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玉玲珑说别的,好戏就上演了。
“五娃子,俺求求你,你发发善心吧,大叔一家五口跑了一千多里,从梁豪一路跑到都城,就为了活命,你就让我们住几天,不打扰你多长,求求你啦!”
白日,林昭接进来的那伙难民现在就跪在长治坊大门门口,苦苦哀求着里面的亲戚接纳。
“快滚!快滚!没地方住你们一家,最近治安司查的严,私自接纳难民是要坐牢并且逐出城的!你想害死我吗!我告诉你老刘子,自从老子十年前离开梁豪,就和那破地方没有任何关系了!快滚!”
“五娃子!当年乡亲们给你筹路费,养你长大,照顾你俩儿子,他们的路费都是乡亲们出的!你如今!”
“我让你们出钱了吗?不是你们一厢情愿寻思可以高攀我家来都城才出的,你们村子怎样,那里的人怎样,和我有什么关系?”被叫做五娃子的中年人一脸轻蔑和愤懑,生怕和眼前的老人扯上什么关系。
老人张了张嘴,他旁边的孩子怒吼道:“金鼎盛!你个贼娘养的烂眼子!牛姨金叔到底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无德无义的狗杂碎,乡亲们那么接济你帮助你,现在却换来了这般对待,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孩子那尚且年幼的怒吼响彻了街巷,主路上的路人们纷纷停下驻足围观。
“喂!那边的怎么回事!”人们听到喊叫声,又看到了那身红白相间的官服后,立刻没了围观的兴致,灰溜溜的离开了。
“老圣爷啊,你们可算来了。”金鼎盛看到了来者,松了一口气,看向来者,原来在难民一家来之后不久,金鼎盛就通知家仆去报官,让治安司派人来捉拿私自进入恒安城的难民。
“啊,这不是金老头....啊不是金老爷吗,这伙难民.....金老爷您认识?”为首的治安吏看到金鼎盛,一辆谄媚的问道。
“我才不认识这群难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进来的,你们快把他们带走,别惹了我贤婿的休息,要是明日我家贤婿明日上朝说错了话耽误了国家大事,你们担待的起吗?”说完,金鼎盛便将大门关上,连看都没看那两个治安吏一眼。
“切~~,好像是他明天上朝似的。”治安吏抱怨着。
“金富贵!你不得好死!!!!!”老人怒吼着,可这也无济于事。
“金富贵!!你别以为你改了名字就可以摆脱家乡,乡亲们的灵魂无法安睡,你注定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在这悲伤与绝望的诅咒中,这场闹剧就此结束。治安吏押送那家人离开,围观的人们也相继离去,恒安城的夜晚依然繁华热闹,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林昭默默的看完了这一切,一言不发。
“先生看完后,可有什么感想?”玉玲珑看向林昭,她的眼中没有了欢快和轻松,反而挤满了沉重和悲凉。
林昭知道自己救下的这伙难民会这样吗?
他大概知道了。在救下这家人的最开始就猜到了。
现在已经是十月了,恒安城和康国全境都位于北方,马上就要降雪了。天气已经十分寒冷,如果现在将这家人赶出城,让他们去接纳难民的齐州和要州,恐怕是九死一生。
给予希望,在让他们绝望,这不是更大的折磨吗?
但林昭只能这样做。
战火越扩越大,不仅是南方三郡,位于康国中部的建和郡和紫萍郡都已经收到了威胁,新皇帝无论如何也不愿各地赔款,将大量的平民征召入伍,赋税一年比一年高,在加上近几年连续数次的雪灾和旱灾,收成不好。康国境内,一片萧条。百姓流离失所,高门大族则稳坐都城,大发战争财。
自己一个平头百姓,又能做什么呢?
既不能惩恶扬善,也不能救国救民。
“哎.....抱歉,林某今日疲倦,实在是不想在说些什么,林某先回了”林昭长叹一声,转身要走。
“先生稍等!”玉玲珑眼看好不容易拉出来的林昭要跑,立刻拦住。
“小姐今日将林某于深夜拉出来,只是为了让林某看一出戏,是想告诉林某自己所作所为都没有意义吗?多谢小姐相告,林某有事,先失陪了。”林昭摆了摆手说到。
“那先生,就想这么错过令慈的消息吗?”身后的玉玲珑突然画风一转,故作神秘的说到。
“母亲!”林昭双眼放大,转过头去。
就看见玉玲珑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折扇,折扇缓缓打开,展现出来的山水画,竟然和林昭那把完美衔接!
不仅如此,玉玲珑不知何时在腰间出现了一枚玉佩,这枚玉佩,和林昭的那枚出人意料的一致!
“你为何......”“先生想知道的话,就于明天在青云楼中一叙吧!”说罢,玉玲珑就将扇子和玉佩收起,眼中带着一些期待和调皮,还有一些.....希望?
“......林某回去后回考虑的,请小姐见谅。”“无妨,先生不想来明日就不用来,如果想来的话就请与于明日十时来东凰集的青云楼一叙。玲珑会开好茶间,等待先生的。”说罢,玉玲珑长叹一口气,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一样,转身道了一声先生再见,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真搞不懂.....”
