,行动不可中止、更改、解除,任务执行者须拒绝接受一切新命令。”
修长的手指缓慢弯曲,他双手紧攥成拳。空气中,海啸般扭曲的气浪从他的袖口里肆意迸发。
“经L1st最高级别许可,‘罪与罚’动用权限开启。”
林沉雪随手挽了个剑花,她看见雅人的袖口有什么带有金属质感的黑色小物块落在他的手里,经过简单的辨认,她确定那是联邦人的武器,和她手里的八方汉剑一样,都是由暗金制成。
黑色的金属物块在雅人的手中融化,包裹着他的双手流淌,再度塑形,化为一双纤薄冷硬的分指拳套,拳峰和指节上长出锋利的倒刺,手背的位置显现出流畅又妖冶的云气纹,那是来自东方的炼金魔纹。
“好,很好!”林沉雪大笑起来,“看来你们为了我做了足够多的准备!我很中意!”
血河因人们的践踏而溅出炙热的浪花,危险又妖艳。在林沉雪癫狂的大笑中,雅人、莎拉维尔、联邦特工,以及数不尽的侍神者,从四面八方以包围的形式向她冲了过去。
林沉雪挥剑激起浪潮,将血河一分为二高高扬起。雅人沿着这条敞开的道路冲刺,两人撞在一起,金铁相交的碰撞声骤然炸起。雅人试图抓住八方汉剑,却被林沉雪一个抽剑划伤了手掌。双方距离微微拉开,林沉雪转胯提膝,一记华丽的变线踢扫向对方的头部,在即将命中的前一刻被手臂格挡。她想要继续挥剑,却发现持剑的手被一股强大的阻力拉扯,那是雪白的蛛丝,将她的手臂紧紧缠住向后扯动。她顺着蛛丝的方向看去,另一端被那个穿着妖媚暴露的女人攥在手里。
林沉雪以剑刃割断蛛丝,但攻势已经被打断,雅人再度与她拉开距离。随他挥手指示,周遭无穷无尽的侍神者一拥而上。
又是一场无聊又疲倦的屠杀,那些侍神者看似是一种生物,远比机器灵动聪慧,却没有任何对死亡的恐惧。她不得不分出精力和体力与这些难缠的怪物们搏杀在一起。联邦特工就潜伏在侍神者的身后,伺机偷袭中央的林沉雪。
在林沉雪挥剑连续杀死四头侍神者后,雅人再度出现在她面前,那双半指的分指手套在提供进攻与防护的同时极大程度的保证了双手的灵活性。雅人侧身闪过剑芒后骈指夹剑,顺着这股力量将八方汉剑像身后甩去。林沉雪因此短暂地失去平衡,双方的距离进一步拉近。雅人双手拿高抱架,进入近距离后上勾拳接后手直拳,连续击打对方头部后双手勾住林沉雪的后颈,用力压弯她的脊椎迫使对方无法发力,随后针对头部做出膝击。但这次攻击没有命中,林沉雪顺着向下的力量低头下蹲,却在膝击命中之前挣脱了雅人的箍颈,同样对他的下颚还以肘击。但在这个短暂的内围搏击的过程中,侍神者再度一拥而上,对着林沉雪的背部挥动利爪。
林沉雪的后背受伤,狰狞的伤口鲜血横流。她不知道自己上一次受伤是在什么时候了,但那一定是很久之前,久到她早已遗忘。她没有心力多想,而是迅速舞剑逼退雅人及试图抓住机会的联邦特工。侍神者们不怕死,迎着剑花奔跑,却被长剑千刀万剐,一片片模糊的血肉如纸钱般在天空飘落,那些仅剩骨架的怪物仿佛刚刚经历过凌迟,除了一点肉末还黏在骨头上,再也不剩下什么。
但下一轮攻势再度袭来,这次联邦特工们也冲了过来。他们全部都是身体素质出众,擅长暗杀和偷袭的超人类,而冲在最前面的依旧是小林雅人。
林沉雪突然大笑起来。她高举手中长剑,发出一声凄厉的呐喊,在这呐喊之后,她竟然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什么?”莎拉维尔惊呼一声,“她怎么不见了?”
“不对,注意一下,这里的环境发生了变化。”雅人指向院内主房的门扉,“我们离主房的位置变得更远了。”
“她是怎么做到的?”
“她一定是在通过拉扯的方式改变自己的位置。还记得当初她可以做到一日之间往返帝国联邦的事迹吗?我怀疑那是空间系的异能,至于她可能持有的另一个异能,则是……注意上面!”
