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兰德洛特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小女孩。
听说是自己刚出生没多久的时候,隔壁家的长辈因意外去世了。于是和他们长辈交好的自家便顺理成章地把大自己两岁的爱丽丝给顺了过来,再换上了自家的姓氏。
这个比自己就大两岁的家伙时不时会摆出一副姐姐般的从容,虽然表面上一口‘少爷’‘少爷’的叫着,可这并不代表爱丽丝对自己有半分的敬意。
..溺爱的话应该是有一点的。
碧绿色的眼睛、金色的长发、柔软的身体、以及得理不饶人的嘴巴。
虽然这一点阿尔也很喜欢就是了。
这便是阿尔熟悉的爱丽丝,也是在重要的决策上总会顺着他的那个爱丽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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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丽丝,放手。”
十三岁的黑发男孩晃动着身体,正试着挣脱掉抱紧他的金发少女。
--“不放。”
爱丽丝的脸上充满平静。
“..爱丽丝,放手。”
阿尔试着掰开少女的手指,然后他失败了。
--“少爷,恕我直言,只要我一松手,你就会去抱住罗伯的腿并丢脸地哭出来对吧。”
从身后探出脑袋的爱丽丝盯向阿尔的眼睛,语气相当地肯定。
“...不行吗?”
阿尔稍稍撇了撇视线,他没法对着那双蔚蓝的眼睛说谎。
-少女观察-
--“少爷,你其实很清楚罗伯爷爷今晚出门意味着什么,对吧?”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阿尔稍稍撇了撇脑袋,他的右手无意识地划了下指甲。
-少女思考-
--“少爷,兰德洛特家族的女仆是不能对主人说谎的。”
爱丽丝的语气突然变得可怜了起来。
--“而您却对我有所隐瞒,我好难过。”
她的表情十分悲痛,像极了一只被主人无情抛弃的幼猫。
“....”
阿尔将脑袋转了九十度。
--“所以,您是知道的,对吗?”
爱丽丝把自己那副伤心而悲痛的表情给凑了上去。
-沉默-
“知道啊..”
阿尔轻轻地叹了口气,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那种事情..”
他的双手握上了爱丽丝的两只手腕,一点又一点地将开始其从腰间拿开。
“所以..爱丽丝·兰德洛特,请你松手。”
他的动作轻柔,可力道却一点也不小。
--“...”
爱丽丝的表情颇为苦恼。
前天的时候罗伯爷爷把自己和乌塞洛叔叔叫了过去,简单的透露了些村子目前的情况和对策。
这场不见天日的大雪已经下了一个多月了,村子的困境爱丽丝也多少知道一点。
只是不曾想已经糟糕到如此地步。
今晚是说什么也不能让少爷出去的,因为罗伯爷爷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一想到那件蛮不讲理的、所谓的重要的事,爱丽丝不禁稍稍感到不适。
但做还是要做的。
不然可能就什么也不剩了。
(没办法,只能用‘那个’了)
爱丽丝已有所决断。
...
酝酿完情感后,爱丽丝索性地放开了双手,而感受到被放开的阿尔则是回头看向了她。
“谢..”
'滴答'、'滴答'
透明的液体止不住地从少女的眼眶里滑落。
“呜..”
悲泣的声音一点一点地从少女的嘴巴里钻出。
金发蓝眼的少女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阿尔,什么也不做。
只是她的身体微微发颤,视线也逐渐被泪水模糊。
“别..别哭啊...是我刚才弄疼你了吗?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现在还疼吗..稍等,我去给你拿毛巾...”
阿尔慌慌张张地迎了上来,笨拙地拿着袖口轻擦着爱丽丝的脸颊,可越擦越多。
(成了,这样就拖住了吧?)
“呜..啊...”
(这样..罗伯就能...)
抽泣的少女声音越来越大。
(....)
(哎..?)
14岁的少女无力地把脸贴在了少年的胸膛上。
(好像..)
“嘶..啊...”
(停不下来了啊...)
...
....
