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诺德村’余波后的第五天】
【北面矿洞-洞穴深处】
天然形成的巨大石柱笔直地竖立在了‘广场’的中央,这里原本是处废弃的空旷矿洞。
在经历了休比的几番扩建、并将十多个粗壮的原木插进不牢固的地方固定之后,不会坍塌且比起原本扩了数倍的洞内聚落算是完成了个粗型。
数十颗散发着白光的石头均匀地镶嵌在了洞内的石壁上,那是一种蕴含着微弱精灵的发光石。
它们为这个穹顶很高、四周宽阔的洞穴提供着基础的照明,光亮柔和、并不刺眼。
一圈高低有别的、围着石柱的坑洼被铸固了边角,连通地下内河的水渠被开凿了出来,坑洼改制成‘水池’,池底的水口直通内河的外流。
内河的活水被引入池中、流进口内、排至河外,湍流的渠水解决了聚落内至关重要的用水问题,层次分明的坑洼成了村民们常用来洗衣服地方。
十多间简易的木屋已经在靠近水池的地方搭建完成,一些天然形成的内部洞穴也在装上木墙与门之后划分为居住的区域。
床、桌、椅、架子等必要的家具被批量地制造且拼搭,被无漏地发放给了新聚落里的每一户人家。
前天下午,位于洞穴内侧,方向东偏南15°的一条新增的隧道已经挖穿了山脉的外岩。
隧道长约数百米、洞口处连着一片宽阔的海岸线,小块的制盐池已经在洞口附近建造完毕,用盐的问题也算是解决了。
新的库诺德村已经在洞穴里建设了总体量的三成,最基础的生活需求已经可以得到满足。
这都是多亏了休比的帮忙,这些天里、娇小的机凯种在聚落设计、精准计算、以及劳动出力的这三个方面都有着卓越的贡献,可谓是功不可没。
虽然那些已经搬进新聚落里的村民们并不太认这个情就是了。
这样的忙碌一直持续到了昨天的夜里,休比和猎人们抓到的几只狼和野兔均被烟熏成了肉干。
至此,新聚落里的衣食住行问题算是得到了基本的解决,村民们也终于有空来处理一下一些比不上吃饭睡觉、但也相当重要的事情。
比如说给刚死去不久的亲朋好友们统一办个葬礼什么的。
,
早在几天前,人们已用着添了油草的火堆把所有的尸体都烧成了碎骨。
人死之后不能直接埋进土里。
不然过不了多久,腐肉的味道会吸引附近的野狼或是别的什么来把坟挖开,它们会把其中还算新鲜的部分吃掉,再留下一片凌乱的尸骨。
然后是闻味而来的秃鹫,再然后是从腐肉里长出的蛆虫。
那样的情况会一直持续到被过来扫墓的村民们发现。
在此期间,它们可能会被落下的雪或是黑灰什么的再埋起来,一点又一点地化为土地的养分,当然、人骨的话要久一点。
更何况这两年内村里的豆制品盛行,大伙平日里都有好好地补充钙质,他们的骨头应该会比一般的骨头还要再硬一些。
所以得先用火烧。
人们会先找到和自己最亲近的那些人的尸骨,再就近的找块空地,垫上柴火、铺满油草、打上火石,高涨的火焰会从柴草堆里冒出、火星四溅。
一具尸体要烧的只剩骨头得一个时辰左右,体积小的或者胖一点的则是会快一些,比如婴儿、孩童、老人,以及上了年纪的叔叔和阿姨。
窜动的火舌会先蒸干他们体内的血液,那股焦臭的铁锈味会随着呛人的灰白色烟气一起钻进鼻尖。
等周围的人们都被火堆烤地开始冒汗后,橙黄色的火焰将附上身上的体毛和头发,它们会被烧至焦黑、彼此卷曲成一团。
头发会被烧干净,成了光秃的脑袋。再等一小会儿,白色的头骨就会显露出来,失去光泽的眼瞳会一点点消失在啃咬着眼眶的火苗里,只剩下两个黑漆漆的空洞。
皮肤会被火焰烤的吱吱作响,体内的肉和内脏将一点点地化为火团..
这个焚烧的过程会持续很久。
直到身上的肉与皮被橘红色的火苗吃干抹净,整副骨架被烧裂成许多或大或小的碎骨为止。
,
按照惯例,这些碎骨会被运到那个跟村子间有些距离的山头上。
上山后,先把地上排摆的那些代表着逝者的旧石头扶正竖直,往旁添些土并拍拍牢。
然后在旧石头旁隔些距离的空地上挖个坑,把那个人的碎骨都埋进去,添完土、压上选好的石头。
最后再用刀在灰白色的石头上刻下逝者的名字,如此反复。
一般来说是这样的。
可这一次要埋很多很多人,比山坡上那些竖着的石头都加起来还要多,时间也很紧。
在经过了一番短暂但激烈的讨论之后,人们决定把碎骨们埋在村子附近的桦树林里。那儿是处一眼便能望见村子的地方,正好也有着一大片空地。
即使村子早已化为废墟。
人们把火堆里那些较为完整的、或是碎成一块块的骨头从中挑出并装进筐与篮里,运向远处的桦树林。那些被火烧的太细碎的部分会被舍弃掉,毕竟太花时间。
火是不用灭的,因为还得继续用。一部分人会留下来给火堆续上柴火和油草,一边顶着浓郁的烟气,一边轻手轻脚地把‘下一位’给抬进火堆里,重复起了之前的步骤。
等待、添柴加草、然后继续等待。
在等待的空挡里,男人们把那些搬来的原木砍成了一段段方便燃烧的柴火,将那些修长的油草切成了细细的碎末。
等这样来回地经历了几轮之后,他们会跟运埋碎骨的那些人们进行换班,拿上准备好的石头和磨利的刀子。
最开始添柴加草的那批人,尽是些叔叔爷爷辈,他们的动作娴熟、表情沉稳,看起来牢实又可靠。
只是等手头的活都忙完了,在那片坐在火堆前并时不时地往其中添柴加草的歇息里,他们那副沉默的、汗水浸湿衣襟的姿态,被旺盛的火光照的通红发亮。
像是在烘烤自己。
,
从村废墟向北走数百米,路过一段有不少坑洼的枯草地,桦树林就到了。
正值晚秋,黄灿灿的落叶时不时地从树上飘下。
提篮背筐的人们走到了那片已经提前清理过的空地上,他们一个隔一个的、一排隔一排的在预定的位置前站好,轻放下拎着的篮与背着筐,用双手握住铲子并开始在地上挖坑。
没过多久,数十个不深不浅的土坑出现在了这片铺着些许桦叶的空地上。
人们拿起篮子或竹筐并靠近到坑前,用轻微柔和的力道把碎骨们倒进坑内,再一铲一铲地用褐土盖住白骨、让那些有点眼熟的轮廓一点点地、永远地消失在眼前。
用双手轻轻地拍实地上的褐土,将形状各异的灰白色石头放在上面,添些力道,让其深入浅土之中。
左手按住石头,右手在腰间拿出刀子在石头上刻画,写下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这就算是完工了。
从地上站起来,拍拍掉袍子上的土,拎起空荡荡的篮与筐,他们三三两两地向着来时的方向折返过去。
繁多的步子在地上踏出杂乱的响声。
人们郑重而来,却又匆忙而走。
空荡荡的桦树林,黄灿的落叶随风飘下,灰白的细树干投下长长的树影。
形状各异的石头们彼此竖隔在模糊不清的树影内,它们一片又一片地排摆在树林间,整整齐齐。