众人抬头,发现一个虚渺的白影从天而降,众人避散不及,一声轰鸣,血河爆出数米高的浪涛,猩红色的浓烟密布在爆炸的中央,缓缓散去。雪先生持剑伫立,周围尽是联邦特工的尸体。
异能——颠倒天堂,肆意拉扯自身和能力范围内目标所处的空间,从而达到类似瞬间移动的效果。
“至于她的第二个异能,则是掌管所有生灵生杀大权的因果系异能……”不远处,雅人搂着莎拉维尔的腰肢,他们是所有联邦特工中唯一的幸存者,“那是未曾被人记录过的异能,没有留下名字,是可怕的杀人异能。”
侍神者们咆哮着冲了上去,林沉雪肆意舞剑,剑锋所向之处,皆有一头侍神者咽喉爆出一条血瀑,嘶哑着瘫倒。雅人冷漠地看着侍神者们前赴后继,冲上去,倒下,再有后人冲上去。林沉雪瓷白的脸被血珠浸染,显得有一丝若隐若现的妖娆,又多了一份令人惊悚的疯狂。她在血河中起舞,倒下的侍神者像是为她助兴的祭品,一个接着一个倒下、流血、死亡。
“这一切到底是……”莎拉维尔说不出话来,她被吓得脸色苍白。
雅人接着说:“但她的异能行使是有前置条件的,她不能心想事成,通过意念杀人,一定是某种行为,或者是某个动作。而且这个异能对她的身体消耗极大,饶是她也不能随意使用。”
果然,渐渐的,林沉雪的剑舞慢了下来,她挥剑的动作和脚下的步伐也随之凌乱起来。几个侍神者从背后偷袭,从她的肩膀啃下一片血肉来。林沉雪忍痛转身,一剑捅穿了它们的喉咙。
看着再度接近自己的两人,她咬牙低吼:“去死!”
她颤抖着举起手里的八方汉剑,对着二人隔空一刺。
就在这份褫夺任何生灵性命的因果系异能发动的瞬间,她眼中的两人突然消失不见,这个可以杀死世间一切生命的异能,陡然间失去了它的目标。
“什么?”林沉雪体能耗尽,佝偻着身躯呕出一口血来,“怎么……可能?”
“林沉雪,你虽然是世界最强,但即便是你,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雅人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你太骄傲了。”
林沉雪回过头,虚弱地看着他。
“你本在事态发生的一开始,就可以动用你的空间系异能离开这里,但你没有,你觉得我们不堪一击;在面临侍神者的围攻时你本可以在体能充沛的第一时间动用异能,以最小消耗击杀它们的同时找到你的目标,将一切的肇启都扼杀在摇篮里,可你也没有;你本可以避其锋芒,不与我们正面冲突,可你还是没有。
“你太骄傲了,你觉得世界上没有人是你的对手,所以你呆呆地留在猎人为你布置的陷进里,一点一点地看着自己陷入泥潭,甚至到了现在,你还是没有一点撤退的想法,你只想杀光我们。你的人生里从来没有撤退和逃跑,过去也没有失败和死亡,这一切塑造了不可一世的雪先生,但也造就了你今天的局面。”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想到这些了吗?”林沉雪问。
“是的,这也是我不得已而为之的考虑,如果抛下这一点,即便是我们,也对你毫无办法。”
“也就是说,你在赌博?”
“是的,一场豪赌。”
“刚才你带着你的小情侣,一起躲开了我的剑……我想问问,这就是……咳咳……你的异能吗?”林沉雪断断续续地问,“另一个……空间系异能?”