遍地的枝桠被莎朗踩的喀喀作响。
莎朗的体力并不弱,平日里也没少做劈柴和耕地的重活。
可她越靠近山头便越使不上力气,迈出的脚步间比开始时显得迟缓了很多。
(..还是到山头了)
莎朗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身子。
在快靠近山头的时候,那些杂乱的思绪就一点点地不见了。
往日里老友的脸庞渐渐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还有那些本以为已经不记得却又想起来的琐事。
自己跟奥里诺结婚后的那些囧事,以及伦塞小小那会儿被邻家抱错的事情,小赛德在长了几岁后把他玩具都藏起来的事也是。
像走马灯一样,随着自己离目的地越近,脑袋里冒出的思绪和记忆就越清晰。
身体也控制不住地开始微微发抖。
明明周围应该还没有那么冷才对。
,
漫天的雪花夹杂着蓝色的光辉落在了村后的山头上。
白色的石头、枯萎的树干,十六具苍老的躯体躺在白雪与黑灰之中。
莎朗是最后一个到的,她是第十七个。
雪花洋洋洒洒地落在了老人们的身上,像是盖了层被子,把大家遮的看不清楚。
莎朗愣了愣神,然后一点点地向前看去。
盖上雪花的灰色袍子在雪地里并不显眼,只是一件件袍子叠的都那么的方方正正、一丝不苟。
莎朗正前面的这套袍子是鲍勃的。
泛白的灰色袍子上有块不起眼的浅白色补丁,那是莎朗前个月帮忙缝上的,鲍勃是莎朗的邻居。
-向左看-
灰灰的袍子,袍子前的靴子上还沾着显眼的泥泞。
这套是莱尔的,那是唯一一个会在自家门口种菜的老家伙,哪怕是前两周他也会时不时地去森林里头搞点好土回来。
即使他搭的菜棚在三周前已经全被大雪给压塌了。
'咕~'
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莎朗望了一圈四周。
伯格、沃尔塔、艾修、萨德亚、杰尔、玛丽安、奥特、克鲁西、比比安、莱娜、莉、蕾米娜、缇卡、洛伦。
除了罗伯,大家都在。
很好。
现在,再加一个莎朗。
。
用手扯掉了脸上的护目镜和布条,折着布条擦了擦又湿润起来的眼角,然后把它叠起来再放到地上。
摘下兜帽,解开灰色袍子上的扣子,把袍子脱下。
摊开、对称、捋平..
'滋..'
飘落的光点落在了裸露出来的手背上,接触到的皮肤开始烧焦溃烂。
莎朗叠袍子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她好似感受不到地继续地叠起袍子。
(昨天给小赛德做的那件衣服是不是针脚没缝好?)
凌乱的思绪从浑身的剧痛里冒出了尖来,明明是件和现在毫不相干的事情,脑袋里的想法却那么的明确且清晰。
叠袍袖、再叠袍身,泛白褪色的灰色袍子被叠地方方正正的。
'滋...'
飘落的光点落在了裸露出来的脸颊上,莎朗的表情在接触的那个瞬间里变得扭曲又挣扎。
(青椒这个东西确实难吃啊..这和缺不缺食物没关系吧?伦赛你说对不对?什么..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混球)
倔强的思绪爬满了脑海,并不美好、也不重要,只是些生活中无关竟要的琐事而已,自己大概做错了那个部分。
长长地吸一口气。
“呼~”
站起来,直起身子,双手打开,然后把身子往后仰。
-后仰-
-后仰-
-再后仰-
直到支撑不住平衡的自己成一个'大'字并痛痛快快地倒进了雪地里。
'滋..'
蓝色的光点落在了被疼痛刺激到流泪的眼珠上,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上一周..说娜娜的..那几句话..是不是..太重了?)
意识逐渐变得朦胧,可能是太痛了也说不定。
'滋...'
蓝色的光点落在了因哽咽而不断发颤的脖子上,从牙缝里漏出去的声音也开始变得沙哑。
(外孙啊,就算明天起..再也找不到奶奶了,也不要..太难过..)
感觉在慢慢地离身体远去,已经没办法操控身体了。可还是好痛,越来越痛了,真可恶。
'滋..滋滋...'
蓝色的光点渗进了身体里,迟钝的感官正清晰地感受着自己的内脏在融化的事实。
(奶奶..只是去了..一个吃喝..不愁的..地方..而已)
...
(啊,肚子不饿了)
仅此一刻,模糊的意识又变得无比的清醒。
“对..不..起..啊..罗..伯...”
破碎的声带拉扯着嘶哑的声音
浑浊的泪水从空洞的眼眶里滑落
...
“草..”
,
支离破碎的声音永远地消失在了这场夹杂着黑灰的雪花里。
...
....
(真狠啊..)
苦笑的罗伯正迟疑地站在一扇熟悉的门前,右手轻揉着左脸颊上肿起来的地方。
(上一次被这样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大概是自己偷懒翘课结果被老爹抓个正着的时候?)
(那副气极了的模样真是让人心惊,明明一把年纪还这么有活力)
罗伯一边摸着肿起来的脸颊,一边又沉默了下去。
小片的雪花偶尔会透过屋檐落在他的身上,肩膀上的积雪在此已约叠到了一个指头的高度。
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好一会了。
(能让他人为自己如此生气真是莫大的荣幸)
(没想到自己一把老骨头了,在别人眼里还有这么大的价值,不胜惶恐)
(得继续努力下去啊..)
...
他捏着自己的手心,几张几合。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吐出。
一点一点地,轻柔到无以复加地贴在木门上,再把它缓缓推开。
'吱呀..'
扑面而来的烛光碰触到了他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