.......
长空街,永宁坊。
永宁坊是恒安城的富贵们的居住地,皇亲国戚,朝野大臣,都在这里,这里是恒安城的富人区,是最高级的坊,哪怕是地方大员都必须有引荐信才能入内。
玉玲珑向卫兵出示了玉家的家牌,那两名卫兵见了是玉家的家牌,脸上的谄媚立马退了下去,一脸不情愿的给玉玲珑开了门。
“这么晚还出门,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就这还皇门九族.....”“很快就当不成啦!皇上马上就要整治啦!”
玉玲珑没有理会卫兵的闲言碎语,因为她知道,玉家的现状不会因为闲言碎语的减少而改善。
不同于麻角坊,夜晚的永宁坊是热闹非凡的,坊内的街头巷尾都是小摊商贩,食肆杂铺。恒安有规定,过了晚九时,坊外街道不可有商贩往来,但是坊内则没有这个限制,因此这些小商贩在过了晚九时之后都会跑去那些比较繁华的坊去做生意,而永宁坊,就是那些商贩们的最佳选择,能进去的商贩都是有一定知名度的,要不然会被拒之门外,多少商贩磨尖了脑袋往里钻都钻不进去。
坊内的街道上,叫卖声,嬉笑声,交谈声不绝于耳,富家小姐,公子和达官显贵门衣着华丽的云锦华衣,游览长街,或是在一些卖饰品的摊前停下,或是买些小吃边走边吃,或是去茶馆里听上两段戏,那刘家班唱的景剧《往江河》当真是精彩无比。
可这些繁华,和玉玲珑是没什么关系的。
按说她这个年纪的女生,都应该打扮的美丽精致,去街上与自己的姐妹朋友门在街上游乐,偶尔陪自己心仪的公子去茶馆听戏,共度良宵,欢快享乐,不理世事才对。
可这些都和玉玲珑没有关系,她从不在任何摊位前驻足,也不听任何戏剧,她甚至连景剧和宏剧都分不清。
玉玲珑轻车熟路的穿过街巷,兜兜转转,终于在一栋宅子前停下。
大宅气势雄壮,颇有帝王行宫的架势,占地面积极大,然而,这座本应该雄壮宏伟的宅院应该很热闹才对,然而这里却是整个永宁坊最冷清的地方。
许多厢房都暗着灯,只有最中央的主宅才有些许灯光,但也不甚明亮,很多地方都是十分破败,院里池塘里的水干了,院里的树没人打理因此疯长,很多厢房屋子都出现的裂缝和破损,如果不是主宅亮着灯,这里就是大一点的崔家宅。
府宅的门上,刻着三个大字
玉家府
“吴叔吴叔,是我,我回来了!”玉玲珑拍着门,破旧的老木门发出了不堪承受的吱呀声。
“哎呀!小姐回来啦!太好了太好了!小姐你平安无事啊!”守门的家仆看见是玉玲珑,高兴的打开门将玉玲珑接进府内。
“哈,能有啥事,我就是去见了个人,我能有啥事?不说了不说了,快去告诉娘,我成功了!”玉玲珑高兴的说道,眼睛里闪着星星。
“好好好,我这就去和家主大人说”吴叔看见玉玲珑‘得胜归来’,连说三个号好字,立刻去了主宅。
在主宅里,四人正经危坐,他们在等,在等着玉玲珑归来。
“已经十一时了,怎么还没回来?”玉家长子,玉建功说道,平时在这个点如果还没回来,恐怕已经被打板子了。
“别太担心了,玲珑那丫头精明着呢,而且身手不错,你呀,总是那么爱操心。”玉建功一旁的女子安慰道。
“对呀大哥,你还是多听点嫂子的话吧,小妹岁数也不小了,该有点自己的自由了。别老把玲珑当孩子啊。”坐在玉建功对面的男子,是玉家第二子,玉建业。
“家主大人,我去找找玲珑吧,我实在是放心不下。”玉建功站起身来,向坐在主座上的女人申请。这时,才能发现,玉建功少了一条腿,他是靠放在椅旁的拐杖才站起来的。
“不必着急,建功,我们在等一等也无妨。”玉千秋轻声说道。
玉千秋,现任玉家家主,岁月在这个女人的身上留下了很多痕迹,半白的头发,苍老的皱纹,但有些东西是没有变的,比如她和她那名字一样,千秋不变的从容与冷静,以及一成不变的坚毅。
“是,家主大人.....”玉建功脸色僵硬,缓慢的坐下。
“哎呀,大哥,干嘛那么生疏干嘛?娘,我托爹问的事,那个.......?”玉建业说着说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吞吞吐吐的问道。
“打听了,你姐过几天就回来了,你不说我都忘了,你说!你为什么把秦家的小姑娘晾在雅安茶阁,自己跑去东凰集?”玉千秋横眉一竖问道。
“哎呀,娘,我和人家不合适,我现在还年轻,应该以学业为重,还不是谈婚论嫁的时候啊....”玉建业尴尬的说道。
“家主大人说的对,建业,你也老大不小了,该......”玉建功刚想接话,吴叔就跑了进来,向在场的人通知了这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