不得不说,作为人类顶峰的存在,林沉雪有着极其敏锐的战争嗅觉,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她的确猜对了。
异能——“念”,使用者可以仅凭脑海中的想法,带着任何人与物,瞬间移动到世界上的任何一隅。
雅人没有回答她,他的拳峰上一滴一滴地落下血珠,在脚下敲出一道微小的波纹。侍神者再度围了上来,和仅剩的两名联邦特工一起,他们一步一步地向着雪先生靠近。
但雪先生突然从原地消失了。
“糟了。”莎拉维尔惊呼道,“她想逃跑。”
雅人立刻抓住她的手,两人同时消失在原地。
当雪先生以拉扯空间的方式出现在新南门的时候,雅人和莎拉维尔也紧随其后出现在了这里。
雪先生转身直面他们,再度举起手里的长剑。
雅人和莎拉维尔同时消失,又一前一后同时出现在林沉雪的身边。雅人在正前方直面对方,以名为“罪与罚”的半指手套和她手里的八方汉剑短兵相接,莎拉维尔则在后方袭击。雪先生体能流失殆尽,又深受重伤,在两人的夹击中节节败退,最后被一套多角度的组合进攻击垮。她挥出最后一剑刺向莎拉维尔,却被赶来的雅人用双手防住。莎拉维尔趁机提腿前蹴,脚底的匕首跟从她的防守漏洞进入,瞬间刺穿了她的胁下。
雪先生跌跌撞撞地退了几步,最后扶着剑柄单膝跪地。在新南门附近,又有几头侍神者围了上来。
林沉雪没有再战的余力,她光是站起来就已经用尽了全力。她用手捂住外渗血的伤口,眼前的黑布随风散开,露出了她的双眸。
“果然,林沉雪,你之所以这么强大暴戾,除了拥有两个可怕的异能之外,还因为你的血统。”
那是一双极美丽的眼眸,眼珠嫣红湿润,纤长的睫羽在风中颤个不停,似乎是太久没有与风接触,眼睑不断起伏,流出一丝温润的泪水,沿着脸颊向下流淌。
这双美丽有神的眼睛绝不可能是盲人的眼睛,她之所以蒙眼,只是不想让双眼看见这个世界,更不想让世界看见这双眼,仅此而已。
雅人看着那双眼睛,第一次露出意外的神情:“红色的眼睛,你是血族……不,不对,林沉雪,你是此前从未出现过的人类和血族的混血。”
晚风卷起了林沉雪的长发,她笑了起来,笑得很典雅,很怡人:“小林雅人,你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你也和我一样。你太骄傲了。
“新南门的建造是由我一手管控的,为的就是应对未来某一天,出现了即便是我也无法处理的危机,为了不被敌人活擒,为了让他们流血流泪,为了同等报复……也为了和最后的敌人同归于尽。”
雅人的脸色变了,他和莎拉维尔跑了起来,和所有的侍神者一起,向着林沉雪发起最后的冲锋。
雪先生手握八方汉剑的剑刃,剑尖朝下,将汉剑高举过头顶:“我是临天门的第十三任门主,林沉雪。我以临天门门主之名……宣判你们死刑。”
她将长剑对准自己的咽喉,仰头将汉剑吞了下去。
以她为中心,整个临天门的新南门突然温度飙升。雅人停下了脚步,莎拉维尔立刻转身抱住他。她身上的所有衣物都在一瞬间融化,无数雪白的蛛丝从她的体表蔓延出来,将两人笼罩其中,迅速凝聚成一个坚韧的茧。
爆破的声音由远及近接连响起,科林斯欧式罗马柱一根接着一根轰然倾圮。一片炙热的火海裹挟着碎石和尘土向外冲刷,像是海啸和浪潮,遮天蔽日,只用了短短一瞬的时间就将整个广场掩埋。前一刻庄重威严的新建广场此时彻底化为一片由大理石、钢筋和混凝土组成的废墟。
……
“是吗?是这样吗?我知道了。”
瑞秋面无表情地挂掉电话,把手机收起来。
“那边传来消息了?”罗曼问道,“怎么样?还顺利吗?”
“嗯……文森特死了。”瑞秋点头,“他的脑袋中了一枪,头颅被打碎。据说西川在现场花了很长时间才捡回来他的颅骨碎片。”
“那么现在只剩下一个人了。”罗曼说。
两人都坐在角落里,缄默不言。他们的心脏砰砰直跳,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打破沉默,现在雪先生的死活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无论今后如何发展,只要雪先生还活着,帝国,乃至全世界就依然要活在她的阴影下。而作为她的敌人,罗纳德家族、圣地,还有瑞秋和罗曼二人都必将成为临天门的报复对象。
但可笑的是,如此重要的一件事,到头来竟然交给了一群联邦人来处理,回头想想,这简直是失心疯了。
“如果他们再不传来消息,我们就让军队进入临天门,用坦克轰了他们。”瑞秋说。
“再等等吧。”罗曼摇头。
房间内又一次恢复了寂静。他们在等,等电话。等急救室传来的电话,等联邦那边传来的电话。
终于在等了不知道多久后,罗曼的手机也响了。他接起电话,沉稳又短暂地和电话那头说了几句话,挂掉后沉默良久。
“怎么样?”瑞秋问。
她在一片死寂中等候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罗曼终于抬起了头。
“雪先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